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天窗(蒋方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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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天越来越黑了，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因为修路，路上乱七八糟的。我想，恐怕我到不了家里，就先到了坑里，今天的作业肯定做不完了，明天怎么向老师交代呢？反正回家的路越来越不好玩了。我哼哼呀呀地哭起来，不敢大声哭，怕别人以为我是神经病。
快到家的时候，碰到去妈妈单位的同事，他用自行车把我带回家，可是家里却没有人，他们全都找我去了，还有我家襄樊的亲戚也全都出动了。
后来，妈妈告诉我，她一直站在幼儿园门口，后来才发现我丢了。她像狼一样四处喊叫，她没有料到我敢自己走六七里的路回家。她以为我过马路时一定会被车撞死，要不就被人贩子拐走。
回家的感觉真好。不过，偶尔流浪一回，感觉也不错。当然，流浪的那天一定不能有作业。
前几天，我们家的电视机坏了。光有红的，就是没有图象。第二天，妈妈给家电维修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人就来了，修了半天，也没查出毛病，只好失望地走了。
没有电视的日子真难熬，总是觉得时间太多，七点多就睡了。现在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因为大桌子放电视和一些零件了。现在又找了一个人修，还是没修好。爸爸又不在家，这样，妈妈的气就更大了。动不动就找我的茬。唉，一个电视，可以破坏家庭和睦和生活规律，真希望电视快修好啊。
啊，我的心情多么紧张呀！今天下午就是〃我的课〃。
原因是这样的：下午有活动课，题目是〃招聘小主持人〃。我是主考官，这节课基本上是我主持了。
首先得好好准备一下，我先给妈妈演示一番。我问她：〃同学们，你们知道主持人是干什么的吗？〃妈妈回答：〃是主持节目的。〃第二个问题是：〃主持人重要不重要？〃〃重要。〃妈妈回答。我觉得这连三岁小孩也知道，班上的同学都八、九岁了，也应该知道。第三个问题是〃如果一个节目里没有了主持人，会怎么样？〃妈妈说：〃那节目就会乱七八糟的。〃这时我就可以又轻松又骄傲地说：〃请副考官上场！〃我问妈妈：〃这样说行不行呀？〃妈妈说：〃你再问问他们擅长主持什么节目，如果想不出来就模仿哪个主持人也行呀。〃我还定了几个标准呢，第一要衣冠整洁；第二要应变能力强；第三要吐词清楚，不结巴。
〃铃。。。。。。〃上课铃响了，又有谁知道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呢？老师先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招聘主持人〃，然后就让主考官〃我〃上台了。
我先问同学们：〃你们知道主持人是干什么的吗？〃〃主持人是主持节目的。〃我暗自满意，因为他跟我想的答案一模一样。然后我又问：〃主持人重要不重要？〃有几个同学捣乱说：〃不重要，不重要。〃但是起来发言的同学却不敢唱反调。最后我问：〃如果一个节目里没有了主持人会怎么样？〃他说：〃如果一个节目里没有了主持人会显得很乱。〃虽然我觉得不具体，但还是说：〃很好，请坐下。〃因为我想起了妈妈的话，不管别人说得好还是坏，都要说〃非常好〃，给他们信心嘛！我又说：〃今天，我们就来招聘小主持人，请愿意报名的同学在书上填上报名卡，副考官把报名的同学名字记上。〃这时，教室里便开锅了，一些同学对着副考官嚷：〃还有我，还有我。。。。。。〃
为了让同学们安静下来，我就说：〃填卡的这段时间请一个同学讲故事。〃他就结结巴巴地讲了一个故事。我想，他们该准备好了吧？就叫了一个同学上来主持。谁知道，他没弄明白，说：〃我给大家讲个故事。。。。。。〃我打断了他的话，说：〃这是主持，不是讲故事。〃他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便说：〃没想好就先回去吧。想好的同学请举手。〃可是教室里的同学都像木头人一样，谁也不举手。软的不行来硬的，我不管他们举不举手，我想点谁就点谁，〃梁一凡！〃他胆怯地走上台，站在那儿不说话；我尽量亲切地对他说：〃想不起来就模仿哪个主持人也行。〃他说：〃我模仿董芳、孙越。〃我急了，说：〃是在电视上出现过的人物，不是我们班同学！〃他不会，我只好把问题再提得简单点。我问他擅长主持什么节目，他说：〃小品。〃我准备让他主持一个的，不等我说完，他就喊：〃孙越！〃我不知道他们要搞什么鬼，听他们的悄悄话，好象是在说〃你演老公公，我演老婆婆〃。我生气了，说：〃不是让你们演小品，是主持！〃怎么教不会呢？他就站了好半天，也想不出一句词来。这时同学们就吵闹起来，纷纷对着主考官说：〃去掉我，去掉我。。。。。。〃最后少得每个组连三个人都不到，真是气死我也！我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安静〃，因为老师一般都是采用这个办法，可是同学们却不理会我这一套。还是老师有办法，她在黑板上写了两行字〃文明小观众〃〃不文明小观众〃，同学们一看要记名字，就鸦雀无声。
下面该怎么办呢？幸好老师〃出马〃了，她让班里的文娱委员唱了一首歌，同学们好象开了窍，纷纷举起了手，我点了一个同学上台，他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实在太长了，又不吸引人，我听着都不耐烦了，后面几个人都是讲故事，看上去不像招聘小主持人，倒像开了个故事会。最后谁当小主持人呢？两边副考官的选择又不一样，争个不停，只好不选了。这节课可真叫我失望呀！
下了课，老师对我说：〃你还是没有掌握主持的要领。〃
我给大家讲几个书上的小偷的故事。
有一次，小偷偷阿凡提的钱，被阿凡提发现了，但小偷仍然镇定自若地说：“对不起，我准备掏自己的腰包，没想到掏到你的腰包里了。”阿凡提打了小偷一耳光，说：“对不起，我准备打自己一耳光的，没想到打到您的脸上来了。”
法官问一位警察：“你怎么辨认出那位化装成女人的小偷呢？”警察说：“因为他走过了三家珠宝店和十家服装店，连看都没看一眼。”
有一次，小偷偷一家人的东西，可什么也没偷到。临走时，发现门上有一张字条：“对不起，让您白来了一趟，欢迎下次光临。”
可见小偷真是千奇百怪的，对付小偷的办法也是形形色色的。
电视上的小偷多半是这样的：和别人假装碰一下，钱包就到手了。要是别人喊起来，他就凶相毕露，匕首一掏，杀人灭口，再溜之大吉。
在现实生活中，我第一次亲眼看见小偷的情形是这样的：
有一次，我、大姑妈、大姑夫去买热水器，一千块钱全放在大姑夫的“屁兜”里。上车时，大姑妈提醒大姑夫要小心点。
上了车，人出奇地多，大姑夫站在司机旁边，大姑妈站在第一排座位旁边，两者之间有一定距离。到了一站，司机猛一停车，车上的人都弄得前揖后仰的。这时，一位男青年大大方方地站到了大姑夫的后面，他很奇怪，没有像其他小偷那么鬼鬼祟祟的，而是毫不犹豫地解大姑夫的“屁兜”。而那时，大姑夫却像一根木柱似的傻乎乎地站着。眼睛尖得像狐狸的大姑妈尖着嗓子喊道：“喂，小偷，你干吗？”小偷摆摆手说：“你别说，你别说。”可能是大姑夫怕好位子被占走了。所以没去抓小偷。大姑妈又喊：“那是我丈夫，我们能不喊呢？你真是邪门了。”这时，小偷已经快大功告成了，听大姑妈这么一喊，只好放下手中的活计折腾到大姑妈这边，小偷挤过来，并没有像你们想象得那样掏出匕首，而是悄悄地说：“你别说，你别说。”大姑妈可能还是有点害怕，牵着大姑夫就中途下了车。
这时大姑夫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大姑妈便把小偷如何解“屁兜”，如果说：“你别说，你别说”全都讲了一遍，大姑夫像被传染了似的，害怕地说：“你别说，你别说。”
没想到啊没想到，小偷还和被偷人的亲属进行似商量非商量的活动。可惜这招不灵。
我出走过几回，但成功的只有一回。
要说我出走的历史，还得追查到四岁左右。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最喜欢和我吵架，吵得最凶的时候，她就会使出她的绝招赶我走。我那时候还真的很伤心，我想：我从此就孤苦伶仃了。我大哭着猛地开开门就冲出去了，就像滚出去的足球一样。我一出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我多半时间站在我们家的门口哼哼，有时候我就站在邻居家的院墙边，边哭边抠墙缝。那一回我和妈妈吵得最凶，我又做出要走的样子，妈妈说：〃你走可以，衣服是我们家的。〃我把衣服一脱，说：〃这有什么了不起！〃妈妈又说：〃裤子也是我们家的。〃我把裤子一脱，妈妈还不甘心，说：〃还有鞋子。〃我说：〃我才不稀罕你们家的鞋呢！〃妈妈最后说：〃还有你头上的橡皮筋。〃这时我身上可就没有一点〃包装〃了，就像刚出笼的小包子一样。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这下我真的要〃裸奔〃了。妈妈看我出走的决心这么大，连忙向我认输。
三年以后；附近学校里发生了一个女学生离校出走的事件；到处都贴上了〃寻人启示〃，闹得人心惶惶。过了几天，蒋玲姐姐来到我们家；我因为高兴，就摸了一下蒋玲姐姐的脸，蒋玲姐姐有点不高兴，说：〃你的手这么脏，跑来摸我的脸。〃妈妈就更不高兴了，她把我骂得一钱不值，我和她吵了起来，她就说：〃某某学校的女学生出走了，你为什么不出走呢？〃这时我才想起我已经多年没有出走了。于是，我牙一咬，脚一跺，就冲出了家门。我走在路上想，今生今世，我再也不理我妈了。我只不过摸了一下蒋玲姐姐的脸，她就那样骂我，好象蒋玲姐姐是她孩子一样。怪不得妈妈说我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可是我这一走，又上哪儿去找我的亲生父母呢？我不禁回头看看，妈妈会不会跑出来追我。没想到蒋玲姐姐来追我了，蒋玲姐姐过来拉我的手，我把她的手一甩，我俩就这样拉来拉去，甩来甩去，就像少数民族跳甩手舞一样，一直甩到快到臭桥的河堤上。这时，我看见有很多人在放风筝，蒋玲姐姐说：〃你看那个人放得好高呀！〃我说：〃我妈妈比这放得还高呢。〃我就和蒋玲姐姐谈起了我和妈妈快乐的往事。这时，我不禁想起了妈妈的很多好处。但是我又不想现在回家。蒋玲姐姐就说：〃我们到蒋慧姐姐家吧，我还想看看她呢。〃我们俩就〃出走〃到蒋慧姐姐家，各吃了一大碗炸酱面。晚上，蒋玲姐姐送我回家，我和妈妈就像久别重逢的时针分针同时指到十二点一样，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听说我出走以后，我妈妈跟我爸说我丢了。我爸说：〃丢了算了，不要了。〃就像丢了一双丝袜子一样。他说：〃这个孩子脾气太坏，非整整她不可。〃
以后妈妈再赶我走，我就不干了。因为我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我就是要吃他们家的，喝他们家的。如果他们嫌我吃多了让我走，我就要告他们个〃遗弃罪〃。 我是在老师眼里公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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