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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冷香(新版)-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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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公子那里似乎有些公务,怕是一时不能完,我顺路进来看看,小竟你不是不惯骑马的么?还不早早歇下?” 

我笑了笑,顺手把那份文贴合起:“庄先生怎么也没有睡?” 

他在案前坐下,意态闲适:“我长年的习惯晚睡了。” 

我斟茶给他:“庄先生和明宇,真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么?” 

他注目看着茶水,却答非所问:“小竟心思纯净,和龙公子那样的人做一路,真是异数。” 

我奇道:“怎么?不相配吗?” 

“那位龙公子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你和他真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极端,倒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我苦笑:“这个……我也说不上来。真是稀里胡涂,一团糟糕的,就到今天了。” 

“小竟?” 

“你喜欢过明宇罢?” 

我抬起头来,他笑得温雅依旧:“是有过情意的吧?” 

我没说话,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我没恶意,小竟别摆出脸色来。”他将我的茶杯斟满,不经意的说:“今天第一次新茶,极品紫芜香芬,历来只是进贡大内。品质上佳,数量却稀,小竟和龙公子有这等好财力喝这茶,实在叫人羡慕得紧。” 

我一笑。这人亮眼慧心,早看明白我和龙成天的身份。就算不是喝这样的茶,一般官宦属员住驿馆,又哪来那样的排场。 

“庄先生多历世情,其实你喜欢的人,往往并不是和你终身厮守的人——不是吗?” 

把问题再丢回给他。 

他沉默片刻:“小竟和我想象中略有不同。” 

“哦?” 

“明宇没有多说过你事情,据我推想,总觉得你该是个样貌出众,骨骼清奇的人物。明宇清高自许,目无下尘,寻常人等是看不进他眼中的。” 

这个人语气温和,让人觉得十分安心。 

“我和明宇相识在困境之中,相濡以沫,过一天算一天……人难免总有软弱的时候,那会儿大概比较容易放下心防吧……” 

“我看得出来。”他轻嗅茶的香气:“你自有你的好处。” 

我摇摇头:“过去的事不提了。庄先生将来有什么打算?” 

他一笑:“我已经是日暮西山,还能有什么打算。多看些好山好水,多尝些清茶美酒,此生无憾……” 

忽然帐外有人轻声一笑:“天虹当真只想这些?” 

我一惊,这人是谁?竟然无声无息的掩至帐边,我一无所觉不说,外头那些侍卫都做什么去了? 

庄天虹容色如常,连眼波都没什么异动,说道:“旧友造访,何须藏头露尾?若是看得起天虹,便请进来饮一杯茶吧。” 

这个人真的不简单。虽然不会武功,当年却在宾州观月楼与一众武林高手讲侠论武,折服众人,得了儒侠之名。 

帐外那人来历不明,行藏隐秘,显然是冲着他来的。他却毫无意外慌乱之态,镇静自若,从容淡定。 

见识胸襟气度都是一等一的庄天虹,却为何会成了今天的模样? 

烛火微微一动,帐内已经多了一人。我眼力胜过当年许多,却丝毫没看清那人是怎么进来的。 

庄天虹拱手道:“文长老,多年不见,你风采依旧。请恕我身有残疾,就不起身来见礼了。” 

那人清瘦俊朗,丰神如玉,年纪看来极是暧昧,二十岁的身姿,三十岁的风雅,四十岁才会有的沉淀含蓄,向庄天虹微微颔首:“天虹何须与我客套。”又对我抱拳微笑:“这位小兄弟遇惊不乱,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还未开口,他忽然眉头轻蹙,转头看向庄天虹:“你的脸怎么了?” 

庄天虹淡然说:“旧伤而已。” 

那个文长老完全忽略了我:“谁伤得了智计过人的天虹?” 

庄天虹道:“一别数年,天虹早非昔日莽撞的少年了。” 

他拂开头发,露出另一边始终隐在侧影里的脸。那应该是眼睛的位置上,却是一个凹瘪下去的黑洞,眉毛从中断开,衬着那半边完好的面庞和眼睛,整个人说不出的诡异。 

我倒还好,文长老却身形大震:“天虹你……是谁伤了你!” 

庄天虹浅笑:“文长老不是恨我至深么?天虹的身体自己明白,早如风中残烛,到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不管是哪个伤我,又有什么不一样?文长老已经不必再将我当成心腹之患,耿耿于怀了吧?” 

那人忽然身形一动,我只觉得眼前一花,庄天虹竟然已经被他揽在臂弯,三指执着他的手腕,按在他的脉门上。 

我骇异至极。这人武功之高,与当日的苏远生,今时的明宇相较,也不见得逊色。 

庄天虹陷于他手,就算我现在呼叫,也来不及相救。 

那人脸色大变,庄天虹却微微一笑:“文长老可放心了?” 

我一手握拳,却不敢动。 

戒指中另有机关,是我的护身法宝。但那两人距离如此切近,难免不误伤庄天虹。 

而且这种暗器和药物,对文长老这种修为的高手,不见得有用。 

帐幕又是轻轻一动,一颗头探进来:“长老,怕是有变。” 

姓文的挟着庄天虹便走,一挥袖:“这人处置了。” 

我一怔,后来人已经看到了我,脱口低呼了一声:“宁公子?你怎么在此?” 

文长老转过头来,那人急急解释道:“这是宁莞公子呵,当年他和教主是……长老切不能伤宁公子性命。” 

“那就一并带走。” 

看他衣袖拂来,我急闪身后掠。 

胸口一窒,眼前蓦然一黑,身体不由自主便软了下去。  

 


11  


“小竟?” 

我喉间涩痛,慢慢睁开了眼。 

庄天虹坐在床前,松一口气,歉然道:“拖累了你,真是过意不去。” 

我勉强一笑:“这等刺激惊险的历程,旁人求也求不来。无聊日子过久了,正要调剂一下才好。” 

他也释然一笑:“小竟胸襟心怀都不同凡夫俗子,倒是我多虑。” 

我撑着坐了起来:“庄先生,这文长老是你仇家么?现下你可有危险?” 

只是想起那人语气松柔,发现他伤残后的眼光神情,若说只是仇家……却怎么也不象。 

庄天虹微微一笑,长身伸臂推开了窗子。 

外头阒寂黑沉,不知道我们现在身处何方。 

房门开处,那文长老走了进来,一把拉起他:“你要看他醒来,现在已经醒了,可以放心了吧?” 

这人脸上神情极怪,有怨怒有嗔怪,有不甘愿还有痛楚,困苦已极。与他掳人时的随意完全不同。 

庄天虹只来及说:“你好好的,不日就可离去。” 

人已经被半挟半抱的带出房去。 

我怔怔的拥被而卧。 

这两人之间暗潮涌涌,我并非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是…… 

门吱呀一响,少年又探进头来:“宁公子醒了么?冒犯你真是万分的对不住。” 

我一笑:“不要紧。你是……” 

他进屋来,手里捧着茶盘:“宁公子,我是幽蓝啊。当日在岛上教主助你练功,我服侍过你的。” 

我啊一声:“是你呀。” 

他一笑:“公子把我忘光了吧。” 

“……”我还真是忘得差不多了。那一段插曲在后来的动荡中很少想起,淡忘也是自然的。 

“你们教主还好么?” 

“啊,教主现在已经不在总坛了,云游四海,逍遥得很呢。大小事情都是文长老他在打理。公子不用担心,等文长老手头事情差不多了,应该是不会拦阻你离去的。” 

他把托盘放下,里头有两样点心一壶茶。 

我忽然想起:“当初你们都喊我章公子……你怎么知道我曾经姓宁?” 

他斟着茶:“教主是那么说,不过我很久前见过公子的。不知道那时候公子怎么会改名换姓。功力尽失,又变了形貌。还好现在又长大长高了,真是俊美不凡呢。要是教主见了,也必定喜欢。” 

我捧起茶来不忙喝:“你们文长老要把庄先生怎么样?他们怎么结的仇,你可知道?” 

幽蓝在脚踏上坐下。当初他就了解我的脾气,不太拘礼。 

“我知道的可也不多。那时候,我还没出世呢。” 

两个少年,一个文秀出尘,惊才绝艳。一个烈烈英武,笑傲风云。 

雨夜乍逢,把酒清谈。 

此后两个人结伴行走江湖,一个英武,一个儒雅,衣色黑白分明,忍不住惺惺相惜。 

一展眼,时光飞逝,人事全非。 

幽蓝忽然站起来,在书架上翻找半天,抽出一轴画,慢慢展开。 

画上绘着一个白衣书生,笔触细腻,颜色动人。那画中人清秀隽朗,风骨傲然。我有些恍惚,指尖轻轻掠过那人面容。 

真象……只是明宇是清冷淡漠,画中人却温和儒雅,气宇全不相同。 

二十年前的风云人物,虽然不通武功,却令武林震动。 

一代儒侠庄天虹,名满天下。 

“这是当时的庄先生了,”他说:“我只知道后来他给文长老下了药物,又引正派中人来围攻文长老他义父一家。文长老九死一生逃脱,但他义父一家却满门被杀。” 

我脱口说:“庄先生绝不会做这等事。” 

幽蓝说:“这咱们可不知道了。啊,宁公子,你现在到底和些什么人在一起,外头风声紧得很,连夜在搜罗你的下落。” 

我一愣。 

哎,我倒忘了,我深夜被掳,龙成天还不得把地翻过来啊。 

明宇呢? 

他会不会惦念我一回?也兴许,他挂念庄天虹更多些。 

“幽蓝,我一时和你说不清,可是我不能留在这里,你能不能放我走?” 

他为难了一下:“公子,不是我们要留难你。是文长老说,你气虚脉弱,精血虚耗,亏损之症历时已深。再加上刚才又中了一些芒夜香……若是教主他日知道我们没有好生照顾公子,恐怕很难交待。公子请放心调养个几日,等你身体好些了,残余药性也解了,我们一定好好送公子回去。” 
 
我怔了一下:“那庄先生呢?文苍别想拿他怎么样?” 

他摇摇头:“我也说不好。总之不会杀了他吧?要想杀他,何必费这么大功夫把他带了回来呢。或许长老也觉得庄先生这个人不会做那等事,要问个清楚的吧。” 

我点一下头。 

但愿是如此,但心里也有一分清明,哪里便这么简单了? 

这两个的过往的恩怨,情仇,外人不明究底,也猜不出故事的发展方向。 

“幽蓝,老实说,外头有人在苦寻我的下落。倘若我没法和他们通个消息,说不定有大的乱子生出来。既然你也没法子做主送我离开,那能否替我传个信息出去,告诉他们我一切安好,不日便能回去,让他们无需担忧。” 

幽蓝点头:“这个我可以为公子办到。公子要写书信么?我去取笔墨来。” 

胸口空荡荡的,一点真力也提不起来。 

这个文苍别倒是好手段,夜芒香……似乎是听说过,挺风雅的名字,挺厉害的迷|药。 

能让庄天虹那样的人才看进眼中的人,文苍别不可能是个简单角色。 

而我呢? 

有些好笑的捧住头坐在床边,屋里倒点了几支明烛,照得一室亮晃晃的。 

安逸日子过久了,再被绑一回票,倒也新鲜有趣的很。 

不一时纸笔取来,我写了几行字封起来,交给幽蓝:“此地可有一家章记钱庄?” 

幽蓝笑说:“章记钱庄自然有。” 

“烦衣交给钱庄管事,什么话也不必多说。” 

幽蓝答应一声接过了信去,把一个小小的白瓷碗递过来:“这是滋补的药,公子中的夜芒香是无药可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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