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岸(正文完结)by张鼎鼎-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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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
“那就是想包庇了!”
其实对于郑定辉杀俘,刘文也有很大的怨念,不是觉得杀俘不对,而是……怎么能杀的这么没有水准?像这种事,一看就知道是落人话柄的,如果非沾不可,自然要想办法避免麻烦。
他心中这样想着,嘴中已道:“属下自不敢如此夸口,只是若知道一些,也能对事情有更多的了解。”
他这一句等于是废话,李思安却笑了笑:“刘大人果然谨慎。”
刘文连称不敢,李思安又道:“关于此事的具体情况……老夫也知之不详,所以刘大人若想知道个清楚,恐怕还要辛苦一趟了,好在那东西的使用,本就要刘大人亲自压阵,这倒是一举两得了,不知刘大人意下如何?”
他都这么说了,刘文还能怎么说,只有满面欢喜的受了,李思安又道:“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些不太具体的情况,李大人看一看,写个章程,也好让其他大人心中有个数。”
他说着,递过去一个卷宗,刘文接了,估摸了一下,若是簪花小楷,这起码要有一万字,以古人的文字表达方式,别说郑定辉的问题,就算是一场战争也描述下来了。
“这位李相爷,果然开始在军队上用心了。”他心里想着,嘴中道,“李相放心,属下必竭尽所能。”
这里说的竭尽所能,也就是怎么用心忽悠了,刘文回去后,就将那份卷宗了仔细看了几遍,越看越是心惊,不是惊讶其中描写战争的场面,也不是郑定辉的手段,他就算没有经验,也知道,军队中要的是一个雷厉风行,手软了反而坏事,令他惊讶的,是这份卷宗的细致。
整个杀俘的过程,郑定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个卷宗中都有详细的描写,甚至第一个杀俘人脸上的表情,都做了描述,这养的卷宗,在现代不稀奇,因为有各种监控设备,可在这古代,那就只有靠人力。
当然,李思安是绝对有充足的人力物力的,可是,郑定辉值得他这么用心?或者说,不仅是郑定辉,所有一定级别的将领,都有这样的待遇?如果是前者,那么为什么?是忌惮郑定辉还是想培养他?
若是前者,那么这个卷宗又为什么会让他看到?他可不相信李思安会犯这样的错误。
若是后者……
刘文的身上不由得开始冒冷汗。
看中了一个年轻人的潜力,所以培养,然后多加关注,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郑定辉,说到底还是个宗室,就算是隔了十多辈的,也总是得到了承认的,上了玉碟的宗室。
大珠朝的历史上有出息的宗室有没有?有,但大多是在书画上,少有的,在朝中有作为的,也是极特殊的情况,而在边关武将中取得成绩的,可以说一个也没有。
普通的武将在边关守久了,朝中还要忌惮,更何况是宗室了。
而郑定辉这情况又算是什么?联想到那个小太子现在还不能正名,他的汗更多了,呼吸也不由得粗重了起来,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他的心一跳,然后就听到七娘的声音:“大爷,可要茶?”
他慢慢的吐了一口气,看了眼自己的茶杯:“进来吧。”
七娘提着茶壶走了进来,刘文起身接过:“辛苦你了。”
“大爷客气。”
七娘说着,又去查看火盆,衡州是不怎么冷的,但这几天也有些凉意,刘文又是个怕冷的,所以屋中还是升了火,她看盆中的碳烧的差不多了,就又添了几块,又问刘文是否要点心,刘文摇摇头:“罢了,天时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也不值什么,做两个小蒸糕,很快的,大爷要吃,我现在就去做。”她说着,就退了出去,果然不一会儿,就端了个两个盘子,一个是干果,另一个就是四片蒸糕,这种蒸糕有些发黑,但卖相却是酥软的,上面还夹着葡萄干和梅子干,看起来很像是现代的黑森林蛋糕,而口感上也有点类似。
她将盘子端上,又帮刘文倒了一杯茶:“也是时间晚了,怕积食,否则是要再配着杏仁茶的。”
“这样也就罢了,哪用得了那么啰嗦?”刘文洗了手,拿了一个蒸糕放在嘴中,微甜的感觉,果然很令人放松,一口之后,他又咬了一口,“就算是这,也多吃了。”
“哪里就多了,二爷当初在的时候,可要比这讲究多了。”在一起时间长了,又经历了那些事,七娘再和他们兄弟说话,当然也就自然了很多,“这二爷一不在,大爷您在各方面都马虎了下来,将来二爷回来了,可是要怨我的。”
刘文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噗的一下就都喷了出来。
“大爷怎么了?”
七娘连忙拿手绢帮他擦,刘文半天说不出话。
七娘说错了吗?没有。郑定辉在的时候,他因为有人压迫,有人欺辱,自然要求也就多点,条件也就高点,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当初条件好环境好,而现在,先不说环境条件如何,他身边就一个门房,一个七娘,他压迫哪一个?
七娘没错,可是,为什么他怎么听怎么别扭呢?
“大爷?大爷?”
见他不说话,七娘还以为他发了什么急病,着忙的就要去掐他的人中,他连忙摆摆手说自己没事,七娘也是个有眼色的,犹豫了一下就道:“可是七娘说错话了?”
“没有,不过想到一些公事。”
虽然觉得这像敷衍,但七娘想自己方才的话,好像也没错,因此就信了,她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道:“大爷不要怪我多嘴,这公事虽重要,可最重要的还是身体,虽说现在二爷出息了,可家中的顶梁柱,还是大爷您的。三爷小姐对您的依靠就不说了,就是二爷……其实二爷最依靠您了,也最倾慕您了,就说这蒸糕,其实还是我跟二爷学的呢……”
有了先前的经验,刘文这次的控制力好了很多,但嘴角还是抽了起来,不想再听七娘絮叨郑定辉,他咳嗽了一声:“这过年也没回去,想灿儿了吧。”
七娘脸上一黯,随即笑了笑:“想当然是想的,不过她跟着三爷小姐,只会有出息,而且在那边,我也放心……大爷,这二爷在前线,可有什么消息吗?我听外面人都说,这次打了胜仗,这、这可是要稳下来了?”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也是,二爷这一段都没有来信了。”她有些失望的低下头,说完这一句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连忙又道,“二爷没来信,想来也是有原因的,二爷洪福齐天,绝对不会有事的,不是说这次打了胜仗吗?那一定是二爷去打仗了,现在不打了,这信说不定明天就到了,大爷你也不要太挂念了……”
她慌忙的补救着,没有发现刘文带笑的面容下,已经很有点抽搐了,什么叫太挂念了?他一点也不挂念!他桌上正放着有关那小子的卷宗,现在还要想办法给那小子擦屁股呢!
“二爷……”
七娘还要说什么,刘文道:“他没事,我知道,天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七娘暗暗的松了口气:“那大爷也不要太累着了。”
七娘说完,就出去了,刘文回头,看着那个卷宗,眼角又抽了抽。
两日后,一封深具现代某种主义特色的章程就出现在了李思安的案头,洋洋洒洒两万字,围绕着杀俘展开了种种论证联想,那是旁征博引引古论今,从正反两反面对杀俘展开了一定意义上的讨论,但看到最后,也没有说出郑定辉这次杀俘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李思安看过之后笑了起来,嘴上没说,心中却道:“这刘大郎看起来为官不久,却也是深谙其中之道了,以他的经历来说,倒也算是有天赋的了。”
他哪里知道刘大郎当初在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写论文,那是最擅长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把明确的事情模糊化的,像太阳是圆的这种事情,一经事情都能分析的方圆不清,更何况杀俘这种本来就有争议的事情了。
当然,这样的章程是瞒不过那些官场老手的,可这本来就是一个有争议的事情,现在有了这个章程,自然是更具有争议性,而无论在什么时候,有争议,也就代表了拖延,而任何事情一拖延……那很可能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为了不进一步激化这个矛盾,关于对郑定辉的奖赏也没有提上议程,只是在七日后,刘文等一干官员也跟着最后一批北征军向北而去,对外宣称的,则是劳军。
第一百三十六章
郑定辉他们当初是一路驻扎,一路休整赶向北方的,而这最后一批,就和第一批不一样了,虽然该休息的时候还是会休息,却不会长时间的停留,这种连日赶路,开始的时候还好,慢慢的,各种状况就出来了。
军队本身的问题不说,只是路况就让人头疼,此时虽已过了元宵节,却还没有出正月,柳江南岸这边的天虽说不上寒冷,可不时的也会飘个雨夹雪,而越往北,这种情况也就越多,慢慢的地上开始结冰,树上开始有雪,等到了最后,有的地方,车子都无法坐,只有骑马或下地走。
这种情况,那些当兵的也就罢了,不管过去是怎样的少爷兵,总算还是锻炼过的,就苦了像刘文这样的文人,他们这一行,有去宣旨的宦官,有去做主使者的天使,当然也有像刘文这样,说是去劳军,其实是工部的官员,不过不管是做什么的,那小身板都差不多,领军将领对他们也是照顾的,能让士兵推的地方就推了,推不了的也尽量让他们骑马,可有的地方实在是连马都不能骑,那也就只有让他们走了。
这一路,着实走的几人怨声载道,他们中除了刘文,本来都是削尖了脑袋进来的,只想着这会是一个大大的优差——对戎族的首场胜利,不说这次劳军能分得多少油水,只是青史留名这一点就足够文官们疯狂了。所以刚上路的时候,他们个个都是兴致高昂,踌躇满志,慢慢走走,一个个也不免灰心丧气,还有的想,这劳军的事有什么好急的,再等一两个月,柳江的冰化了再去不就好了。
不过这一路走来,几人慢慢的熟了,再加上总算是共同经历过磨难的,关系倒好了起来,走到后来,几人一起在雪地中一脚深一脚浅的赶路的时候,倒还真有些患难情深的感觉了。
“刘大人,咱家说起来也是在北方长大的,但还真没受过这样的苦,这雪,怎么下的比北方的还大呢?”刘永走在刘文的身边,气喘吁吁的道,他从小就在安平帝身边服侍,虽然身份卑贱,却也是养尊处优的了,只是随着安平帝驾崩,他的位置也尴尬了起来,虽说他还能服侍小太子,可太子迟迟不登基,他作为一个历经了两个皇帝的老人,也嗅出了其中的味道,因此也就没忙着向太子太后表忠心,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出来了。
他知道刘家兄弟是得李思安看重的,因此也就故意结好,而刘文也是一个会处事的,再加上他是真对宦官没什么厌恶,虽说这种人是不男不女,可说到底也还是个人,他当宦官若是为了生活,那是值得同情的,若是想要攀爬,那也是人家的生活方式,就和现在的人妖、伪娘、某哥、某姑娘一样,虽说偏离了主流,但人家愿意那么过,在他没有做出什么无耻卑鄙的事情之前,也没什么好看不起的。
再退一万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