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幽山庄-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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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气死人呐。
烛火忽明忽暗的跳跃着,穆西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放下手中的书本,她从软缎绣花躺椅上站起。电气时代无疑将人类的物质生活水平提高到一个新的层次,慵懒的笑了笑,有道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随意吹灭烛火,就着砚台中还剩的一些墨汁,闭着眼随手涂鸦,月光下,一行梅花小篆跃然纸上,笔致遒健,自成一格。
两名侍女手执纨扇,静立于穆西卧房之外,不一会儿,穿戴整齐的女童便走出来,两大一小向膳房走去。
镂花长廊贵在精致小巧,正因如此长廊的宽度也受到限制,姚潜几个小孩正迎着穆西三人走来,道路狭窄,侍女慌忙避开,唯恐不及,却没想到这几位混世魔王却很有风度的对穆西稍微点头,让她先行。
两名侍女虽没有说话,心中依然惊疑不定,莫非这几个小鬼又有什么新花招?想到即将出现的状况,她们黛眉微蹙。
穆西也是满心无奈——八九岁的小朋友给自己让道,怎么着都觉着别扭,总觉得自己好像欺负了小孩子。
登高远眺,远处微微泛光的城郭依稀可见,凝重忧伤的神色出现在那张稚气十足的脸上未免太过怪异,粉色头绳随风后摆,穆西听见脚步声高,回过头来,正好看见笑着的穆云。
“那里是月兰海沙。”穆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城四周防守极为严密,普通人无法靠近。起风了,先下去吧。”见穆云迅速岔开话题,穆西笑了笑,她回头看了眼传说中的城池,随穆云走了下去,刚踏上灵枢院门口的石板,便看见姚潜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对两人道,“怎么还在这里,张师傅正找你们呢。”穆西笑着点头,不知是否看错,她只觉得姚潜对穆云的态度异常微妙。
进京
作者有话要说:改错字~~~~~
我的脑袋是糨糊做的
八九月之交,已经消失一段时间的暑热天气重新出现,原先院中树荫下的碧纱橱在立秋时就被拆了下来,学习的场所也因此改变,气温骤升,室内只加放了几个冰桶,镂空铜壶古朴雅致,与书房的氛围十分相符。
穆西用完饭后便走进书房,看见姚潜、裴麟一行人正在练字,张豫对穆西招了招手,将一盘新鲜的水果推到她面前。
杜秋印顺手放下一枚棋子,转头示意正在练字的几个少年先停下来,“从今日起便恢复正常的作息时间。”杜秋印说,“你们这两日把东西都拾掇拾掇,等比试后就都搬到我那。”
九月中旬魏幽山庄进行期末考试,半月后成绩单与教习的评价一同送往学生家中,能不能过个好年,就看这张成绩单了。大宣用人极重仕子的家门与师门,若得到八位高等教习的书面赞誉,无疑是一块通往官场的敲门砖——不过这种机会通常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几人点头称是,穆西想到三点就要起床——放在现代都可以告他虐待儿童了,她能忍受晚睡,但不喜早起,以前不吃早餐的习惯就是因不愿起床养成的,直到后来给唐逼着,又将早餐时间向后推了半小时才勉强接受。
张豫用竹签挑了块西瓜放在穆西跟前的银质小碟里,“穆西上午的时间就自己支配着吧。”她见穆西不动,又细心的把籽儿都挑了出来,“过两日我先回京一趟,穆西也跟我走好了,想来那会试也没什么意思,不参加也罢。”暗绿色常服沉稳大方,张豫扫了眼悄悄向这边瞟来的裴麟,后者倍感惶恐的转过头去,连拿着笔的手都抖了抖。
杜秋印笑着点头,表示同意,谢梓勋的手绢已经换成了菊花图案,他翘起兰花指,“我们晚些再来跟你们会合。”
穆西见姚潜急匆匆地与伙伴们将大箱小箱的东西朝自己的房中搬,也不多问,只用手指稍微指了个方向,以免他们随便摆设弄乱了房间。所谓的进京,大概也只是个借口,穆西想着,除了出身她现在似乎什么都不缺,京城是个什么地方呢,权贵云集,充斥着各种交易与争夺,在那种地方,给她找一个好的来历应该不难,而看姚潜这样做,似乎是要名正言顺的被收养了——可是谁来问问她的意见啊。
“这些都是让你带上京城的。”姚潜洋洋得意地说,似乎是在为自己缜密的心思自得。“这是清单。”裴麟拿出一张长长的列表,他一向好脾气,对穆西百般维护,“从今天起我们会监督你背下来。”
姚潜双手负于背后,见穆西一脸迷茫,很严肃的替她解释,“贵族中大约都有些门第之见,你师承八位师傅,师门虽高贵,出身却有待商榷。”八岁的小孩似乎在短时间内成长了,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他斟酌着,似乎在找合适的词语以免伤害这个小女孩,“此番张师傅带你提前返京,也许就是为了……帮你找一对合适的父母吧。”
穆西抬了抬眼睛,出身有待商榷,好像是这样。我生本无乡,何来出身一说,要真将她的名字放入别家的宗谱中,不被家里的几位长辈揍死。
颜色从上至下依次渐变的石青儒裙将小脸衬托得愈发可爱无邪。她想的自然比姚潜更多:几位师傅中杜秋印、张豫、徐元皓、谢梓勋还有钟斯喻都是世族出身,张老将军自然不介意收一个小孙女,不过他本身就是当朝第一问题父亲,徐元皓与家人交恶,被这两家收养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钟家门第太高,不予考虑,谢梓勋看起来虽不正经,却是含金量极高的安南候谢家嫡长子,其姐更是现今后宫中份位最高的宁贵妃,若要收养不会急在这一时,剩下的就只剩下相对正常的杜秋印了,据说他跟现在是一家之主的大哥感情非常好,后者的温和慈善在世族中是有名,呃,温和慈善?
想到她以后就可能叫杜穆……西,浅色瞳仁稍微收缩,短短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转了转头,看了一圈都未发现这些天一直都没消失的身影,“穆云呢?”
“你不知道?”姚潜道,“他这次要跟你一起返京。”
“他没说呀。”穆西摇头,“刚刚他不是应该你跟你们在一起练剑?”
穆西在岚山脚下回头,神道曲折,似乎每一个大宣的帝王,都会为这座埋葬了开国者的陵园增添一些东西。岁月如织,当年的左明羽,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她亲自选定并参与建设的都城的呢?
在两百多年前,京都还被人称为雍城的时候,并没有人意识得到这个不起眼的北方城市在新的朝代会成为整个国家的首都,整个大陆的中心是号称“圣城”的月兰海沙,普通人无法涉足的禁地。
本来所有的人都认为拥有超过人的力量的神民会一直统治整个大陆,甚至没人敢想象他们的王朝何时才会走到尽头。
也许在大陆沉没的那一天,神民也不会消亡吧,那时的人们都这样传说着。
拥有奇异力量的统治阶层永远高高在上,即使出现了叛乱也能很快地镇压下去,在那样的情形下,人们几乎已经放弃了对自己种种不公平遭遇的反抗——神民本来就是神的宠儿,他们居住在黄金为砖白玉为地的圣城中,拥有凡人无法企及的力量,即便是九天之上尊贵无比的天神,也是向着他们的啊。
庆幸的是人们的思想并没有完全麻木,在前明历一千八百九十四年的时候,一个流言悄悄在民间流传,属于神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人们小心翼翼的互相传递着这个消息,欣喜若狂。
那一年,太祖姚漴五岁,是月兰海沙一位守城官的儿子;仅仅三岁的太主左明羽刚刚被火之族长收为养女——统治者们为了维持相对安定的统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当时的人们这样暗地嘲笑着——神民中的皇族已经没落,大权全都落在了四族族长手中。
接着是一场连续三年的大旱,民间颗粒无收,月兰海沙的神民却依然过着醉生梦死的奢靡生活,地狱和天堂,同时在这个国家出现。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三个春秋,大陆哀鸿遍野,失去了亲人的人们将所有的悲痛都化为对统治者的不满,揭竿而起者不在少数。与此同时,统治阶级内部也发生了著名的四王之乱,皇帝被毒杀于行宫之中,最终代表左明羽养父势力的殇帝登基,即月兰海沙的最后一个皇帝。
接下来的二十年,熊熊战火席卷了整个大陆。在术士与月兰海沙中的内应的合作下,百倍于月兰海沙中神民数量的军队越过禁制,攻下那座华美的圣城。从此大陆分为两国,以囚禁着所有神民的月兰海沙为界,东为大宣,西为朵萨。
穆西合上那卷太祖本纪,史书关于光启帝的介绍极为模糊。
憨憨一笑,穆西靠在垫子上,左明羽与姚漴早就成为大宣人民心中的神,既是如此,总得保持点神秘感不是。她揉了揉额角,当年攻进月兰海沙就顺便把那群人给灭了不就完事了,也省得子孙后代天天都睡不好觉——不是每个帝王都那么好运会遇到一个左明羽。
小小的打了个呵欠,也不理会与自己同乘一车的穆云,穆西把身后的靠垫松松的拍打了两下,头一歪,睡了过去。身量娇小的女童嘴微抿,睫毛弯弯,一丝可爱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似乎是一个好梦。
变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云~大帮忙捉虫
改错字
京都繁华如昔,秋意正酣。
城墙巍然而立,宽大于厚的夯土结构威严庄穆,这座美丽的城池在建成伊始就是举世公认的杰作。从明德门看去,笔直宽阔的朱雀大街一直延伸至皇城南,整个都城也因此被分为东西二城。
两辆镶有家族图纹的华丽马车停在明德门外,行人纷纷避让。
头戴幕离的绿衣女子从垂着青色流苏的马车上下来,网状纱织物让她的脸孔若隐若现,面容隐约是清秀的,整齐的青丝披散肩头,虽无任何饰物,但那样式古朴的淡绿霞烟纱与马车上的图纹已经说明了她的身份。
后面的马车略小,除了颜色,装饰与前一辆并无二致,看起来反而更加精致,以粉红为主的装饰是小孩喜欢的类型。张豫只立在马车之前,里面的人就自己钻了出来,一双灵动的眼睛蒙上些许雾气,睡眼惺忪,穆西看了看外面,“到啦?”顺着老师站立的方向,穆西的视线延伸到高处,碧云天,北雁南飞。
“我回来了。”
“这就是京都?”穆西对表情复杂的穆云道,“你不是住南海的?”
“那是……说了你也不懂。”名为穆云的小男孩扭头背对着穆西似乎在鄙视她的智商,他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一下子跳下了马车。
张豫对穆西的招了招手,后者的在侍女的帮助下下车。
小女孩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色长衫,袖口群摆均有细密花纹,粉嫩的小脸没有因为长途跋涉沾染倦意,双眼好奇的顺着明德门向城内望去,秋风萧瑟,护城河边的树木已只剩枝干。
穆西探了探外面的温度,北方天寒,只是站了一会儿,就全身发冷,在她以前的记忆中,是很少有寒冷这么个词语存在的。后面的侍女在张豫的示意下呈上白色狐皮手筒,穆西感激地朝老师那边看了看,小手放进去,温暖许多。
张豫宽怀的笑了笑,没有见过这么怕冷的孩子,她像其他几位教习一样,在心里暗暗揣度着这个学生的来历,也许这孩子真的是从极南的地方来的吧,不知是哪家,竟能教出能让庄若云一眼相中的小孩。
风起叶落,阳光为城墙镀上一片金黄,一直在官道上肆无忌惮奔跑着的的马匹似乎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