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寒-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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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精致绿油画舫,帘幕深垂,只见一妙龄船娘轻摇桨橹驶向河浪深处。
舱中唐梦周与一中年儒生对坐。
那儒生面色白皙,三绺短须,气度宏正,含笑道:“少君风尘仆仆,甫抵家门,即召学生泛舟,谅必有什么紧要大事相商。”
唐梦周即低声叙出经过详情。
中年儒生点点头,沉吟须臾,道:“学生尝谓少君有非常之器,必成非常之人,令尊又不禁少君习武,学生极力反对之故,只以仰承极是重要,盲目习武似有急病乱投之嫌,江湖中事学生所知不多,不敢妄加蠡测,此老定为武林奇人,少君不可错失良机,此老居处自有学生安排,少君你去吧!”
唐梦周即揭帘命船娘摇向西北岸旁浓荫密柳,极为隐秘,他倏地穿窗外出,一闪即隐,画舫又驶向河浪深处……
暮霭四起,繁星满天之际,唐梦周悄然抵达荒寺,四顾无人,跃上偏殿,揭开屋瓦,缘下承尘。
只听冷冷语声道:“速合上屋瓦,不可发出响声。”
唐梦周急将屋瓦还原,凝目望去,隐隐见那老人仍坐窗前,走前坐下,低声道:“老前辈有什么发现么?”
老人急摇手制止,只听窗外急风破空,屋瓦上生出落足微音,但闻有人惊噫了一声道:“我明明瞧见一条人影跃上偏殿,怎么不见影踪,难道我眼花了不成?”
另一森冷语声答道:“疑心生暗鬼,我怎么未见,我委实猜不出谁人胆大包天,敢向瓢把子轻捋虎须,自找其死,我等还是静候瓢把子到来。”
急风破空声起,显然两人已离开偏殿屋瓦之上。
老人冷冷一笑,道:“此人智谋远虑,但难免百密一疏。他唯恐自身来历隐秘外泄,手下仅寥寥数名心腹亲信,不然你一路而来,难免不被发现。”
唐梦周凝目投向窗外,月色清朗,泻地成银,景物历历如绘,只见殿外静悄悄地一无人影,惟昨晚十数具积尸尚横陈狼藉,未有收埋,不禁皱眉说道:“这些尸体就忍令虫兽噬咬么?纵令死者生前作恶多端,死后亦要一坯黄土埋骨。”
老叟答道:“此人心机毒辣,一年中必有数度来此无人荒寺,所行所为皆灭绝人性,他心疑老朽仍活在人世,潜迹之处亦必在近处,只要老朽一念之慈,恐为老朽带来杀身大祸。哼!老朽活在人世一日,他必有所畏忌。”
说着语声一沉,又道:“这厮来啦!”
唐梦周不禁一怔,只见殿外人影疾闪,一条白影如飞鸟般自空泻落,掠风振飘衣袂,瑟瑟飞舞,目光阴森,令人胆慑心寒。
四个劲装黑衣人疾掠而至,停在白友人身侧。
白衣人注视尸体片刻,嘴角忽泛出一丝阴森笑容,道:“看来今日无人来过荒寺了!”说完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四劲装汉子互望了一眼,猜不出白衣人话中用意,却又不敢询问。
白衣人忽道:“他们到了么?”
劲装汉子躬身道:“来了,均在寺外候命。”
白衣人颌首道:“唤他们按次晋见!
那人身形一跃,拔起七尺高下,身形在半空中卷曲疾转,忽又弹腿疾展,身如箭射穿出寺外而去。此人轻功身法之高极为罕见,瞧得唐梦周不禁暗暗称奇。
耳旁突响老人语声道:“这人武学轻功均臻上乘,在江湖中亦是响当当人物,甘为白衣人所驱使,可见白衣人野心不小了。”
唐梦周道:“老前辈定知此人来历。”
老叟摇首答道:“不知。犹如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老朽已绝迹武林多年,想来后起之秀不知凡几。”
只见三条人影腾跃如飞而至,落在白衣人面前。
白衣人微微一笑道:“三位辛苦了,你们细心辨认尸体,不知道有无遗漏。”
那三人快步走向尸体之前,巡视须臾后又走回白衣人面前,朗声答道:“全数在此,一无遗漏。”
白衣人颔首道:“你等既已辨认无讹,另候差遗,你们可以回去了。”
三人抱拳躬身道:“遵命。”
倏地转身,身影未起之际,白衣人突右臂一扬,三缕寒光应手飞出,疾如闪电袭向三人后胸要穴。
只听三人惨嗥得半声,两条身影已横尸在地,另一人踉跄跌出两步,反身定住,戟指白衣人,面色惨厉骂道:“尊驾太心黑手辣。”
白衣人面色冷漠如水,阴笑道:“在下生平行事不留活口。”
那人身形一颤,蓬然摔在地上,片刻之间,三具尸体均化为一滩血水。
唐梦周瞧得目骇神摇,忖道:“世上竟有如此恶毒之人,视人命如草芥,此獠不除,不知还有多少性命丧生。”
须臾,又见两条人影疾掠如飞入寺,唐梦周隐隐瞧见正是舟中共渡青衣汉子,心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只听白衣人问道:“此行如何?”
“属下两人暗随那唐公子,只见他身入后衙,不久便同衙内一位师爷泛舟游湖,约莫一个时辰后,又召来歌妓鬻唱,弦歌不缀,属下亦曾打听,均谓唐梦周不会武功,在渡船属下亲耳闻听唐梦周说,这等捕风捉影之事管他则甚,江湖中事有江湖人管,枉费心机,徒乱人意。”
白衣人点点头,道:“那沙青云呢?”
“沙青云本欲追踪罗冲,途中遇上红衣罗利卢琬玲不知为了何事匆匆折返,似往杭浙奔去,属下曾听唐梦周言说,他与沙青云萍水相逢,杯酒论交,但因文武异途,说不上什么交情。,然云及察觉马天祥、高麟两人进入酒店落座,身旁无有什么革囊。”
白衣人不禁一怔,面色渐变,目中逼射两道杀气。
一双青衣汉子不禁大惊失色,自知必死无疑。
寺外突传来一声轻啸,啸声未落,一条庞大身影疾如流星般掠入寺内,现出一面如淡金的长髯虎目老者,道:“贤弟尚有何疑虑?”
白衣怪人冷笑道:“其中大有蹊跷,看来你我时机未至,尚须等待时日。”
虎目老叟望了两青衣汉子一眼,咳了一声道:“贤弟不可杀生太过,如今用人之际,他两人忠心不二,极是难得,并无什么大错……”
白衣人冷笑道:“还说无错?他们两人轻易放过了沙青云,纵虎归山,终成大患。”
虎目老叟道:“老朽在寺外亦曾问过他们,他们并无过错。”
白衣人目中凶光一闪,虎目老叟手掌一摆,道:“贤弟听老朽说,沙青云不知内情,打草惊蛇反为不美,何况他们两个怎是沙青云、卢琬玲敌手,所以老朽认为他们无过错。”
白衣人冷冷答道:“我看未必!既然兄台讲情,死罪虽赦,刑责难免。”
两青衣汉子倏地拔出钢刀,自断左手两指,刀光一闪,断指落地。
唐梦周不禁皱眉,耳旁又响起老人冷笑道:“老朽说的百密一疏、自露马脚一点不错!日后你行道江湖时如发现断指人,便可侦出他的来历下落。”
唐梦周一心贯注在白衣人身上,只见白衣人喝令:“速清除尸体。”
一双青衣人及三劲装汉子迅疾搬运尸体望寺外奔去。
但听白衣人叹息一声道:“在下棋差一步,致令乾坤独叟遗物为王屋盲叟得去。”
那虎目老者诧道:“老朽只知贤弟去向乾坤独叟寻仇,但不知原因。”
白衣人冷笑道:“放眼当今武林,才华武功胜过在下之人屈指可数,六年前老怪物逃去,生死不明,心怀耿耿难已,那老怪物与乾坤独叟向称莫逆,是以遣人卧底在乾坤独叟门下,无意探出乾坤独叟研悟两宗精妙武功,无一不是克制在下之学,但因在下遣出之人不慎露出破绽,被他瞧出,重手处死。乾坤独叟久隐世外,年逾九旬,无意重出江湖,急传迅王屋盲叟赶来。在下先发制人,赶上乾坤独叟居处,潜人施展毒手制住乾坤独叟,那知他竟自绝而死。”
虎目老叟道:“贤弟竟未取得乾坤独叟遗物么?”
白衣人道:“在下见乾坤独叟已死,大祸已除,盲叟赶来亦不明所以,不知怎的事后竟风闻盲叟取得乾坤独叟遗物,待在下赶至王屋时,又棋差一步。”
虎目老者双眉紧聚,道:“究竟是何人所为,贤弟谅胸有成竹。”
白衣人目中凶光逼射,沉声道:“此与六年前生死不明老怪物必然有关。”
虎目老者诧道:“老怪物是谁?”
白衣人摇首答道:“兄台还是不要问的好,不过在下可以断言,盲叟口中所说蓝衣人与飞凤镖局马天祥、高鳞全然无关,又安知不是老怪物故弄虚玄,诱使在下误入岐途。”
语声略顿,发现殿外尸体清除无余,又道:“走吧!”
只见两条身影穿空飞起,去势若电,瞬眼无踪。
怪老人道:“好啦!他们已走了。”将一方黑巾钉封在页窗上,倏地火光一亮,只见老人已燃起一支残烛。
唐梦周发现老人目中尚有泪痕,诧道:“老前辈怎么哭了?”
老人凄然道:“知友竟先我而死,怎不令人伤心落泪。”
唐梦周道:“白衣人口中所说的老怪物就是指老前辈么?”
老人道:“不是老朽还有谁!”
第二日傍晚,济南城灯火万家,大明湖画舫来往如梭,弦歌不缀,清风徐来,莲荷飘香,暑气全涤。
抚署后花园小楼一角,竹帘深垂,灯光隐约,楼内唐梦周正与那怪老人对坐晤谈。
怪老人微笑道:“想不到老朽又重覆人世,蜉蝣若梦,令人不堪回首。”语声不胜有凄凉怆怀之感。
他语声略略一顿,深深目注了唐梦周一眼,道:“你在荒寺中自白衣人及虎目老者离去后,便绝口不提此事,老朽知道你心中疑虑重重,不待水落石出,无法知其真象,但老朽可断言,较白衣人抢先一步攫取王屋盲叟之物无疑是一极厉害的魔头。”
唐梦周颔首道:“晚辈也想到了这点。”
怪老人摇首道:“你未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在酒店中所遇的三老一女却又是另一心计更高的黑道巨擘所驱使。”
唐梦周不禁一怔,道:“这个,晚辈却未曾想到。”
怪老人目含深意地一望唐梦周,说道:“酒店所遇,未始无因。老朽猜你定有所见,你既不说,老朽岂能勉强,此中因果较想像中更为复杂,还是不说为上,免得老朽定不下了心来。”
唐梦周数次欲言又止。
怪老人一摆手掌,笑道:“老朽行将就木,去日无多,打算从今晚起传授你的武功!”
唐梦周起身作别,悄然走出后门向大明湖而去。
之后--
他与府城年少士子诗酒论文,或亦追逐声色之娱,唐梦周年少翩翩,飘逸不群,每至之处,无不以亲近为荣,堪谓掷果盈车,羡煞卫阶。
光阴如白驹过隙,一晃就是半月。夜幕深入帘拢之际,唐梦周独坐书斋,握卷沉思。书僮匆匆走了入来,禀道:“公子,陈侍郎二公子来此拜谒。”
唐梦周哦了一声,露出笑容道:“快快有请。”
书斋外突响起清朗笑声道:“唐兄怎未掌灯,藏至书房胡思乱想则甚。”
说时已自走入一个年方弱冠四方脸膛少年,一把拉住唐梦周,道:“新近布市口鸣春院添了一名校书燕燕,年方二八,琴棋书画,色艺双全,你我同往如何?”不待唐梦周同意,拉着就走。
鸣春院华灯盛张,风光旖旎,龟奴谄笑领着唐梦周两人进入一间宽敞爽朗,布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