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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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如往常一般吗?”
菲力浦带着一丝嘲讽意味地回答:
“他没有任何预知他当天会被谋害的迹象。”
“令尊住的那部分房子完全跟这里隔绝吗?”
“是的,唯一的通道是大厅里的那道门。”
“那道门一直都锁着吗?”
“不。”
“从来不锁?”
“据我所知是这样没错。”
“任何人都可以来去自如?”
“当然。只是基于家居生活隐私的方便才隔离的。”
“你是怎么知道令尊去世的?”
“我哥哥罗杰,他住在楼上西厢,匆匆忙忙跑下来告诉我,说我父亲突然发作。呼吸困难,好象非常严重。”
“你怎么处理?”
“我打电话给医生,好象没有人想到要这样做。医生出去了──不过我留话给他,要他尽快过来。然后我上楼去。”
“然后呢?”
“我父亲情况显然非常严重,医生还没来他就去世了。”
菲力浦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仅仅是简单的事实陈述。
“其他的人在什么地方?”
“我太太在伦敦。她后来很快就回来了。苏菲亚也不在,我相信。两个小家伙,尤斯达士和乔瑟芬在家。”
“我希望你不会误解我的意思。里奥奈兹先生,如果我问你,令尊一死会如何影响到你的经济情况。”
“我相当了解,你想要知道一切事实。我父亲在好几年前就让我们各自财务独立。他让我哥哥当联合筵席包办公司的董事长和主要股东──他所拥有的最大一家公司,把经营权完全交到他手上。他给我一笔他认为数目相当的钱──实际上我想是面额十五万英镑的各种债券和优良股票──好让我随意运用。他也安排给了我后来去世的两个姐姐非常大方的一笔钱。”
“而他自己还是一个非常有钱的人?”
“不,实际上他只留给自己一份比较起来算是中等的收入。他说那够他生活所需了。从那时候开始。”菲力浦的唇角首度展现一丝笑意,“由于各种事业的成功,他变得比以前更富有。”
“令兄和你自己来这里住。这不是任何财务——困难造成的结果吧?”
“当然不是,纯粹是为了方便。我父亲经常告诉我们,随时欢迎我们搬过来跟他一起住。为了各种家务上的原因,这样做对我来说是件方便的事。”
“同时,”菲力浦特意加上一句说,“我也非常喜欢我父亲。我跟我家人一九三七年搬来这里。我不用付房租,但是我负担我这一部房子的税金。”
“令兄呢?”
“我哥哥在一九四三年因为他在伦敦的房子被炸毁而搬来这里。”
“里奥奈兹先生,你知不知道令尊的遗产是怎么分配的?”
“非常清楚。他在一九四五年战争结束宣布和平之后不久,重新立下遗嘱。我父亲不是个偷偷摸摸的人,他很有家族观念。他召开一次家庭会议,他的律师也在场,应他的要求,向我们说明他遗嘱的条款。那些条款我相信你已经知道了。无疑的,盖斯奇尔先生已经告诉你了。大略来说,有一笔十万英镑的税后净额给我继母,除了结婚时已经给了她的一笔非常大方的聘金之外。其余的财产分成三等份,一份给我,一份给我哥哥,另一份存入信托基金给他的孙子女。遗产金额很大,但是遗产税当然也很重。”
“有没有任何留给仆人的遗产或是慈善捐赠?”
“完全没有。仆人如果留任的话,薪资逐年增加。”
“你实际上并不──原谅我这样问──缺钱用吧,里奥奈兹先生?”
“你知道。所得税多少有点重,督察长──不过我的收入很够我自己用──也够我太太用。再说,我父亲经常送给我们大家非常大方的礼物,而且要是万一有什么急难,他会马上解救。”
菲力浦冷淡、清晰地补上一句说: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没有要我父亲死的任何财务上的理由,督察长。”
“里奥奈兹先生,如果你认为我有这种意思,那我真是非常抱歉。不过我们不得不知道一切事实。现在我恐怕得问你一些有点敏感的问题。是有关令尊和他太太之间的关系。他们在一起相处快乐吗?”
“就我所知,美满极了。”
“没有争吵?”
“我不认为有。”
“他们年龄──差距很大?”
“是很大。”
“你是否──对不起──赞成令尊的第二次婚姻?”
“他没有征求我的意见。”
“这不算是回答我的问题,里奥齐兹先生。”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实说了,我认为这项婚姻——不明智。”
“你有没有劝过令尊?”
“我知道时,已经是既成事实了。”
“对你可是一大震惊吧──呃?”
菲力浦没有回答。
“对这件事有没有任何不好的感受?”
“我父亲有做任何他高兴做的事的自由。”
“你跟里奥奈兹太太之间相处得和睦吧?”
“十分和睦。”
“你跟她之间友善。”
“我们很少碰面。”
泰文勒督察长转变话题。
“你能不能告诉我关于罗仑斯·布朗先生的事?”
“我恐怕没办法告诉你。他是我父亲聘请的。”
“但是他是应聘来教你的儿女的,里奥奈兹先生。”
“不错。我儿子是小儿麻痹症的受害者──幸好病情不重──我们考虑结果认为还是不要送他上学的好。我父亲提议他和我女儿乔瑟芬一起接受家庭教师教导──那个时候可选择的家庭教师相当有限——因为必须是不用服兵役的。这位年轻人的资历令人满意,我父亲和我姨妈(她一直负责照顾孩子们的福利)对他满意,我顺从他们的意思。附带一说,我对他的教学无可挑剔,负责、周到。”
“他住的地方是在令尊那一部分房子,不是这里?”
“上面那里有空房。”
“你有没有曾经注意过——对不起,问你这个──罗仑斯·布朗和你继母之间有任何亲密的迹象?”
“我没有机会去注意到这种事情。”
“你有没有听到过任何有关这方面的闲言闲语?”
“我从来不听人家的闲言闲语,督察长。”
“非常令人钦佩,”泰文勒督察长说。“这么说你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而且非礼不言喽?”
“随你高兴怎么说,督察长。”
泰文勒督察长站了起来。
“好,”他说:“非常谢谢你,里奥奈兹先生。”
我谦逊地随他走出房间。
“咻,”泰文勒说,“他真是冷若冰霜!”
七
“现在,”泰文勒说,“我们去找菲力浦太太谈谈,她的艺名是玛格达·卫斯特。”
“她演得好不好?”我问道。“我知道她的名字,而且我相信我曾在几出戏里见过她,不过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她是那些所谓新秀之一,”泰文勒说,“她在‘西屋’剧院登过几次台,她在一般有固定剧团上演的剧院里相当有名气——她经常在知识分子的小戏院和周日俱乐部里演出。我想,对她的演技不利的是她不用靠演戏过话,这是实话。她可以东挑西捡,选她自己喜欢的角色,到她喜欢的地方去演,偶尔为了她看中的某个角色,出钱资助演出──通常看中的都是世界上最不适合她演的角色。结果是,她退入了业余阶层,而不是职业的。她演得好,你要知道,特别是喜剧──但是剧院经理不太喜欢她──他们说她太独立了而且常惹麻烦──喜欢恶作剧,挑起争端。我不知道这有多少是事实──不过她在同行之间不怎么受欢迎。”
苏菲亚从客厅走出来说,“我母亲在这里,督察长。”
我跟随泰文勒进入一间大客厅。一时之间,我几乎认不得那坐在缎面靠背长椅上的女人。
红黄色的头发梳成爱德华时代的发型。高耸在头上,穿着一套剪裁精细的暗灰色裙套装,和一件精致的淡紫色绉褶衬衫.项间系着一个小巧的玛瑙胸针。我首次注意到她那鼻尖有点倾斜的鼻子的魅力。令我有点想起了名喜剧演员亚希娜·席勒──似乎相当令人难以相信这就是那穿着桃色家常服的骚动不安的女人。
“泰文勒督察长?”她说。“请进来坐。你抽不抽烟?这真是件最最恐怖不过的事。我当时完全感到我简直无法承受。”
她的声音低沉,不带感情,是那种不惜一切代价一心一意自我控制住的人讲话的声音。她继续:“如果我能帮上你任何忙,请尽管说出来。”
“谢谢你,里奥奈兹太太。悲剧发生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我想我一定是正在从伦敦开车回来的路上。我那天跟一个朋友在长春藤餐厅吃午饭,然后我们去看一场服装展示会。我们跟其他一些朋友在柏克莱餐厅喝了几杯,然后我启程回家。我回到这里时,一切都在骚动中。好象我公公突然发作了。他──死了。”她的声音只是微微有点颤抖。
“你喜欢你公公吗?”
“我深爱——”
她的声音上扬。苏菲亚微微调整了狄加斯那幅画的角度。玛格达的声音跌落到原先抑制住的音量。“我非常喜欢他,”她以平静的声音说。
“我们都是。他──对我们非常好。”
“你跟里奥奈兹太太处得好吗?”
“我们不常见到布兰达。”
“为什么?”
“哦,我们的共同点不多。可怜的亲爱的布兰达,有时候生活对她来说一定是件艰苦的事。”
苏菲亚再度动动那幅秋加斯的画。
“真的?怎么说?”
“噢,我不知道。”玛格达摇摇头,挂着一丝伤心的苦笑。
“里奥奈兹太太跟她丈夫在一起快乐吗?”
“噢,我想是快乐。”
“没有争吵?”
微笑摇头的动作再度出现。
“我真的不知道,督察先生。他们住的那部分房子跟这里相当隔离。
“她和罗仑斯·布朗先生非常友好吧,不是吗?”
玛格达·里奥奈兹僵住了。她张大眼睛,以谴责的眼光看着泰文勒。
“我不认为,”她高傲地说,“你不该问我这种问题。布兰达对任何人都相当友好。她真的是个非常和善的人。”
“你喜欢罗仑斯·布朗先生吗?”
“他非常文静,相当不错,不过静得让你几乎不知道他的存在。其实我也不常见到他。”
“他的教学令人满意吗?”
“我想是的。我真的不知道,菲力浦好象相当满意。”
泰文勒尝试一些“震惊”的手腕。
“对不起这样问你,不过在你看来,布朗先生和布兰达·里奥奈兹太太之间有没有任何恋情存在?”
玛格达站了起来,十足一副老祖母的架势。
“我从没见过任何这种事,”她说。“我真的不认为,督察先生,这是你该问我的问题?她可是我公公的太太。”
我几乎鼓掌叫好。
督察长也站了起来。
“比较象是个问仆人的问题?”他暗示说。
玛格达没有回答。
“谢谢你,里奥奈兹太太。”督察长说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