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谁做主-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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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双休日拉你和姥姥去郊区自驾游,等我手熟了,咱还可以全国自驾游。”
“自驾游可以用你二姨的车嘛。”
“自己买车要的就是充分享受想去哪就去哪儿的自由。”
“你就为自由一下花十几万?缺乏理财意识,违反经济规律,太赔本了。”
“可它不违反人性,因为买回来的快乐无价。”
“你这孩子思维太奇怪。这我又要往前说了,你何必非要用自己钱买车呢?钱是挣出来的,可也是省出来的,你要跟周晋把婚一结,连房带车不都有了吗?”
跟母亲对话鸡同鸭讲,青楚索性高挂免战牌,独自享受喜悦去了,剩下杨怡百思不得其解:女儿为自由不婚,又为它轻易花出十几万,自由就真的那么贵?
自由究竟有多昂贵,失去的人才有最真切的体会。回到银川的钱小样彻底告别自由、爱情以及从前许多变幻莫测的梦想。生活被貌似充实的内容填满,每天做家务、照顾父亲、推他去医院、配合医生帮他做康复,小样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忙碌着,日复一日,像鞭子不停抽打的陀螺,只不过,这鞭子是从她自己心里抽出来的。
钱进来看女儿每天在身边眼前转来转去,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闺女,你能过来坐会吗?”
“怎么了爸?哪儿不舒服?”
“我被你伺候得哪哪都舒服,就是看你每天像陀螺一样,在我眼前转来转去,眼晕,你能停会,咱爷儿俩说说话、聊会天吗?”
“聊吧。”
“样儿,爸问你,从北京回来这段时间,你每天这么照顾我,累不累?”
“不累。”
“烦不烦?”
“不烦。”
“觉得有劲吗?”
“有劲啊。”
“我怎么觉得没劲呀。”
“没劲?那我怎么能让你高兴?有劲一点?”
“我没不高兴,是替你觉得没劲。”
“是不我哪点还没做好,你不满意?”
“你做得太好,我太满意了!看你现在的思维,全是围绕我、我、我,你自己呢?”
“我现在不就是围着你转嘛。”
“我觉得你不像我闺女,像保姆。”
“妈办好退休前,我本职工作就是当好护士、保姆、心灵辅导师以及出气筒。”
“你天天对着我憋在家里干这些鸡零狗碎累死人的活儿,不完全违背了想趁年轻出去闯闯的理想吗?”
“我现在的理想就是把你照顾好、帮你康复,最后让你站起来。”
“那你自己想干的那些事呢?”
“没价值,我把它们都忘了。”
“不能那么说,样儿,不管什么理想都有价值,人生最大的乐子就是做自己想干的事,比如我除了京剧不好别的,现在干的这些,是你自己想干的吗?”
小样没法回答,她现在只干该干的,不想想干的。
“爸问你,你这样快乐吗?”
“我从没像现在这么充实过。”
“你的充实是把自己累半死,往床上一躺,连胡思乱想的劲都没有,这是虐待自个儿,不是快乐。”
小样:“知道什么叫痛并快乐着吗?我现在就是,这也是你努力的方向,等有一天有痛感、麻感了,你就快乐了。”
“我闺女还能说出这么有寓意的话?”
“感谢生活,把我变深刻。”
“爸是说,我就这样了,你打算以后守我一辈子?要不还回北京,追你理想去吧。”
“不!我好容易找着一件自己坚定要做的事,你动摇不了我。”
女儿眼神里少有的执拗让钱进来心疼,忍不住私下里跟杨杉交流:“媳妇,你发现没?咱闺女回来像变了个人。”
“咱家还变了个家呢。”
“她这么任劳任怨,我怎么看都不顺眼,还是从前游手好闲、每天傻高兴那样好。”
杨杉感叹:“都回不去了。”
“她这样你不心疼?”
“心疼,要能,我第一个先把她塞回去。”
“同感,我觉得她还是该回北京,我不想把她捆自己身上。”
“她要想,我绝不拦着,可现在就算你拿鞭子抽,她也不会走。”
是的,钱小样现在有着前所未有的执拗,但比她更加执拗的是回忆。尽管她十分努力想忘记方宇,但回忆的洪水还是会在某个瞬间席卷而来,冲塌她好不容易才筑起的防线。同样的早晨,端着同样的早点,同样几个京剧演员在大院演练,耍刀、弄枪、使棍,一切重复着初遇方宇那天的场景,唯独少了男主角。女主角正失神,那舞红缨枪的小丑大叫:“钱小样,接枪!”彻底把她逼进记忆死胡同。
小样把锅地上一放,接住飞来的枪,气势汹汹冲向小丑。小丑见她不对,赶紧抄起兵器架上的条棍,抵挡她劈头盖脸、枪枪紧逼的冲锋。
小丑:“动真格的呀?”
小样:“你不想见识见识吗?”
小丑:“首都归来,怎么文明程度一点没提高?”
枪棍往来,小丑一棍子扫到小样额头,小样扔了枪,蹲在地上号啕大哭。借皮肉小痛,内心的悲伤找到缺口,一泻千里。
就在小样不能自控地痛哭时,方宇也在不能自控地一遍遍拨打她手机,尽管话筒不厌其烦提醒他:“您呼叫的号码是空号”。小样故意要和他断了联系,可他却忍受不了思念的折磨,终于,方宇出现在青楚面前。
“青楚姐,你有小样消息吗?她把手机换了,我联系不上她。”
“她……不想跟你联系。”
“我知道,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她,她回去过得好吗?”
“好,也不好。”
方宇瘦一圈的脸上全是思念和关切,青楚狠不下心拒绝他请求。于是,小样手机响起,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跳入视线。瞬间犹豫后,小样切断电话,关掉手机,她知道,只要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她一定会立刻崩溃。关掉电话,却关不掉悄然涌起的思念,小样找出被她珍藏的礼物——方宇偷来送给她的玩具小熊,爬上楼顶天台,带着“要对自己再狠一点”的念头,把玩具小熊从天台边扔出去。然而就在小熊带着加速度坠向楼下的瞬间,两条腿彻底挣脱头脑管制。她气喘吁吁飞奔到楼下,四处寻找,终于发现躺在地上的玩具小熊,捡起来,拍打干净,抱在怀里,眼泪再次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第17章
艰辛的路之所以艰辛,就在于步步荆棘,每脚踩下去都是刺,每走一步都会遇到各式各样问题。
首先在每月医生测量患者双腿、腰部围度的例检项目中,钱进来发现自己围度缩小。“是不是肌肉萎缩的征兆?”大夫不置可否:“现在还不明显,需要观察未来发展趋势。”小样打岔:“爸是你瘦了。”钱进来拒绝糊涂:“瘦没瘦我自己知道。”
其次是投入,其实关于投入钱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康复效果不佳,迟迟不见产出时,投入问题就显得特别突出、特别无望。杨杉缴费时悄悄对小样抱怨:“交一万还不够做俩月康复,一到医院,钱不是钱,是水。”
“别担心妈,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没了还能挣。”
“怎么挣也赶不上它走的速度。”
钱进来对自己有准确定位:他现在是一台烧钱机器,自我解嘲地对两条腿吹胡子瞪眼:“小10万都扔到你俩身上了,不见好还往后退,信不信惹急我砍了你们!”
为理顺投入、产出的关系,小样向远在北京的高齐求问。
“高齐,如果我爸真出现肌肉萎缩会怎么样?”
“失去主动活动功能的关节长期不动,就会发生僵直,同时伴随肌肉萎缩,出现这种状况说明康复效果不佳,萎缩趋势发展下去,会造成关节变形,最后只能通过手术矫正,等于让病人受二茬罪。”
“当初回来开始做康复,这边大夫说的就不像你那么乐观,你是不是在安慰我们呀?”
“小样,我这么跟你说吧,北京康复水平肯定比银川高,如果能在这边持续、规范地做下去,我不敢保证你爸最后一定能站起来,但至少有希望、有可能;但如果你们那边康复水平不高、不系统,那就一点可能都没有。”
一边花钱少、没动静,扔下去是水坑;一边高费用、有效果,丢进去是无底洞,这就像强迫一个只吃得起卤煮的人非在鱼翅与燕窝中进行选择。“北京……”小样摇头苦笑,离开后,那地方在她意识里就象征“遥不可及”,和理想、自我、爱情一起,是被裁决掉的东西。
问题解决不了,只能搁置,但忧虑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随即小样发现钱进来出现“心理问题”。这天她买菜回家,进门发现钱进来正在看电影频道播放的一部外国电影,全神贯注。小样定睛一看,电视屏幕上赫然一个高位截瘫的外国男人,和电视屏幕外坐着轮椅、截瘫的她爸,里应外合。
小样怕钱进来触景生情,赶紧拿遥控器换台:“什么啊?看点欢快的。”换到莺歌燕舞的频道。
引发钱进来巨大不满和抗议:“我看得正上瘾呢,赶紧换回来!”
没辙,只好换回电影频道。
钱进来招呼女儿:“过来坐下,你也看看,主题很深刻,西班牙电影《深海长眠》。”
“名字不好,不吉利。”
“嘘,安静。”
伟大的电影就有这种力量,五分钟把你带进她的情境,让你身不由己、情不自禁,当男主角雷蒙·桑佩德罗突然坐起、下床、助跑,像鸟儿般飞跃出窗、翱翔起伏的一刹那,小样心脏被一把攥住,束缚的身体,无法束缚人类自由的灵魂。当男主角的意识在山岭、林间飞行,最后徐徐降落在海边,来到女主角面前时,小样余光瞥见,钱进来泪光闪动,她把一条毛巾递到父亲手边。最后男主角喝下氰化钾,自己实施安乐死,带着庄严、平静在小旅馆死去时,小样无法自已,泪流满面,毛巾又被默默传递回来。
影片结束,父女俩一起发出悠然长叹:“哎——”
钱进来:“什么感觉?”
小样把自己从影片气氛中拽出来:“有点悲伤。”
“是伤而不悲,这是戏剧的最高境界。看懂了吗你?这电影说的是什么?”
小样故意不往真实主题上说:“说人不能太轴,一旦钻牛角尖,就没法回头了。你看男主角他哥哥嫂子那一家多好,任劳任怨照顾他30年,一点不周到的地方都没有,为什么他还追求安乐死呢?生活多美好、多有希望。”
钱进来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对,刚才哭成那样,我还以为你看懂了呢。追求安乐死跟周围人如何对他的态度无关,只和心灵、自由有关,这电影说的是:人有死亡的权利。”
“听人说争取这权、那权,还没听过谁要争取死权?”
“人吃饭喝水是为生存,民主权利是为自由,恋爱结婚为感情需求,而死,有时候是为保留尊严。死该像生存、自由和感情一样,成为人的基本权利,由自己来决定行使。”
说这话时钱进来目光深邃,让小样觉得特别深刻,但她必须将打岔进行到底:“咱谁都不想要死的权利,爱给不给、不给更好,我觉得还是中国的古老生存哲学有道理: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咱爷儿俩说的驴唇不对马嘴。”话不投机半句多,钱进来拒绝交流,自闭了。
杨杉回家,察觉到丈夫在大多数时间里呈冥想状,语言量成几何倍萎缩,不明所以。小样把她妈拉进厨房,背后磋商:“妈,我爸今天白天看了部电影。”
+》文》+“看电影怎么了?”
+》人》+“那电影是讲安乐死的。”
+》书》+“你爸提到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