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二)by 黯然销混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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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绷紧俊脸，梁冷涵有意无意的避开白丹凌的目光，就算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不寻常的情份，但是现在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保持点距离好些，省得自己没头没脑的干些蠢事，结果是自己吃亏。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奇特，有时……看着你，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你的一举一动都与从前大不相同，有时我甚至觉得……你不是我……你不是我所认识的刀皇梁冷涵；可是就在刚刚，你专注听我说话时的神情，又像从前那样……。」温柔的回答，白丹凌已经暗暗发誓要退守到『兄弟』、『好友』这个位置，他不该给梁冷涵任何压力，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梁冷涵永远别记起他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的纠葛感情。现在这样也好，什么也不记得的去当他的好丈夫，总好过两人，甚至三人矛盾、痛苦的纠缠着，想通了这些，白丹凌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也许以自忧柔寡断的个性，没办法一下子就挣脱开来，不过这也是一种考验，闯过了情关，他的修行才能圆满。
「也许……从很早开始，我就十分向往你过的日子，远离尘嚣、遨游天际，痛痛快快的干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有些尴尬的低下头，没注意到自己太过投入的神情竟然全落入白丹凌眼里，梁冷涵干笑两声。这是他发自肺腑的真心言论，他一点也不喜欢太平府里的生活，虽然衣食无缺、丫环仆人随侍，但他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那不是他想过的日子，梁冷涵虽然失去记忆，可是每回闭上眼，总是有一片湖光山色在他脑海中闪耀着，那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我知道……。」轻轻的叹了口气，白丹凌望着远方忽隐忽现的日出，前路就像这道日出一样混沌不明。这样的话题在他与梁冷涵之间不晓得出现过多少次，即使从前的梁冷涵不曾明说，可是他冷傲的双瞳间也不曾真正成功的掩饰住他对自由的渴望，他生来就注定了与众不同、注定了得背负太多责任，白丹凌和梁冷涵初遇那年，他真的很年轻，年轻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可是那时的梁冷涵，却早已不再有年轻人特有的清狂了。
「你有母亲、有妻子，梁夫人虽然武艺高强、豪气万千，可是唯独对你放心不下，你就是她的命根子；还有凤怜妹子，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能辜负她；除此之外，还有太平府、刀皇的名声，你都扛在肩上……。」望着渐渐穿出云层间的日光，白丹凌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喃喃说着。整个江湖都仰望着梁冷涵，他代表着公理、代表着正义，就连谣传他武功尽失之后，那些伏击他的人，见了面仍然忌惮万分，这便是梁冷涵，一个众人千方百计想让他垮下，偏偏又矛盾的希望他永远高高在上的刀皇。
「你说了这么多，我知道……都是为了我好、替我设想，可是……你问过我没有？我想不想当从前那个『梁冷涵』？」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梁冷涵皱紧俊眉的望着白丹凌，让重重的枷锁羁绊着片刻不得喘息，他为什么还要回头去过那种孤寂的日子？老天让他忘了一切，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再重来一次相同的选择？
平静的回望着梁冷涵，白丹凌的心底一刻是激动、鼓躁的，他当然明白眼前那个俊秀男子想要的是什么？抛开一切、遁隐山林，他们可以过得逍遥自在。从第一眼开始，他们就互相吸引着，梁冷涵在白丹凌身上看见了他想要却得不到的自在，那种与天地合为一体的潇洒；白丹凌则在梁冷涵眼中明了他追求的专注、执着，对于武学的狂热就如同白丹凌修行的虔诚，那种绝对单纯的对于某种事物的热爱，就连白丹凌都自叹不如。
这股躁动很快在白丹凌心中平息，仅仅只是刹那间，彷佛不曾在他心底留下任何涟漪，如果他做得到，与梁冷涵远走高飞，他早在这个男人尚未成亲之前就带他离开了，可惜他是白丹凌，那个在梁冷涵口中、眼中永远忧柔寡断、拖泥带水的白丹凌，所以他也只是平静的望了他一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冷涵……。」
「又想说什么？」
听着梁冷涵语气中明显有些赌气，白丹凌苦笑两声的摊了摊手，他还没遇过这样的『梁冷涵』，那个男人虽然高傲、任性，却从来都不算孩子气，哪会像现在这样绷紧俊脸，有些委屈般的瞪着他。仔细想想也放宽心，毕竟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少掉了太平府、刀皇的威名，梁冷涵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刀客，而且还是个被惯坏了的少爷，脾气不好也是正常的。
「你的伤还没好，又整夜没睡，我教你调息运气之法。」盘腿而坐，白丹凌一点也不吝惜要将所知所学全教给曾经武艺不下于他的梁冷涵，他不在乎他是不是意气风发、睥睨天下，但是『梁冷涵』这三个字实在太过树大招风，他得有自保能力，白丹凌即使想保护他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护卫周全。
抿了抿薄唇后点点头，梁冷涵也学着盘腿而坐，白丹凌有些惊愕的回望着他，这又是另一个不曾见过的『梁冷涵』，若在从前，那个高傲的男人才不愿意低头求教，哪会像现在这样乖巧、顺从，不过白丹凌并没有摆在心上，也许梁冷涵也明白自己的状况，现在不是骄傲的时刻，他必需尽快将他失去的一切找寻回来。
鸡啼三声、天色大亮，凤怜慵懒的睁开眼、缓慢的滑下床，一点也不讶意的瞧见梁冷涵已经坐在桌前吹熄蜡烛、喝着热茶。她知道他一夜未归，可是看梁冷涵的气色却十分的好，凤怜心眼转得极快，很快就明白那个男人整夜和谁在一起，白丹凌肯定教他一些调息运气的法门，旁人求了一生也未必有这种机缘，能习得如此精纯的内功，梁冷涵这个一世好命的男人，却有白丹凌这种朋友，担心他不明白似的认真提点，凤怜都不知该感激还是该妒嫉白丹凌，那个仙风道骨的男人可以干一些她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她还明白，若不是白丹凌的刻意保持距离、梁冷涵对这段复杂的感情懵懵懂懂，那个男人最终选择的应该是他而不是她，不过凤怜也不是傻子，她已经得到的就绝不会松开手，所以她即使心知肚明梁冷涵整夜未归，她还是精明的装傻什么也不多说。
「起的这么早？」轻声的笑了笑，凤怜体贴的替梁冷涵梳头。这位大少爷真的什么事也不会做，如果没有凤怜及女儿红等人照顾，他会任由那一头墨黑长发随意的披散着。
闭上眼、轻轻的叹了口气，梁冷涵懒散的靠在凤怜胸口，听着她规律的心跳，愈听愈觉得脑袋一片纠结。他已经有这个好得无可挑剔的媳妇儿了，本来就不该再多想，可是偏偏总是会多想，愈是跟白丹凌相处，他就愈觉得对方真心待自己好，处处为自己设想、处处无所求的付出，光是昨夜教了自己的内功心法，应该就是白丹凌的毕生绝学，那个男人竟然就这样连挣扎都没有挣扎、轻而易举的教了自己，还怕自己不明白的一再指点，一个待自己好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视而不见？梁冷涵只是丧失记忆又不是狼心狗肺了，让这一男一女夹在当中，梁冷涵只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可怜的人，从前那个『梁冷涵』根本是个混账，上哪去惹这段风流债要他这个『梁冷涵』来偿还？
「为什么叹气？」其实很喜欢梁冷涵只待在她身旁，甚至有些依赖她的感觉，这样凤怜才会觉得这个男人真正的属于她一人。凤怜虽然贵为挂剑阁大小姐，脑中藏有江湖上人人梦寐以求的武林宝典，但是她毕竟丝毫不懂得武艺，不能真正陪着梁冷涵在江湖中行侠仗义，白丹凌的出现让她警觉到，梁冷涵需要的不是她，一旦不被需要，她拥有再国色天香的美貌、才高八斗的聪慧，她仍然什么也不是。过去，她和梁冷涵相敬如宾、各过各的孤寂生活，她可以完全不在意，可是她现在在意了，个性中要强的那一面便叫嚣着不能放开手。
「没什么……，只是有时觉得，我根本不是你们口中的那个人，我一点也不想过这种日子……。」苦笑两声，梁冷涵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一开始还是自己信誓旦旦的说要查清真相，豪气的带着太阴极珠离开太平府，谁知道一受到伏击后竟然多愁善感起来。其实，梁冷涵并不想逃避自己的责任，该是他一肩扛起的事情，他绝不会扔下不管，只是听得愈多『过去』的种种，看见旁人殷切期盼的眼神，梁冷涵就觉得有些混乱，众人口中期盼着的『梁冷涵』真的是自己吗？为什么他总得那像个陌生人？又或者自己从以前就这么讨厌自己，导至现在失忆了，才会将过去的自己视做陌生人？能不能出现个人，期待的是现在的自己，而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刀皇？
「别再想了，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陪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温柔的笑了笑，凤怜伸手抚平了梁冷涵微微聚拢的俊眉，她知道他现在想听些什么，所以聪明的答些什么，满意的瞧着那个男人闭上眼，安静的依偎在她胸口。
自黑暗中惊醒，凤惜胸口一阵疼痛的呛咳起来，慌慌张张的想找寻荀听柏，他只记得自己狂性大发，荀听柏为了压制住自己的魔性，不惜运劲使出梁冷涵亲传的刀法，两人大战一场后双双跌入河中，跟着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唯一担心的是荀听柏是否安好，无奈摸索了半天仍然找不着对方，愈是如此，凤惜愈是慌张，一不小心自床上跌了下来，万分狼狈。
「啊！你怎么起来了，小心、小心！」突然间，有人伸手搀扶住凤惜，那名年轻剑客本能的剑指剌出，在触及对方颈子前硬是煞住。凤惜强压下心慌意乱，平静过后察觉到四周的变化，这里应该是普通的打渔人家，空气中飘散着腥臭与霉味，牵着他的那双手长满老茧，嗓音又粗又哑，分明是个长年捕鱼的老人，凤惜改指为抚，轻轻的按向老手的人，借着他的助力站稳。
「老人家，是你救了我？」清了清嗓子，凤惜柔声的询问，他可以察觉出身旁的老人不自在，显然没碰过像凤惜这种富贵公子，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应对。
「老人家，除了我之外，你有没有救到另一名年轻人……？」仍然记挂不已，凤惜竟然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担心吓着了这名好心的老人。
「喔！你说另一个年轻人啊！他没你那么幸运，到现在还没清醒。」老人家清了清嗓子，指着另一张床说道，等了半天也不见凤惜反应，大着胆子有些狐疑的伸手在他眼前晃啊晃。
「老人家，能不能请你带我过去，我看不见……。」平静的笑了笑，凤惜已经很习惯旁人大惊小怪的反应，平日里他真的将自己照顾得太好，好得让人几乎忘记他其实是个瞎子，就像现在，他也能凭着过人的触觉、嗅觉，轻松的描绘出小屋的摆设，但即使如此，微小、简单如荀听柏躺在他隔邻的床上，他却无法『看见』，这点也是让凤惜更为忧心的地方，呼吸、吐呐微弱到他几乎察觉不到，那荀听柏伤得有多重？
「啊……你的眼睛……。」老渔夫福伯痛惜的瞧着眼前的斯文公子，这么秀秀气气的一个年轻人，竟然就瞎了双眼，该不会是因为他的救治不当，才导致凤惜的双眼再也看不见东西，若真是这样，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