眸倾天下-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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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上我睁开的眼睛,良久都未说话,而我也是沉默片刻才起身,跪在他跟前,他诧异之余要扶我起来,我却挣开他的手说:请求王上重设后宫。
他微微叹了一声,无奈的将跪地的我揽起,指尖轻划过我的鼻尖:都听见了?重设后宫又如何,并不知道华莲到底是谁的人。
我问:那你觉得?
他说:两种可能,一是壁天裔送至北国的奸细,二是莫攸然纵其进宫。
我暗自沉思片刻,后说:我觉得莫攸然的嫌疑是最大的,因为华莲圣女是他举荐进宫的。不行,若华莲背后之人真是莫攸然那就危险了,他贵为丞相,现在与范上卿的关系格外密切,而楚寰也掌握了兵权……
他就静静的瞧着乱猜的我,也不说话,我急了,轻捶他的胸膛:你倒是说句话呀,你才刚登基,许多事也未稳定,万一莫攸然再插上一脚,你……
突然间我住嘴,怔怔的看着他那复杂多变的目光,我深深意识到此刻的情形比数月前谋夺王位之时还要严峻。掐着他胳膊的手隐隐用了几分气力,突然觉得是自己将夜鸢逼到这一步,若不是空设后宫,皇权又怎会分散,百官亦无人可以真正信任。
夜鸢说的对,重设后宫又如何?真正能引诱他们分裂的是王后之位!
于是我说:那便废后吧。就在立后当日废后。
深深记得当时他的眼神格外深沉,深沉中蕴含着一抹使我看不懂的东西,看着我,他只说了一句:慕雪,你不恨我吗?
我明白他口中所指的是辕羲九那件事,其实,早在他登基为王当日他便将辕羲九之事告知于我。记得当时,他每说一句,便会有一滴泪沿着我的眼角滚落,那份痛依稀是一道烙印,刻在我的心上痛的让我无法呼吸。
得知他将辕羲九暴尸于城墙之上,甚至焚烧尸骨,挫骨扬灰的种种行为,我只问了一句:为何如此对待一个尸体,我要听你亲口解释。
那一刻,他的眼中是诧异的,或许他曾想过我会恨他,会怨他,会与他闹,却没想过我会如此平静的要听他的一句解释。
后来,他告诉我:对辕羲九做的一切只为保你。你与辕羲九皆是北国来的奸细,辕羲九惨死,而你却安然待在鸢王府无人动你,皆是因为辕羲九的暴尸与挫骨扬灰让父王泄了愤。而我以诛杀奸细的功臣做了这件事,自然有资格为你求情,因为你是我的鸢王妃,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呆呆的听着他的解释,我紧握着的双拳紧了又松开,松开后又握紧,反反复复多次后才彻底松开。
我说:我信你。
他问:为何信我。
我说:因为你是我丈夫。
再后来,我们绝口不提这件事,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可我们都知道,其实这件事已经产生了一道隐形的隔阂,即使我们仍旧这样甜蜜的在一起。
当我们决定在封后那日用辕羲九这件事来引发两人的矛盾,可是华莲圣女先行一步,正好,我便能将计就计,顺着她的计划走下去。果然发现,华莲圣女真的是莫攸然的人。
后位一空,夜鸢便大肆选进佳丽充实后宫,所有人都以为夜鸢此举是因为我,其实不然,他立了很多高官的千金,包括范上卿的千金范雪如。为了争夺那个后位,诸位有声望地位的大官开始相互猜忌,暗中联合官员打算推举自己的女儿为后,这样一来,便成功的瓜分了朝中那几条统成一线的势力。只有他们的势力散了,才能更好的掌握皇权,坐稳龙椅。
废入夷苑之后,夜鸢曾偷偷来看过我一次,记得那夜我病的很重。他抚着我的脸颊说:对不起。
我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在他怀中无声的哭了出来,这些日子我的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掘墓时的疯狂,虽然那都是做戏,可是我流的泪全是真的。
为大哥,为夜鸢。
也就在那夜雨中的疯狂与放纵,让我真正明白,大哥是真的已经离开我了。而夜鸢却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一直都在。
其实一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夜鸢一直在包容着我的任性与放纵,即使我利用他,即使我的心底依旧藏着大哥,他仍旧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从何时起,夜鸢他竟已驻扎进我的心底,生了根,发了芽。到如今已开了花,结了果。我很想伸手去摘采那美丽的硕果,可是现在的我不能去摘。
我不要做百姓口中的‘祸水’,辕慕雪,绝不能让夜鸢因我而负天下。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后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双迷人的眼瞳正专注的看着我。削薄的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浅笑,仿若耀目的日光穿破冰层,绝锋雾散。
青丝流泻在枕边,他轻倚在龙床之上,手似乎还是维持我睡前的姿势。我问:“我睡多久了?”
“两个时辰。”他轻柔的将我鬓角一缕发丝勾至耳后。
“你一直都没离开吗?”
“嗯。”双手一个用力,将我横抱而起,越过珠帘,转出插屏,将我置放在妆台前的小凳之上。
他单膝跪在我的身侧,与我平视,冰凉的指尖触碰着我的颈项,一阵疼痛油然而生。我由镜中看见颈项上已有一圈青紫的淤痕,很是骇目。
而夜鸢的目光却愈发的冷凛,身上散发着无限的危险气息。片刻后,他便取出一条又粗又长的珍珠项链,替我戴于颈项之上,遮去那圈骇目的痕迹。
“以后,朕都不允许你再冒险。”他的声音中隐有怒气,目光含着浓郁的寒气,像是在责怪我,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突然,门外传来李公公的声音:“王上,天牢有报,莫攸然要见……”他的声音一顿,为难的望着我,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王后。”夜鸢冷冷的提醒。
得到夜鸢的命令,他立刻颔首道:“王上,天牢有报,莫攸然要见王后娘娘。”
我疑惑的回首看着夜鸢渐有怒气的目光,心底也疑惑他为何在此刻要见我。
在天牢中见到那个依旧风雅脱尘的男子,他负手立在牢中央,仰头凝望气窗外的一轮明月,皎洁如银霜,将他沐浴其中。这样的他又使我想到多年前,他总是执着铁笛一人孤立在高山之巅,任狂风吹的发丝散乱,目光幽幽的睥睨着脚底的一切。也正是那份脱俗深深吸引着我,使得他在我心中有着崇高而不可亵渎的地位。
而今日却是我亲手将这个我仰慕的男子推进了牢中,还联合了他苦苦训练多年的徒儿。
感受到我的到来,他才收回视线,回首看着我。如今已少了那份决绝与恨意,有的只是平静与淡漠。
见他始终都不开口,我便率先问:“你明明可以辅佐王上对付壁天裔,为何要兵行险招?”
他轻笑一声:“我不想借助他人之手来对付壁天裔,我要真真正正的与他较量。”
“借口倒是冠冕堂皇,只不过是经不起权利的诱惑罢了。”我平静的与他对视片刻。“姐夫,你后悔吗?”
他嘴角一勾:“后悔?”
“教导七年,教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未央。”
他失声而笑,凝视着我的眸子仿佛多年前在若然居,每当宠溺我时的目光。“错了,心狠手辣的未央并非莫攸然教导出来的。自我第一眼看见你,便想到一个字,妖。听起你的往事,我倒是觉得当年高僧说的话所言非虚。妲己转世,妖孽降临,祸害南国。如今的你,已经助夜鸢颠覆了一个北国,那么下一个将是南国。”
“所以,你因信了这个预言,故而想将我送去南国。你想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帮你颠覆南国的。”冷冷的接下他的话,这句预言是深埋在我心中的痛。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很了解你对辕羲九的情,却未想到,事到如今,你依旧站在夜鸢身边。”
“弱者,要不起未央。这句话不是你对我说的吗?所以未央一直在寻找一个强者,可以让我栖息在他的羽翼下,哪怕会粉身碎骨,也会忠于我选定的强者。”
“看来你爱的并不是夜鸢,而是因为他强。”莫攸然恍然大悟,可眼中却又闪迷惘:“壁天裔也是强者,为何不选他?”
“我选过他,只因他心中无我。更因……我的心中只有辕羲九。”脑海中飞速闪过那一幕幕的往事,壁天裔将那朵芙蓉花插在我的发间,承诺为我盖一座宫殿,在里面种满我最爱的芙蓉花。
莫攸然脸色微变,喃喃道:“无你?”
牢中突然静了下来,我静静的垂首看着金黄的月光铺洒了满地,更显凄凉。
暗自思量良久才转入正题:“奴才禀报说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用一颗嗜血蛊虫的解药换我这条命。”他似乎很有把握的看着动容的我,“我这条命如今已一文不值,只要你在夜鸢耳旁一语,他定然为了救你而放我。”
“放你出去只是举手之劳,但我的条件是,两颗解药。”
他扬眉一笑:“怎么,一向只顾自己死活的未央竟关心起楚寰来了?”
“你到底给不给。”看着他那可以激怒的笑,我的口气不大好。
“我若说不给呢?”
他的声音才落下,我便转身离开大牢,不再多说一句话。
我相信,莫攸然会再来求我的,他绝对不会甘心就这样被处死,他还要找壁天裔报仇。
所以,现在就是比谁更能忍。
第九章江山定·君王侧
淡月如银,红烛烈烈,轻纱映在窗牖之上,熙熙攘攘的寒影飞扬,满殿凄凉。
束手无策的御医们来来回回急的焦头烂额,医书捧在手中胡乱的翻阅,却也不知有没有真正看进去。
我捂着绞痛的小腹在床地间翻滚,一个月内这蛊虫已发作三次了,一次比一次痛的厉害,折磨的我痛不欲生。
手死死转着明黄的被褥,虽强忍着不让疼痛的呼喊由口中逸出,可是那忽重忽轻的啃噬却是那样疼痛难忍。好几次我都想要松口,想向莫攸然妥协,可是我不能,绝对不能!
未央可以对任何人狠毒,可是曾经有恩于我的楚寰,相信现在的楚寰也如我一样正在承受着蛊虫的啃噬,辕慕雪怎能如此自私的只顾自己的死活呢?
两颗解药而已,莫攸然能给一颗,就一定能给两颗,我相信他一定会给的。
只要再忍两次就可以了,只要……两次……
突然,门扉大敞,北风呼啸而至,夜鸢匆匆进殿,心疼的看着我良久。
回首对着殿外的侍卫大吼:“来人,将莫攸然给朕带来。”
“王上……不好了……”李公公火速奔了进来,“有人……有人劫天牢,将莫攸然救了出去。”
“劫天牢?朕养你们这群废物何用?竟能让他们在朕的眼皮底下飞了,去给真抓来……抓不回来,提头回来见朕”此刻的夜鸢已没了昔日的冷静,火红的瞳子里蔓延着熊熊的烈火。
莫攸然被救走……
只有一个人有那个能力将莫攸然救走,是楚寰。
我失算了,莫攸然可以与我解药交易,同样可以对楚寰解药交易。
难道楚寰为了解药已经出卖了我?
再也承受不住身心的疼痛,我一松口,疼痛大声的由喉间逸出:“啊……夜鸢……”
夜鸢闻声上前,将我紧紧拥入怀中,心疼的安抚着:“慕雪,我在这,我在这……”他的手轻抚着我的脸颊,想要抚平我的疼痛。
可是疼痛仍啃噬着我的身心,我在他怀中翻滚着,我不想呼痛,我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表现出我的懦弱。努力想要咬住唇不喊出声,直到夜鸢将他的手伸至我嘴里,让我紧紧咬着。
口中传来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我的泪水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