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在大唐爱-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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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咽着抽噎了约莫一刻钟之久,晚风乍起,夹带着刮起一丝凉意拂面吹过,江采苹才抹一把面颊上的泪盈,眸眶通红地抬首看向江仲逊,宛似孩童时一个人独自窝在江家东厢房的庭院里,直哭得迷迷糊糊地抱膝倚在一丛丛的梅枝下寐着,半睡半醒间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揽入臂弯,惺忪的睁开红眸只映入眼帘江仲逊一张慈爱的面庞,一如此刻一般,眼底净是无尽的忧忡。
过去江仲逊是不明就里何故江采苹小小年岁却终日独个呆坐在梅丛底下,嘟着红唇不发一言,淡淡的眉心却凝着浓浓忧愁似的,又一问三不答,殊不知,当时江采苹连人带魂才从千年后穿越来,一场莫名其妙的穿越之后,再睁开眼时早已物非人非,楞是由一个知性女记者摇身一变变成一个还在吃奶的女娃,虽说学话较早但小胳膊小腿的根本无法与人沟通,一时间更难以置信无法融入这个千年前的时代。
怎奈江仲逊却是莆南一带颇有名望的儒医,见日上门问诊的病患摩肩接踵,一天到晚连半点清宁也无,江采苹又在绞尽脑汁的竭尽全力寻觅如何穿回去,为图耳根清静才时常闭门在东厢房庭院里,恰巧那庭院里又栽种有几株寒梅,秋去春来,一片片的梅花随风飘舞在庭院中,四处洋溢着阵阵梅香,时而飘落在发髻上时而沾一身香瓣,暗香浮动,冷艳袭人,却也怡人沉醉。年复一年下来,不知不觉间江采苹已然对冬梅情有独钟,未久,江仲逊发觉幼小的江采苹徜徉在梅花丛中,日日出神凝视闻目闻香,不知寒冷不知疲倦,故才不惜重金遍寻奇梅栽种满整个庭院,每逢深冬临春的时节,房前屋后处处可见竞相开放的梅树,玉蕊琼花缀满枝丫,而今想来,当时实则也只为博自家女儿一笑罢了。
至今江仲逊仍不知,当年初解人事的江采苹究竟是何契机竟爱梅如狂,但父母爱子女本即天经地义的事,时日一长,江采苹也不希江仲逊在得悉事情的真相之后而悲伤欲绝,个中原委便一直隐瞒下来。时隔多年,看着江仲逊眼底又满是难以掩藏掉的忧忡,一如当日那般忧心忡忡,江采苹委实不忍于心,曾经江仲逊为其的闷闷不乐忧忡,想方设法逗其开心一笑,今时江仲逊又为其在宫中的安平忧心,却已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力看护,江仲逊眼底一闪而过的自责,直让江采苹愧怀,无颜以对。
少时,江采苹掏出绢帕擦拭掉面上的泪痕,笑靥自然开,曼声关切道:“阿耶近年在家,一切可还安好?”
儿女大了,总不能累及双亲惦念一辈子,江采苹更不愿日后再让江仲逊放心不下,为之愁得一头白发。父女俩五年才见这么一面,与其哭个不停,看得江仲逊越发揪心。还不如说点高兴事儿,待匆匆一见惜别过后也可安之。
“为父在家,一切安好,儿不必牵挂。”扶了江采苹坐于对面石凳上。江仲逊坐回身。面露微笑道,“儿可还记着李东?这两年,李东在草堂吃苦耐劳,未少替为父东奔西走。”
见江仲逊提及李东,面带欣慰,江采苹莞尔笑曰:“瞧阿耶说的,儿怎会忘却小东子?李大娘近来可好?”
“都好。”江仲逊轻叹息了声,慈眉善目道,“前两年。村里闹洪灾,李家的墙垣坍塌,为父顾念李东母子二人孤儿寡母。便让其二人搬入江家偏院暂居。这两年,也多亏有李东在,常跟为父出门义诊。”
江采苹浅笑了下,心下却兀自一沉,听江仲逊的话音,这几年多是李东母子俩在江家陪顾,听似采盈并未回珍珠村。不过,江仲逊既只字未言采盈,相见这大半个时辰里也未多作过问为何不见采盈跟在身边,江采苹一时也不敢贸贸然说提采盈之事。不无唯恐江仲逊还不知情当年采盈一事,继续关问只怕要说漏了嘴。
隐下心头纷扰,江采苹颔首启唇道:“李家与江家原就只有一墙之隔,阿耶一贯仁善,李大娘母子俩实也凄苦。今有李大娘母子在家照全阿耶起居。儿亦安心不少。”
早年间,李家的几间茅舍就已是珍珠村独一无二的陋室。因长年失修,每至阴雨时气总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而李家的后院仅与江家有一道草垛墙之隔,李东既在江家草堂学徒多年,为人又敦厚,李大娘待人处事亦极为和善,江仲逊有此决意本也在情理之中。前些年南涝北旱,李隆基为此一连多日在早朝上与百官商议解救之策,当时江采苹就曾忧忡珍珠村遭受洪灾,今日听来,看来当年莆南一带也未幸免。
顿了顿,江采苹才又像是想起甚么一样,浅勾了勾唇际细声道:“今个阿耶怎地与沈太史一道儿赶来长安?莫非家中出了何事?”
见江采苹问及沈易直,江仲逊笑了笑:“家中一切安好,此事说来话长,前些日子沈太史派人做请为父去沈府为其娘子看病,只道是染了恶疾,为父便连夜带了李东赶往吴兴,说来也巧,正逢薛王南下在沈府,一问之下,才知薛王是为皇长孙礼聘良家女入宫采选而去。为父在吴兴城中客栈逗留了两日,待治愈了沈太史娘子的恶疾,才回珍珠村,就此与沈太史结识下。”
江采苹心下巍巍一动,清眸含笑道:“这般说来,阿耶也曾见过沈太史的女儿?”
“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干咳了两声,江仲逊温声说道,“沈太史的女儿,倒是个知书达礼的女子。”
江采苹忙起身为江仲逊轻捶了几下后背,凝眉道:“阿耶这咳疾,怎地全未见愈?”早年江仲逊就患有干咳的顽疾,屡治不愈,近年思亲情切,一年四时咳疾越发咳得厉害。
轻拍两下江采苹的纤手,江仲逊一笑置之道:“为父现年都一大把岁数了,人已老矣,三灾八难在所难免,无大碍。”
江采苹心头一酸,又泪盈于眸,这些年净顾上心李隆基的咳疾,竟忘却江仲逊更是患有同样的顽疾,都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今日思来,端的有愧于江仲逊。
但听江仲逊又语带笑意道:“沈太史娘子病愈后不久,沈太史又差人来报,言小女采选为广平王妃,闻吾儿早年入宫,今下是为宫中梅妃,故有意相邀为父择日一同北上长安,看探自家女儿。逢巧薛王前两日复至沈家下聘,为父念儿心切,得悉后便匆匆赶往沈家,与之一道来了长安。”
江采苹心中微解,正欲展颜,却见凉亭西边的小道儿上走来几道人影,仔细一看,竟是薛王丛、李隆基低语着漫步而来,一旁还跟有高力士,以及云儿、彩儿、月儿三人趋步在后。
说话的工夫,江仲逊同是留意见那边有人走过来。见状,江采苹遂搀了江仲逊一并步出亭外,先行恭迎圣驾。
正文 第314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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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外,江采苹与江仲逊正欲行礼,但见李隆基抬手道:“不必多礼。”
李隆基这席话,口上听似是对江采苹说的,实则是在示下江仲逊免礼。君臣有义,但在辈分上,江仲逊也是李隆基名义上的岳丈,若非李隆基是一国之君,是为当今天子,恁自家郎子是何等达官显贵,亦轮不着岳丈向郎子礼拜。
何况现下又无外人在场,只有薛王丛伴驾在旁,高力士身为御前的老人儿,自晓个中分寸。至于云儿、彩儿、月儿仨人,皆为江采苹的近侍,当初又是薛王丛一手安排三人入宫侍候在江采苹身边的宫婢,今日之事,自是无人乱多嘴。
“陛下怎地这会儿过来了?可是要起驾回宫?”江采苹颔首搭上李隆基温热的大掌,温声细语关问道,不知忠王府的喜宴是否已散席。聚散匆匆,倘若今个的喜宴已是终场,想必其与江仲逊今日这一见也该话别了。
李隆基立定身,环睇诸人,龙颜略显不自然,就地负手道:“爱妃多虑了。适才朕与五郎在回廊听云儿说,爱妃在此陪阿丈说话,朕便顺道过来看下。”
凝睇李隆基,江采苹莞尔一笑,着实未料李隆基面对江仲逊时竟有分腼腆,有欠从容,甚至微微晒红了龙颜。不过,李隆基既当面尊江仲逊一声“阿丈”。肯放下帝皇的架势,江采苹只当李隆基的脸红是醉酒的缘故,但笑未语。
听李隆基这般一说,江仲逊连忙躬身肃拜道:“臣惶恐。”
“既非在宫中。阿丈大可免礼。”李隆基抬了抬袍袖,旋即引请江仲逊步向凉亭,小坐片刻。
薛王丛直立在旁。未发一言,叫人难以捉摸。待江仲逊、薛王丛互为虚礼做请一块儿趋步在李隆基身后步入凉亭,江采苹才不动声色地轻移莲步,提步入亭坐下身,手心却无端端捏了把汗。
高力士在后冲彩儿使了个眼色,极小声交代了彩儿几句。只见彩儿转即拽了月儿离去,云儿这才与高力士于后侍立在亭外。
李隆基一甩衣摆。正襟危坐在石凳上,才故作不在意的又开金口道:“早前听五郎说,阿丈在莆南一带颇有名望,时常悬壶济世,医者仁心。朕早年便有意召阿丈入宫,供职于尚药局亦或太医署,怎奈梅妃礼让,言,阿丈年事已高,但求在故里颐养天年。”
江仲逊忙又起身拱手,不卑不亢道:“承蒙圣人抬爱,臣今已年过半百,不敢忝居高位。蒙圣宠。梅妃在宫中安平,臣赋闲在家得以安享晚年,已是感沐皇恩,于愿足矣。”
抬手示下江仲逊坐回身,李隆基若有所思的抚掌道:“阿丈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之心诚然可表。梅妃貌婉心娴。习礼流誉镜图有则,誉闻华阃寔惟通典,自执掌六宫以来,未少为朕分忧,阿丈大可安之。”
“臣,谢主隆恩。”江仲逊复又谢恩,江采苹静听在侧,看着李隆基与江仲逊一言一答,全未插言,有道是“男人在说话,女人别插嘴”,这年头,也算三从四德之一了。
其实,江采苹并不在乎甚么三从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其早已做足劲儿,只是此刻不想开口而已,就算李隆基与江仲逊话不投机,旁边还坐有薛王丛,此时倒想听一听薛王丛如何表态。
这时,彩儿、月儿端持着茶盏奉上茶水来,刚才高力士之所以跟彩儿低语,正为奉茶之事。前刻一步近凉亭,高力士就一眼扫见凉亭的石案上空无一物,时下这大热的天儿,岂有干坐着闲聊之理?说来也怪韦氏一时忙昏了头,先时只引了江采苹、江仲逊移步凉亭一叙父女之情,回头净顾招待满堂宾客楞是忘却差吩个婢妇来端茶倒水,如此的招待不周未免有失礼之处。
好在江采苹有够识体,倘使换做后。宫其她妃嫔,譬如武贤仪、常才人等人,非得嚷嚷着小事闹大不可。江采苹不予追究,眼下李隆基步至凉亭,又岂可一再迁就,为免扰了圣兴,高力士故才及时交嘱彩儿赶紧的去找韦氏奉上一壶好茶来,省却因由这茬事儿再惹得龙颜不悦可就划不来了,更别说今日还是个大喜的日字眼,岂非自触霉头。
接过手彩儿、月儿奉上的茶盏,江采苹亲自斟了四杯茶水,一一奉与李隆基、江仲逊、薛王丛,而后才又端坐下身。诸人品着杯中茶,亭内静极一时。
夕阳西下,山际见来烟,好看落日斜衔处,一片春岚映半环。时辰上已近戌时,将近暮鼓夜禁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