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迷蝶之秋霁 锦瑟篇+赋菊篇+番外-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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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子原来还可以这样用。”我低声感叹,随后提高声音,冲外面道:“钱已经付了,快交人。”
台上喊叫的中年人怔怔的停下乱挥的棍子,这才注意到一枚小小的银锭嵌入棍身,被阳光照耀得璀璨若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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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在回府的路上,咯吱咯吱的车轮声似乎显示一切都和出府时没两样,只除了车中多出的满面防备之色的少年。
秋霁言连眼尾也不望角落的少年,平淡的问:“你买这种会伤人的野兽做什么?”
我看向少年那随时准备扑上来的样子,不禁低声笑了起来:“就是因为会伤人,才有趣啊!”少年的眼神虽然狠厉,却终究不敢真的扑上来,因为他之前已领教过秋霁言的厉害。当贩奴人满脸谄媚的把他像牵狗般牵到我们车前时,少年曾企图扑上来抓我,却被秋霁言一掌打倒在地,嘴角更是流下了点点腥红。
现在靠在角落的少年就像负伤的野兽,只能无意义的发出些威吓的吼声,却阻不住猎人的脚步。
我靠过去,不顾银发少年凶狠的神色,掏出手帕温柔的替他擦去嘴角溢出的血。
他迷人的凤眼中有瞬间的呆滞,但随后则涌起更多的防备。我不以为意的笑笑,把手帕递到他眼前,和善的道:“要不要再擦擦?”
下一刻,我被双有力的手拽入个怀抱中,而手帕则被搂着我的人揪走,像扔垃圾般扔在银发少年的脚边。
秋霁言搂着我的手很紧,他的唇覆在我耳边,用暧昧的仿佛情人间的呢喃一样的声音说:“注意你的身份。”
我笑眯眯的回搂住他,眼睛却仍旧不离少年左右,把嘴也凑到他耳边,以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我决定了,这个国家以后不需要奴隶。”
秋霁言的黑瞳越发深邃无边,他似乎全不意外我没头没脑的话,只是高深莫测的望着我:“你确定?”
“当然。”我的唇依旧贴在他耳边,用手指了指角落里的少年:“你看,下人还是像他这样会反抗比较有趣吧,如果各个都麻木不仁,还有什么意思?我就是喜欢看他们想反抗,却又自知无力反抗的样子。”
奴隶的身份只会让这些人绝望,连兴起反抗的念头都成奢想,像行尸走肉般活着,毫无意义的活着,不如死去。
“有道理。”他的胸膛轻轻震动,愉悦的低笑声在车厢里传开。
第四章 没人能料事如神(下)
回到府里,我把银发少年扔给下人,让他去梳洗干净再来见我。他似乎还想挣扎,但秋霁言的一句话让其彻底安静:“你额上有奴隶的记号,除了这里还能去哪?”
少年似乎屈服了,垂下头,默默的离开。
每个奴隶都会在额上烙印菱形记号,如果奴隶逃'跑,那么可以被任何发现的人当场格杀或者成为发现人的奴隶。
无论是在楚国,还是其他国家,奴隶都是不被算做人的。
当我边喝茶吃点心边和秋霁言下棋时,银发少年梳洗完毕,再度被带了上来。他的样貌焕然一新,干净清爽的下人服遮不住绝色的容颜,一头银发宛如秋夜月色凝结而成的湖水,波光潋滟。
当他轻盈的向我走来时,长发在身侧微微晃动,犹如群星闪烁,映衬着无双的容貌,却又让那些星星黯淡了。我不自觉的屏住呼吸,感觉即使一个轻微的声响都会亵渎这样的美丽。
但偏偏有人对此视而不见,我那所谓的哥哥仍旧拈起一颗棋子,掷地有声的落下。
“该你了。”他说。
我不满的瞪他一眼,抗议的话自动消音。因为转头时再度对上银发少年漆黑的眸,清澈而冷漠,隐隐带着骄傲,和那个人竟是出奇的相似。
“你多少岁?”等我发现时,这句话已问出口,再也收不回。
银发少年似乎没想到我会先问他这个问题,呆楞了一下,脸上浓重的防备之色也淡了几分,低声道:“十六。”
十六呀,我下意识的拿起茶杯轻啜,入口的茶水似乎比平日要苦很多。
来到这里已经四年,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也应该十六了吧?
这时才发现,有些事不是想放下,就可以完全放下,原来我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透过袅袅茶雾,我的目光有片刻迷离,仿佛追寻到幼年的影子,又一次见到了那个人——胤禟表哥,在我死的那天向我保证绝对不会离开我,最后却把我遗弃在这个地方的大骗子。
但马上我便恢复了正常,神色自若的阻止有心人的窥视——秋霁言的眸光闪烁,嘴边的笑满是玩味,犹如戏耍老鼠的猫。
我毫不犹豫的瞪回去,不打算做他爪下的老鼠。买这个少年可不是因为他身上依稀有表哥的影子,同样似女子的妩媚,同样狭长的眼,同样冷漠的气质……就算再有更多同样,他依旧永远不会是表哥,这一点我很清楚。
当年,胤禟表哥最先对哭泣的我伸出手,是我在紫禁城中仅有的一点温馨记忆之一。没人能替代他,没人能。
甩开久远的回忆,我漫不经心的问道:“想不想不当奴隶,过自由的生活?”
少年脸上本来渐淡的防备之色再度浓重,望向我的眼中更添几分狐疑。没人会无缘无故释放奴隶,在这里的任何国家,一日为奴终生为奴,除非有特别原因而得到主人许可,否则只有死亡,才能把他从奴隶的地位中解脱出来。
冲他安抚的笑笑,我随意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别这么紧张,我不会把你怎样。一年,只要这一年里,无论我安排任何事,你都能做到,那么一年后你就自由了。”想了想,我又补充道:“记住,我说的是任何事,即使我让你杀人,你也要替我办到。”
对面的秋霁言仿佛根本没听到我说的话,只专注的盯着棋盘,像在冥思苦想下一步棋该落在哪里。
“我答应你。”少年毫不迟疑的回答。
我甜甜的笑:“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不喜欢先轻率的决定,又事后反悔的人。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答应了我,也许你根本就活不过这一年,或者你以后一生都要活在对这一年所做之事的忏悔中。”
“不需要考虑,无论任何事,我答应你。只要能自由,我愿意把这一年卖给恶鬼,即使因此而死,也无怨尤。”
我摆弄着手中的棋子,失笑道:“你这么说,好像我是恶鬼似的,不要担心,其实也不是太难的事,我相信对你来说轻而易举。既然你答应了,那么我再替你起个名字吧。反正只有一年,我不需要知道你真正的名字,从今天起你就叫‘阿星’。”
又交代了两句,我命他下去休息,先养好伤再说。一个注定只会在我生命里出现一年的人,没必要对他了解太多,那时,我是这么想的,却忘了这世上还有种叫命运的东西。
当桌旁只剩下我和秋霁言两人,他终于从对棋局的研究中跳出,抬头淡淡的问:“你想玩什么花样?不要忘了一年后的楚王选后,你忽然买个如此美丽的男奴,难道不怕受人以话柄?”
“不怕不怕,有你在我怕什么?”我的语气满不在乎,成心想气气这个永远泰然自若,像看透了所有事,把别人都当作棋子的人。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沉得仿佛没有一丝光的夜晚,无端让人觉得压抑,喘不上气。
不能逃避,不能逃避。我在心里一遍遍这样告诉自己,直视他的眼睛,分毫不移。感觉如果挪开目光,以后的主导权就再也不是我能掌控的了,而我向来不喜欢作别人的傀儡。要么大权在握,主导一切;要么完全被击败,输掉全部。我的人生里,没有第三种可能。
就在我以为那种沉重的威压要把我击跨时,他忽然神色一敛,转头淡然道:“是没什么可怕的。”
我偷偷轻舒口气,知道他有意相让,遂转移话题:“你知道吗,其实这世上并没有算无遗策、料事如神的人。”
他挑挑眉,作出幅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笑笑,手指了指刚才放下的那枚棋子,道:“有的只是比别人想到更多种可能的人,即使不是每种可能都会发生,但也要每种可能都做好准备才行。”
他的目光随着我的手指移到棋盘上,望着目前来说毫无用处的一子,也许那就是最后致命的一招,谁又说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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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个月后
楚惠王五年八月初三,东宫慈和太后圣寿,各府女眷奉诏入宫贺寿。
于是,我再次入宫。夹在贺寿的人群里,四周陌生的眼睛不断扫过我,当弄明白我的身份后,又都带着轻蔑的神情移开。
我笑着回应每一个蔑视的眼神,看着他们在我的笑容里,神情由不屑变得恍惚。自从第一次照镜子,我就明白这身体容貌的杀伤力。尽管当时那容颜还过于年轻,却仍旧让看到的人舍不得移开眼。
秋霁言并不在身边,他和那四年来连一面都不肯见我的父亲与朝臣一起在前殿贺寿,留在后殿的只有女眷。
当我和几个堂姐一起上前给端坐殿中的皇太后拜寿时,她凤目中的光像刀片般从我身边滑过,停驻在另一头做楚王伴读的堂姐秋霁洛身上,刚还严肃得仿佛死了亲人般的脸挤出一个过于慈祥和蔼的笑容,道:“免礼,好久不见,洛儿真是越长越美丽了。”
秋霁洛的脸笑得仿似怒放的月季,娇滴滴的道:“姑姑过誉了,洛儿怎么敢当。”
我垂头站在旁边,眼角瞥到另一位堂姐秋霁燕脸上的妒色,心里不由冷笑。显然前阵子的坠马受伤还没教会她学乖,光顾着做当王后的美梦。
谈笑间,秋霁洛已被皇太后邀到身边,而我们则安静的退下。
看来,现在的风向对我这位堂姐最有利。
拜过寿,因为后面的宴会也没什么意思,我干脆偷偷的溜了出来,反正以我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引人注意。
楚国王宫的花园在美丽的同时,却过于娇柔,就如此时的我,美则美矣,阴柔过盛,失之阳刚。我站在园中,看着明显比我以前在清宫爬过的低矮了不少的树,心里又有些蠢蠢欲动。
那种站在高处,俯视一切的感觉总是让我乐此不疲,可惜站得高摔得也必定狠,上一世的我更用生命验证过。但我永远都学不乖,即使会失去生命,我也不愿放弃爬上去站在顶端的感觉。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在往树上爬,像是为了心中的那一点坚持,明明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我却还是艰难的往上爬着。
呼吸变得急促,四周的空气稀薄的仿似破了个洞,我拼命的张大嘴,却还是喘不过气。手紧紧的抓着树枝,看着那触手可及的高处和攀在树上越来越惨白的手。
那是我的手吗?如果是,为什么我毫无感觉;如果不是,它又为什么抓得如此紧,就像我的心一样,不肯有片刻放松。
恍惚中,当我几乎要掉下去时,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或是不愿树下人发现我的狼狈,我手脚并用的爬到一根比较粗的树枝上。
听着心怦怦的跳,就像擂鼓,我狼狈的喘着气,却又不想被人发现,只能小心的控制住喘气声的大小。
“昊!”娇呼声传入耳里,我稍稍低头,正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