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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佳媳 卫幽-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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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着,又忽然露出笑脸来,“是了,怪道老爷让我凡事莫要多言,承爵的事不着急,这样说来,倒确是如此呢。一门两爵,这是多大的荣耀,父亲和大哥绝不会放着爵位就不要了,长房只有宵哥儿,按着长幼次序,也该紧着二房才对。”
    裴孝庆看着庞氏表情骤变,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眼神一眯,又想起了什么,顿了顿接着说道,“从明日起,你便称病闭门谢客吧,若是大嫂再有什么事要寻你,你只说你身子不好,精力不济,推辞了她。”
    庞氏眉头一皱,“可大后日便是忠顺侯府的秋蟹宴了,我已经答应了书钰,要带她一块去见见世面,顺便也好给她物色物色合适的女婿人选……”
    她话未说完,被裴孝庆一口打断,“你听我的,秋蟹宴,不要去了!”




第124章 虎毒食子

    月色如水,镇国公府经过半夜喧嚣,总算安静了下来。

    正西侧的荣安堂内灯烛不灭,在雕刻了山水凰兽的黄花梨木格窗间,影影绰绰地摇晃了整夜,当天际浮现出第一缕青光时,从檐墙上闪出一个土黄色的身影,他四下相顾,见无人看到,一个闪身便进了东厢房。

    石增进了书房的内室,对着太师椅上面容疲惫的镇国公裴固行了大礼,“相爷让属下查的事情,皆已经有了消息,大爷病发前日,是被二爷在衙门口截住了,然后才去的南郊韩府别庄,杨五爷在带去的酒水中下了合欢散,听清凉寺的老和尚说,正是这药将大爷体内年幼时所中的毒引了出来。”

    他偷偷拿眼去瞅面沉如水,表情镇定的裴相,迟疑地说道,“听说大爷的腿连白云庵的玉真师太都瞧过了,师太说,若不能将陈年余毒都解了,这两条腿再无能行走之日。”

    书桌的案头点着油灯,在摇摆不定的橘黄色投影里,裴相的脸色忽明忽暗,亦阴晴不定,半晌,他闭上双目叹了口气,“拿我的帖子问过太医院的李院判了吗?他怎么说?到底还有没有得救?”

    石增摇了摇头,“李院判不擅长毒物,他说若连玉真师太都说没治了,他更加束手无策,不过若是能请到西夏国的宫庭御医,说不定这事还有所转机,只是这时机上有些不妙,恐怕……”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属下在坊间听到了一个传言,倒与这解药有些关系,只是牵涉到府里的世子夫人和大少奶奶清誉。却不知该说不该说?”

    裴相眼皮微动,状似无力地抬了抬手,“你说。”

    石增才敢说道。“两郊下三滥的酒肆茶楼这几天都在传说,世子夫人心狠手辣,容不得先前郡主生下的嫡长子碍着二爷的路,所以这些年来,下毒追杀无所不用其极,就是想要除掉大爷,这接连都不得逞。如今大爷娶了妻子,若是再一举得男,世子夫人的打算岂不是要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所以才有了这回大爷双腿被废之事。”

    他接着说道,“又说咱们府里的大奶奶,从前就素爱替那些不识字的穷苦人家抄写佛经。布施米粥,在清凉寺那边得到不少贤名,这回大爷腿脚不便,她在佛前发愿,她拿出自己的体己重塑药王菩萨的金身,在清凉寺山脚下施粥三年,只求菩萨显灵,能够医好她夫君的腿疾。”

    广施米粥,是结善缘的好事。

    但施粥三年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再加上重塑菩萨金身,这林林总总的花费算下来,恐怕要赔尽明萱明面上的嫁妆,这年月,女子的嫁妆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她在夫家的地位,这样散尽身家发愿求菩萨开恩。是一桩至诚至信的事。

    裴相却嗤了一声,“那些泥塑的菩萨,度了几层金身也不管事的,求它又有什么用?若是漫天神佛当真有灵,怎么还有善良的人早死,作恶的人长命?你看那些求了它们一辈子的穷苦百姓,当真有几个能够得到富贵的?可见都不过是骗人钱财的玩意,偏那孩子信这些!”

    他摇了摇头,却又忽生感慨,“不过也算她有心了……”

    石增接着又道,“尚还有下文。”

    他顿了顿,“听说有好几个家中曾受过大奶奶恩惠的小伙子,听说西夏国深山之颠有奇草可以治好大爷的腿疾,便自告奋勇去了礼部事夷司申理去西夏国的通关文书和手续,事夷司的郎中为他们所感,在通关文书上盖了章,还特例应允他们与官差使节一同前往。坊间都在嗟叹,原本是一桩忠孝节义的大好事,西夏这一开战,恐怕这些年轻人都要回不来了。”

    裴相听得此言,蓦然睁开双目,他深邃的眼眸在石增脸上转了两圈,忽得朗声大笑起来,颇有些老怀甚慰之感,“玉真师太果然有识人之明,那小子得妻如此,我将来便是一脚蹬西,也总算能够放下大半的心事了。”

    他语气渐低,微微带了几分惆怅,“就算他一直误解我,那也算不得什么了,也总比……虎毒不食子,老大能够狠心绝情做那些事,我终究却无这份狠绝,私心里也总是希望将来他父子能够重归于好,若果真能够如此,我便当这千古罪人,又有何关系?”

    石增脸上现出同情与纠结,“可是相爷,大爷不知道那些事,他已经和王爷当年的北疆旧部联络上了,若是枪头调转,帮着皇上来对付您,这可是骨肉相残啊!”

    裴相摇了摇头,“石增,你不懂。皇上若当真想要办我,不必旁人相助,随便安上什么罪名,便能将我一举除去,我若是死了,裴系群龙无首,要拆分岂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皇上是天下之主,若是登高而上,振臂一呼,不论是宗室还是公侯,哪怕只是为了瓜分我裴系的利益,也会出手。”

    他嘴角浮现出诡异笑意,“可他没有这样做。帝王之道,在乎平衡,若是我倒了,那么他依仗的那些人,便是下一个所谓裴党,对他又有何益处呢?自从裴氏出了皇后,朝中的事,我便不再处处插手,人人都当我深不可测,背后尚有阴招,其实,这不过是我对皇上的表态罢了。”

    三朝权臣,倘若没有这点觉悟,裴家也不会富贵了那么长时间。

    石增面上惊愕,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帝王心术,果然不是我等升斗小民可以揣度的。”

    他私心暗想,自己是裴相暗卫之首,这几十年一直都在替相爷打理事宜,那些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事情,不知道经历凡几,自认也算是有见识之人,却不曾料准当今动态,果然还是棋差一筹。

    偏他一直都以为,如今朝中分而两派,裴相权深势大,新帝登基日浅,急于要从相爷手中夺权,因此矛盾相激,日渐剑拔弩张,迟早必有一战。他以为相爷之所以按兵不动,不过只是因为裴皇后尚未生下皇子,皇室之中又并无合适的继承人,倘若此时动了皇帝,将来无人可继承皇位,总不能他自己改朝换代。

    抱着这样想法的,除了他,恐怕也不在少数。

    谁料到竟是如此……

    裴相见石增脸上表情变幻,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由叹息一声,“兵者诡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有时候哪,你看着那东西像是圆的,其实它是方的,连眼睛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了,又怎能人云亦云?凡事,都要用心去思考。”

    石增迟疑地问道,“这样说来,咱们府上不会遇着像从前秦国公府那样的事了?”

    秦国公府的嫡长女,是当初继承皇位呼声最高的二皇子正妃,五龙夺嫡之后,这些参与竞位的皇子府全军覆灭,秦国公府这样的母家自然也不能幸免,除了妇孺何旁枝,嫡出的男嗣全部死在了断头台,皇权更替的残酷和无情,杀戮和流血,尽在不言中。

    哪怕身为裴相最信任的部下,石增每当想起那些往事时,也难免会有些害怕,历史上所谓的奸臣,除非将皇上揪落下马再立新皇,否则下场都极其凄惨,这几年皇帝羽翼未丰,倒还能安神度过,再过些年事态如何,可就未必可知了,偏偏相爷没有丝毫动作,让底下的人分辨不清他的想法,有时亦难免有些彷徨不知所措。

    如今,相爷既然说破,他便也狠下心来想要问到一个答案。

    裴相立起身来,走到石增面前,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秦国公是因为走错了路,不得不死,裴家却是皇上的大恩人,倘若他真容不下我,对裴家也不会向对待秦国公府一样的,这点你尽可放心。

    我一辈子执掌权柄,年轻时很有些不择手段,说起来如今的平章政事韩大人倒有些像我年轻的时候。不过现在老了,这几年看事物的想法很有些不同,树大招风啊,裴家绝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过了,否则大祸来时,悔之晚矣!”

    石增一时愣住,在他面前从来都是锋芒万丈的相爷,竟然发出这样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感慨,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裴相呵呵笑了两声,安慰道,“你不必惊惶,化整为零,需要一些时日,到时候裴家虽然看起来不如从前荣耀,但根基还在,荣华富贵亦不会少了你们的,可操的心却要比从前少了,反倒是件好事。跟底下的兄弟们说,我裴家数百年的门楣,不会坏在我的手上,安心做事,将来都会有好日子过的!”

    他看了眼天色,“让小厮进来,我要更新净面,该到上朝的时辰了!”

    石增依言离去。

    门扉合上,裴相脚下步伐忽然一个踉跄,他忙扶住案头将身子稳了下来,脸色煞白地撑住身体,十月末的凉天,额角竟冒出丝丝汗意。

    他痛苦地闭上眼,继而又缓缓睁开,伤心欲绝地低声说道,“大郎,你究竟是有多恨我……”


第125章留步
 
    各怀心思的等待中,秋蟹宴那日很快到了。
    明萱早早起身,着了件海棠色的银丝绞纹罩衫,内里衬着湘妃色的衬裙,只在裙摆处用黛螺色绣着五福的绸面压着,衣裳是去岁出嫁前做的,虽是新的,但在箱子里压了一段时日,看起来便没有那样鲜艳,显得沉稳且端庄。
    头上梳了时下妇人间最常见的坠马髻,选的是质朴内敛的芙蓉春满玉簪环,略施粉黛,素淡浅华,既不失新嫁娘的喜庆,又没有过分跳脱显眼,在珠围翠绕的宴席上,想必绝不会惹起不必要的瞩目。
    她打扮完毕,在穿衣铜镜中隐约四顾,见没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了,这才一边整了整衣襟,一边对着窗前躺椅上好整以暇望着她的裴静宸说道,“媛姐儿信上再三相请,我不好不去,便只能留你一人在家中了。”
    她上前贴到他面颊,笑着说道,“我用了午宴,便寻个机会告辞,你且在家中看看书,习习字,打发下时间,不用多久,我又能回来陪你了。”
    裴静宸的双腿虽然还处于麻痹状态,但精神却是一日好过一日,已不再是前段时日在白云庵时那副令人忧惧担心的模样了,闻言反握住明萱的手指,笑着点了点头,“你早些回来也好,忠顺侯府隔两年总要举办一次秋蟹宴,每回都不甚消停,总要发生点什么事的,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免得惹火烧身。”
    他将她的手指放到唇上轻轻一啄。“你不在,我先把母亲的画像画完,然后等你回来点睛。”
    再过几天,十一月十二日是裴静宸的生辰。他的生辰则是永嘉郡主的死忌。
    自打他记事起,就从未庆贺过生辰,镇国公府中亦没有开祠堂祭祀过永嘉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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