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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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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刘盈微笑唤道,声音很温柔,“我看到如意了呢。”
“你说什么?”吕后不悦皱眉,“那个死鬼的名字,不要再提了。” 
刘盈面上持续的微笑,身上的血却涌了出来,大片大片的,止也止不住,仿佛整个身体的血液,在那一刹那,都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盈儿。”吕后倏然醒过来,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太后娘娘还没有醒么?”殿外,熟悉的男音问道。
“没有。”苏摩细声细气的言道,怕惊扰到她,放低了声音。
“是食其么?”吕后扬声道,“进来吧。”
殿外一顿,之后帘子打开,审食其弯腰进来,拜道,“臣参见太后娘娘。”半晌听不到首有回音,于是抬头,不禁恻然。
不过一月不到,这个刚强的女子,面上已经现了衰颓。
她已经很疲惫,审食其握了握袖中的书策,心中不忍,自己却要给她传来更绝望的消息。
“有什么消息么?”吕后问道,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今儿个申时,北郡用七乘传送来了上书。”
“呈上来。”
短短的一封被汗水浸透的信笺,“上面潦草的字迹:臣昧死敢言,壬午,难民从云中入上郡,言,云中城中箭矢尽,破。”
“太后娘娘。”长信殿中苏摩尖叫一声,吕后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昏厥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仿佛所有的生机,都从她的眼中衰退下去,剩下的,只剩一个浑浑噩噩的年老女子。
“雉,”审食其从背后拥住她,厉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你更要坚强起来。”
话语劈尽她的意识中,她凝住了一丝注意力,听着身后情人絮絮话语,“我有句话,想了很久,说了明知道你会生气,但还是想对你说。”
“你想说什么?”吕雉轻轻问道,背上肌肤微微紧绷起来。
审食其斟酌了一下,“如果陛下北狩,你身为太后,该考虑一下自己——”话音未落,忽听得嘭的一声,自己肩上一疼,却是吕雉将手边的香炉狠狠的砸过来,里面纷纷扬扬的茅草灰洒出来,落在足上,烫的自己几乎要跳起来。
“盈儿他不会有事。”吕雉坚定的道,像果说服自己。
匈奴本性悭狠,越花力气攻下的城池,城破之后,屠城越是凶狠,云中苦守旬日,匈奴百般费心,若最终破城,只怕城中居民,百不存一。
这大半辈子,从小到大,有多少次,她对那个儿子恨的牙痒痒,觉得他太软弱,太善良,太温吞,太忤自己,没有一点像自己的地方。
刘盈有千万个不合己心的地方。
但是,他是她儿子。
那是她血脉相连的儿子。
那是她辛辛苦苦一心为之筹谋的儿子。
那是她,这一辈子,最能够安心爱的,属于自己的,儿子。
“这话长信宫上上下下,每个人都心中有数,只是都不敢对太后明言。臣岂不知臣开这个口,会让太后生气。只是臣不得不说。”
审食其一动不动,大声道,“太后,臣身为臣子,难道不希望陛下平安无事?只是,陛下失去踪迹已经有半个多月,到现在,依旧音信全无,只怕已经……。本来,若无匈奴袭边之事,陛下的行踪还能够拖一阵子,而如今……形势不利,太后心中也该有些打算才是。”
“太后是否知道,”他沉声道,“长安城中,齐吴楚三国府邸附近,今日人员出入比往常多了不少,吴王刘濞,齐王刘襄,楚王刘交都已经秘密派手下入长安了。” 
吕雉倏然色变,咬牙激恨道,“狼子野心。”
“盈儿在的时候,一直维护他们,说他们是至亲,结果呢,他生死不知的时候,匈奴人还没有退去,这些个至亲不思为国效力,却一个个惦记着他的皇位了。”她的面色忽然变的有些狰狞起来,“早知道如此,哀家便拼着被盈儿埋怨,也不惜一切的将这些个诸侯王一个个鸩杀,哪里会有今日之祸。”
当生存的领土受到威逼而蜷缩,吕雉骤然冷静下来,理智重新回到心头,声音冰冷,“既然那个黄口小儿觉得我孤儿寡母软弱可欺,本宫便让他试一试。” 

长信殿里,吕太后悲恸惊惧之下,振作起来,未央宫中,新封的袁少使却只觉得宫廷之中,嫣红柳绿。
新进的少使往椒房殿晋见张皇后,在配殿候了一会儿,听的帘外守帘侍女道,“女御长来了。”掀开帘子,一个身穿六百石绛衣女官服饰的青年女子从内出来,揖道,“婢子见过少使。”
 “不敢。”袁萝手忙脚乱的避过,“妾只是四百石少使,姐姐却是张皇后身边的得力女官,位列六百石,如何能得参拜于妾,反倒是妾该参拜姐姐才对。” 

赵荼蘼目光掠过袁萝面上惶然神情,抿嘴笑道,“少使是主子,荼蘼不过是一介奴婢,自然该当大礼参拜。”
“这样啊……”袁萝嗫嚅。
荼蘼笑的端容,“不劳多言,张皇后闻少使新晋之喜,特赏赐黄金五百斤,明光锦两匹,银釦器两盏,少使在椒房殿外拜得两拜,便算是谢过恩了。”
袁萝恭敬接过托盘赏赐,放在一旁,再拜叩谢道,“妾袁氏,谢过皇后娘娘厚赐”
赵荼蘼含笑看着新少使恭敬的退出椒房殿的背影,这位袁少使看起来,倒不是一个麻烦的人。但是,她在这座宫廷中也过了这么多日子,明白了一个道理,从来没有人是真正的无辜的。

每一个初进宫廷的人,并不是都天生都具有野心和心机的,只是时势造成了不得不争的地位。如果袁萝永远都是长乐宫中一位拘在深宫永巷的家人子,也许她不会生出什么野心,可是当命运让她成为了未央宫的新少使,并一步一步走向更光明的未来,她还能一直永远是那个笨拙的洒扫宫女么?
楚傅姆从屏风后转出来,道,“那个小侍史若准备好了,就送到这位袁少使身边去吧。”
“是。”荼蘼应了,复又问道,“按制,少使身边有两名宫女,一名内侍伺候,永巷归属于少府,不是中宫直属,我们插人进去,是不是太过于显眼?这时候,椒房殿动则得咎,我们若是一静不如一动,是不是会更好?”

没有听见回答,抬头看着傅姆,楚傅姆含笑看着她,“自皇后娘娘事后,荼蘼你倒是长进了。”
荼蘼惭愧不已。

“只是,你要知道。”楚傅姆抬起头来,声音冷下去,“如果大家还在未央宫,以他的仁义,椒房殿上下性命无恙,但如今这种状况,稍有不慎,只怕椒房殿上下倾巢不存 越是在这个时候,我们越是要打起精神来,不能给敌手一丝机会。”

新进的袁少使,便如同投入沸腾的粥中的一滴水,因了皇长子的缘故,成为除了天子笃病,未央宫中最惹风波的人。

“寇大监,”袁萝将右手搭于左手之上,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揖礼,“今日,我们母子终于出头,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我母子二人从前受了大监救命之恩,阿萝愿意为大 
监做牛做马,以报大监的恩情。”
寇安伸手扶住了袁萝,冷笑道,“怎么,难道袁宫人仅仅得了一个少使的名分,便满意了?”

袁萝讶然抬头,嗫嚅道,“大监,阿萝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懂,我便说到你懂,”寇安声音清淡,“若是之前,皇长子能够得承认身份,袁宫人得封少使,的确也该知足了,只是如今,大家病重膝下并没有皇子,太后娘娘将 
你们母子从永巷中领出来,这其中的用意,你不妨思考一下。”

第二天,袁萝起床,对着铜镜深思,宫女燕宁在身后为她梳理略带枯黄色泽的长发,忽听得袁少使轻轻问道,“燕宁,你觉得,张皇后为人如何?”

燕宁吃了一惊,见铜镜中袁少使的神情沉静,便乍着胆子道,“张皇后……,这些年,未央宫倒没有说皇后娘娘不好的。” 

袁萝微微沉吟。

癸未,天子在病中下旨厚赏皇长子及其生母袁少使。

乙酉,以袁少使德才兼备,升任美人,椒房殿里张皇后用皇后玺盖印,认可了这份升迁旨意。
丁亥,封皇长子刘义为恒山王。
日复一日的惊喜令袁萝受宠若惊,只觉得生命中所有的苦都已经过去,从此以后,她便是人上之人,那些肮脏的,灰色的,过去,都离她远远的,她再也不用回到那个逼仄的永巷小院,她剩下的人生,将会一片光明。 
袁美人行在未央宫秀丽的亭台楼阁之间,有着不自禁的欢喜,听得假山之后,传来切切切的私语之声。

“瞧情形,大家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在宫人面前露面了,只怕病的不轻。”

“这么说,岂不是……”
另一个宫人挡住了她的话,“胡说八道。”

她拦的住这个,却拦不住那个,另有宫人在一边沉吟起来,“……如此说来,袁美人岂非飞黄腾达。”

假山后静的一静,那位先前拦着别人说话的宫人轻轻道,“是呢,……待到皇长子继承大位……”
“你以为太后为什么在短短一个月中连续两次提拔袁美人的位份,不就是为了给皇长子一个体面的身份,太后是大家的亲母,都对大家的病不抱希望了,何况其他人?只可 
惜张皇后,出身尊贵,从小受疼宠,如今年纪轻轻就要面临守寡的境地,膝下无子,只怕以后就艰难了。”
乌兰与燕宁寻着袁美人的时候,她正站在一株柳树下,神色怔怔,面上却有些潮红。
 
“夫人可是受了风寒到了?”乌兰有些担心,上前殷殷询问,袁萝却是一惊,忙挥掉她的手,道了声“不用了。”匆匆转身离去。
晚上,内侍文鉴奉热汤入含光阁的时候,袁萝问道,“文鉴,进含光殿之前,你是在哪里伺候的?”

文鉴目光一闪,放下手中铜盆,方退到一边低下头去,道,“奴婢之前在凌室,永巷丞见奴婢做事还算机灵,才点了奴婢到娘娘这里。”

凌室为宫中屯冰之处,属少府,所在离太医署只隔着一条御道。
袁萝冷不丁问道,“陛下的病究竟是怎么样了?”
 
“太医正淳于臻日日宿于椒房殿,只是说渐渐平稳,究竟如何,无人得知。”

“这样啊。”袁萝慢慢的道。

第二零四章回京

前一日刚刚下过一场大雨,云中城中依旧湿漉漉的,天空颜色阴郁。

自当日匈奴大军从城下退走之后,云中城从遭受的重创中一点点的恢复过来,大街之上,战争的硝烟气息还没有完全散尽,转过转角,随时能遇见一两个战争中失去了胳膊或一只腿的百姓,伤口狰狞,脸上却已经扬起了充满希望的微笑,古老的云中城焕发出一种新的生机。

到了这个时节,刘盈也即将回返长安。
“主子。”沈莫上前,轻轻劝道,“该走了。”

自从皇后娘娘再度芳踪杳然之后,皇帝就处在一种病态的精神状态。虽然每日里言行起居看起来都正常,下达的命令也井井有条。可是,每一个人都能从他的背影里看出来,他对张皇后的思念和担忧。“都收拾好了?”刘盈回过神来,淡淡回问。 
“回禀陛下,”管升恭敬答道,“都收拾好了,郎卫们也都候在外头。”就等着陛下出去,便可以出发了。

“嗯。”刘盈袖手,转过身来,“知道了。”却不向外行,反而朝内宅方向走去。

管升不禁急起来,“大家……”
“让他们在外头候着,”刘盈头也不回的吩咐,“我一会儿就出来——”
  
小小的四合院子,依旧是水砖铺地,青瓦长廊,不知怎的,从前在他眼前生机勃勃的景象,如今少了阿嫣的芳踪笑语,便映目觉得凋零起来,院中的桂花树,已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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