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电影志 作者:蒋峰 鬼鬼-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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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片〃,而不仅仅是物质世界在银幕中的镜像还原。
故事是命运。每个个体的生活状态与内心的起承转合无懈可击般的合理,当他们搂抱在一起时,我们希望他们拥抱,当他们哭泣时,我们与他们一样在哭泣,但这仅仅是纪录片式的生活原生态展示,做为故事,《青少年哪咤》还呈现了混乱、焦灼、恐惧、卑琐相交杂的人物关系。《向左走,向右走》式的巧遇,离开或者会引起观众小资式的感伤,但《青》不仅仅让人感伤,它更容易使熟悉这种生活状态的畸零人士感动,让习惯了电影世界阳春白雪的做梦家们憎恨而又恐惧,因为青少年哪咤们在银幕里就好像生活在我们的身边,这个故事真实得与现实生活重叠在了一起,相互撕咬,宛如两头怪兽。
阿康从影片的一开始就是自已生活的反叛者,补习班里的人山人海使他渴望退出社会制定的游戏,但第一次行动(退学)时被打败了,阿康在这个故事中注定是个压抑的悲剧性角色,一个多小时的电影里他那废话与呓语一样的台词不超过五句,什么叫做〃痛苦〃?那便是阿康焦黄、病态的脸,当父亲在路边将食物分给阿康时家似乎成了受伤的少年最后的避风港,但真正流过血的人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母亲在晚饭里撒进了意味着冷漠、不信任与拒绝交流的符咒,她告诉父亲,阿康是哪咤,在这里,一个家庭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冰,每个成员的内心都是绝望的地狱,阿康在悲伤与愤怒中疯颠的舞蹈,母亲被自己的哪咤吓坏了,他人既地狱,阿康渴望在对至亲之人的折磨中自我治疗,获得救赎,但在物质世界中根本不存在神,父亲将碗狠狠的砸在了儿子身上(这一动作,正是李靖面对凶残的哪咤时使用宝塔的动作,神话与故事,与故事中的现实完成了天衣无缝的焊接),阿康在恢复冷静后又回到了代表着自我压抑、自我束缚的小屋,在这个家里,交流是根本不存在的,爱与亲情便被沉默与粗暴扭曲成了残酷的矛盾:控制与逃离的矛盾,丢弃与灵找的矛盾,如果阿康的父亲不是用碗,而是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抱住自己儿子的话,矛盾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无处不在?
如果电影的本质真是一场梦幻,那么《青少年哪咤》就是最惊悚的恶梦,在恶梦中,是永远没有如果的。
在另一条故事线中,阿泽与小桂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流,是在电梯中,在那之爱,小桂与阿泽的朋友做爱,阿泽在他们的喘息与呻吟中自慰时的眼神忧伤的像一个上帝,与阿康代表的压抑,被束缚、无处发泄相反,阿泽与他的男女朋友们是疯狂的、放荡的、失控的,如同阿泽与阿彬在深夜中飞车时的速度一样刺激,他们在白昼为了前一夜的荒诞表演筋疲力尽、昏沉入睡,他们在夜晚醒来,开始发呆哭泣吞咽偷盗打电动玩将纸币从玻璃杯中吹出来的游戏看充满情欲的电影观赏人们如何在一圈又一圈的滚轴溜冰中浪费生命彼此爱恋然后分开,他们是真正的哪咤,他们酗酒,他们中的女孩时常在早上醒来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们中的男孩会将喝成烂泥一般的女孩带到宾馆,然后自己离去,既使自己仍然会被清醒后的女孩怀疑,当阿泽与阿彬离开不省人事的小桂时,他们是神圣的,纯洁使旁观者有了一种被拯救般的轻松,当小桂提出与阿泽晚上幽会,并且不带阿彬时,他们像普通人一般羞涩,而只有羞涩的普通之爱,才是最美之爱。
他们与阿康的生活状态完全不同,并且对立,他们是本片最大的一个矛盾,而这个矛盾同时构成了残酷青春的两极:疯狂与禁锢,肆无忌惮与压抑苦闷。一方面是小桂与阿泽通过恋爱极力想回归到普通生活中去,一方面阿康则与冰冷的家相互遗弃,他渴望像他们跟踪的小偷们一样天天处于大冒险中,后者跟踪前者,像一条渴望吞食自己尾巴的龙。
阿康在看似极其正常的生存环境中是病态的,他被社会游戏所淘汰,但又无法离开正轨,只能进入复读班,准备来年再次考大学,也因此注定了他是被压抑的,当镜头对准教室中拥挤的人群与人群呆滞而灼热的眼神时不压抑的人会发出惊叹,感觉这是故事的幽默,而对于参加过一次以上高考的失败者来说,它像推着巨石无法停止的西绪弗斯般悲壮,不仅悲壮,而且被伤害,被怀疑,母亲说他是凶恶的哪咤,父亲更是粗暴的代名词,爱与希望在父亲答应带他去看电影时曾经出现过,但很快被阿泽疾驰而过的摩托车毁灭了,阿泽砸烂了父亲出租车的后视镜,那也是两种命运的第一次交叉,与人争吵后愤怒的父亲再一次地离开了小明,从现实生活经验的角度看,父亲的选择正常无比,但做为通过病态治疗自己的哪咤,我们知道,愤怒的原因是因为被遗弃,而愤怒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大火燃烧过后的内心之死,二是离开曾经的重担,寻找那位可以依偎在她身边的菩萨。
病态的人是最执着的,他终于离开了补习班,带着退出的学费扑进了游戏厅,在这个故事中,电玩机做为重要道具,其里面的内容代表了无聊少年的梦想,那与现实一样,而阿安的逃亡之旅也与他不愿面对的生活一样,他永远无法知道自己是谁,也无法被自己渴望的生活替代,像《龙利面斯》中那群被天使般的欲望与世俗生活折磨的病人一般,变成了游走于城市中的孤魂野鬼。
另一对孤魂野鬼阿泽与小桂在痛苦的纠缠,当小桂第一次向阿泽提出暗示时她像朵野花一样腼腆的要求阿泽不要带上阿彬,少年的特质在更多的时候并不是生猛,成年人要比动物凶猛多了,只有羞涩永存,仿佛飞行于天宇的白鸽。而阿泽却为了自己的工作偷盗(在被偷盗的场所,阿康与他们的命运第二次,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形成了交叉)放弃了小桂的约会,小桂独自站在街头,最后丢掉了手中的烟头,继续着自己的孤独,在下一次见面之前,她通过电话缓解着生命中日复一日的无聊,阿泽破坏了她与别人的约会时她愤怒的说:〃我最讨厌别人放我鸽子〃!当阿泽凄凉的说我跟了你这么长时间,不跟你跟谁时孤独之爱酸楚而又卑微,又因为这卑微变为了茫茫黑暗中纯洁的宝石。阿康再一次遇到了他们,没有故事的人最渴望故事,他重复了〃跟踪〃这一动作,左小祖咒说重复就是力量,而在此时的力量是扭灵魂的力量,是将人物逼至绝境的力量,无论是跟踪者,还是被跟踪者,都变为了被自身生活伤害后的巨大疤痕。
在灯光昏暗但色调暖和的小屋内,阿泽与小桂温柔的抚摸对方,激烈的相互亲吻,像是彼此疗伤,节奏舒缓了下来,长镜头中他们搂抱在一起的中景让人心碎,并且为之着迷,外面是下着倾盆大雨的黑夜,那象征着更重的苦闷,更深的绝望。阿康的病态在使疯狂更疯狂的雨水中彻底爆发了,他破坏了阿泽的摩托车,完成了发泄苦闷的愿望,同时,又因为出于嫉妒自己永远也无法做的浪荡人而伤害被嫉妒者这一事件被命运审判他父亲发现了他的叛逃,他让阿康去死,永远不要再回来,阿康只好难堪地再次回到那个收留情侣的旅店,和个小时后,阿泽离开了身边的小桂,小桂在事后对情人可怜的述说了当时的空虚感觉。阿泽则对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摩托车目瞪口呆,地上喷着血一般红的两个字:哪咤,在他的头顶,阿康犹如上帝一样审视着他,并且因为报复的成功而欣喜苦狂。阿康像一片风中的叶子般可笑但欢快的在床上舞动着身体,恍若在母亲眼中那个在家中走廊里出现过的哪咤再生了一样,如果说穿一次身体的不合谐舞蹈是对枷锁一般的父母恶作剧式的报复,那么这次真正的恶作剧完成之后的庆贺便不仅仅再是因为少年心气,狂欢的动作中蕴藏得更多的是人面对命运与世界时的无奈,与渴望反抗的暴力幻想。阿康与阿泽的第三次命运交叉时他说他想帮阿泽,但上帝并没有伸出悲悯与宽恕之后,阿泽让阿康滚远点,渴望将阿泽复制到自我心灵的阿康彻底的失去了这个世界的联系,他停下手,我们的目光跟随着镜头离他越来越远,阿康在楼群人海中茫然、无助,好像被人丢弃的玩具。
而拒绝了阿康的阿泽随后真如同触犯了神灵一般遭遇了不幸:他们在销赃时被抓,阿彬被打成了重伤。
小桂去找阿康时故事达到了最高潮,而高潮并不是世界大同或者救世主的出现,而是小桂像个菩萨一般用拥抱治疗着阿彬的疼痛,在那刻之后,她与情人紧紧的搂抱在下水道涌出的污水中,像是灯红酒绿的不毛之地中最后一对天使,虽然仍是绝望的,虽然这以情侣逃跑都不知道该逃往何处,虽然〃冷血动作〃乐队唱道:〃什么地方都逃不出心里〃!但身体完成了对身体的治疗,哭泣完成了对哭泣的治疗,在那一刻,上帝都无法审判他们。
而阿康则干脆丢弃了上帝的拯救,他面对着铃声大作的电话只是呆滞的喝着饮料,他渴望交流,甚至到了与小桂一样电话交友的地步(角色在此时终于如阿康所愿达到了重复),但当电话铃真的响起,真的会有一个人与他交流孤独时他却离开了,阿康是胆怯吗?还是已经习惯了孤独?当摄影机在片尾摇曳至华丽的都市夜景,借此化解我们内心的悲哀时阿康会回家吗?会再次回到补习班吗?还是去一个同样危险的地方?
正如〃木马〃乐队所唱:〃所有的选择,由你自己决定。〃
这部影片如同一个巨大的矛盾:苦闷与放荡、被束缚与自由、压抑与疯狂,矛盾无处不在,并且时刻对比,在对比中产生了两种完全相反的生存状态,但人物的心理却是惊人的相同:充满着迷茫、绝望与被伤害感,一个朋友说《毕业生》要远好于《青》,因为《毕》中爱与青春的勇气战胜了一切,但在我看来两者没有可比性,因为前者是好莱坞,在那里上帝都只是一个可以被人虚构的角色。而蔡明亮不是上帝,蔡甚至还在不断地往伤口上撒盐,一个优秀作者应该冷酷的制造痛苦,并且有人物自身必有其自身完整命运的自信,而这部影片最后出现的也不是上帝之手,真正说了算的只能是我们自己。
链接:
《大象》:根据美国一起真实的校园枪击案改编的电影,当家庭、学校、社会、青少年文化,甚至青年少亚文化都无法排泄少年内心痛苦的时候,他们由压抑而产生的暴力情绪,导致了血腥惨剧的发生。
《麻将》:杨德昌继《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后的又一力作,里面的混混说这世上只能动脑子,不能动感情,他们做为局外人要比阿泽、阿斌高级,但冷酷无情真能使压抑生活获得幸福吗?影片最后的质问逼视心灵,让人垂泪。
《坏孩子的天空》:暴力美学大师北野武最不暴力的一部影片,两个坏孩子被学校遗弃,又不想像其它被放弃的孩子一样学讲相声,一个去学打拳当拳王然后被打败,一个混黑道当老大结果金盆洗手,两人回到了学校,重复着高中时代的游戏,但青春能被重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