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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卫·科波菲尔6-第3章

小说: 大卫·科波菲尔6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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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毛头,趿着双便鞋,骂他个没完没了。有时,他把钱弄丢了,就请我再去一次,可他老婆总有点钱(我猜是趁他大醉时拿了他的),我们一起下楼时,就偷偷了结了那笔交易。
  在当铺,我也开始小有名气了。在柜台后主事的主要人物很留心我了。我记得,他和我谈生意时,常要我用一个拉丁文的名词或形容词变位、或活用一个拉丁文的动词给他听。每次这种交易成交后,米考伯太太就举行一个小型宴会,大致是顿晚餐,这些样的晚餐我都记得很清楚,每次都有一种特别的美味在其中。
  米考伯先生的困难终于到了危急关头。一天清早,他被捕并被送进市里最高法院的监狱。他走出住宅时对我说,他的末日降临了——我真的以为他的心都碎了,我的心也碎了。可后来我听说,有人在午前看见他快快活活地玩了九柱戏。
  他被送进那里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我打算去看望他,和他一起吃午饭。我得问路到那么一个地方,到那地方我会看到附近另外一个地方,在后者我又看到附近有一个院子,走过那院子一直走下去,直到看到一个看守。我一一如此这般做来,当我终于看到一个看守(我是多么可怜的一个小东西!),我就想到洛德利克·兰顿在债务人监狱时那里有怎样一个身上仅有一块破布的人,那看守顿时在我神色暗淡的眼中和跳得很快的心上浮游晃动起来了。
  米考伯先生正在大门里等我。我们走上去到了他的房间(从顶上往下数的第二层)大哭了一场,我记得,他郑重其事地请求我以他的遭际为鉴,并要我注意到:如果一个人年收入为二十磅,他花去十九磅十九先令又六便士,他会快活;但如果他花了二十镑一先令就会苦恼。这以后,他向我借了一先令给看守,并给我写了一张收条凭其可向米考伯太太要回那一先令,然后就收起小手帕,兴致又高了起来。
  我们坐在一个小火炉眼前。生了锈的炉门里一边放了一块砖,以免烧煤太多。我们在那里一直坐到和米考伯先生住一间屋的另一个债务人从面包店回来,他还带来了我们合伙吃午饭用的羊里脊肉。然后,我又被派到最顶头的房间去见“霍普金斯船长”,带去米考伯先生的问候,并说明我是米考伯先生的小朋友,向他借一把刀和叉。
  霍普金斯船长借给我了刀和叉,并附上对米考伯先生的问候。在他的小房间里有个脏兮兮的女人,还有两个病恹恹的女孩蓬着头发,那女孩们就是他的女儿。我想好在是借霍普金斯船长的刀叉而不是借他的梳子。船长本人实在邋遢得无以复加,他长着一脸大糊子,穿着件很旧的褐色外套,外套下再无别的衣物。我看到他的卧具被卷着放在一个角落里,还看到他架子上放的锅碗瓢盆是些什么样的,我断定(上帝知道我是怎么断定的)那两个蓬头发的女孩是霍普金斯船长的女儿,可那脏兮兮的女人并没嫁给霍普金斯船长。我怯怯地在他门口呆了不过两分钟,却带回这么多见识,就像我握在手里的手叉一样实在可靠。
  那顿午饭有种吉普赛的风情在其中,而且很惬意。过午后不久,我去还霍普金斯船长刀叉,然后就回家,将探访的情况向米考伯太太报导以给予她安慰。一看到我回来,她就昏了过去;然后我们谈着这事的时候,她用一小罐热鸡蛋甜酒来慰劳我们。
  我不知道,为了这一家的好,那些家具是怎么卖出去的,又由谁经手卖的,我只知道我没经手它们。不过,家具都被卖掉了,由辆货车拖走的,只剩下床和几把椅子,还有一张厨房用的桌子。带着这点东西,我们像驻营地一样住在温泽巷那所空房子的两间客厅里。米考伯太太,孩子们,那孤儿,还有我,都日夜住在那两间房间里。我不知道到底住了多久;不过我觉得很久很久。米考伯太太终于决定搬进监狱去住,米考伯先生现在在那里住着一个单间了。于是,我把钥匙还给房东,他很乐意地收回钥匙,除了我的床,其它的床全送到最高法院监狱;我的床送到监狱围墙外不远的一个小房间里了,这很合我意。因为在我们的坎坷中我和米考伯一家人彼此相处得太好,谁也舍不得离开谁了。那孤女也在那附近找到一个房租低廉的住处。我的卧室是一个斜屋顶下的后顶楼,面朝一个木场的大好风景。住在这里,想到米考伯先生的困难已到了危急关头,我觉得这小屋实乃天堂了。
  在那段日子里,我一直在默德斯通·格林伯公司,怀着和一开始时同样的屈辱感,同样卑贱地和同样卑贱的工友为伍做苦力。可我从没结识任何人——无疑这是我的幸事——也不和每天进出于批发店而在吃饭时间里游荡在街头的那些少年中任何一人交谈。我还是那么过着暗自不快的生活,我仍那么独自地过那生活而不仰仗任何人。我能觉察到的唯一不同是:我变得更寒伧了,这是其一;其二是我对米考伯夫妇的种种忧虑已减轻;因为在他们困难时有些亲戚和朋友帮助他们,他们在狱中反比在狱外的许多时间还过得更惬意。凭着某种安排(具体情形我已记不得了),这时我常和他们一起吃早饭。我也不记得监狱的门早上什么时候开,我可以进去;可我知道我常常六点起床,没事我喜欢走来走去的地方是老伦敦桥,我常坐在那里的一个石龛里,看过往行人,或从栏杆上俯看那在纪念碑顶上燃烧的太阳投在水中的倒影。那孤女有时在这里看到我,我把关于码头和伦敦塔的一些恐怖故事告诉她;说到这些故事,我也只能说我希望自己能相信是真的。晚上,我总回监狱去,和米考伯先生在空地上走来走去,或和米考伯太太玩牌,听她回忆她的爸爸、妈妈。默德斯通先生是否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我也说不准。我从来不告诉默德斯通·格林伯公司的那些人。
  米考伯先生的事虽然挨过了紧急关头,却又卷入了某个契据的麻烦中。关于那种契据,我听说过不少,据我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一种先前写给债权人的文书,不过当时我怎么也闹不明白,现在看来我当时是把这玩艺和那些被认为一度在德国广为时兴的魔鬼般的文件混为一谈了。后来不知怎么搞的,这契据似乎失效了,不管怎么说,它不再像先前那样妨碍人了。于是,米考伯太太告诉我,“她娘家人”已决定:米考伯先生应当根据破产债务人法要求被释放。她预计这可在六个星期内办成。
  “那时,”米考伯先生说,当时他也在一旁,“我再也不欠债了,谢天谢地呀,我一定要过一种全新的生活,如果——
  简言之,如果出现了什么机遇的话。”
  为了把可记的事都写下来,我想起大约在这时,米考伯先生起草了一篇呈文给下议院,恳请修改因债务坐牢的法律。我所以把这事记下来,因为我用以往读过的书来套我已发生了变化的生活,把那些街头所见和男男女女来编入我的故事,记下这就给我自己提供了我当时这种做法的一个例证;而且,在我写自传时,这也能向我自己证明我无意间性格发展得具有某些特点是怎样在那时逐渐形成的。
  监狱中有个俱乐部,由于米考伯先生是上流人物,他成了其中了不起的权威人士。米考伯先生把这呈文的意见在俱乐部里宣布后,得到那里的人们热烈赞同。于是,米考伯先生——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好好先生,他对凡与他自己无关的事都非常热心积极,只要忙着于他自己绝无利益可言的事,他就兴致勃勃——就着手写起呈文来。他起草后又用一张大纸誊好,铺在一张桌子上,并指定一个时间,让全体俱乐部成员和所有关在墙内的人来他房里签名,只要他们愿意。
  听说了这即将进行的盛典后,我是那么急于想看他们一个接一个进屋的场面,虽说我已经认识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他们也认识我了,我还是向默德斯通·格林伯公司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为了能仔细观察,我把自己安置在一个角落里,俱乐部的要员们尽这小房间能容地拥进来,米考伯先生被簇拥在那呈文前,而我的老朋友霍普金斯(为了表示对这一庄严事件的敬意,他把自己洗过了)就站在呈文附近,把它读给那些尚对其内容不详的人听。然后房门大开,普通的男友开始排成长队,一个接一个地进去签了名后就走出去。霍普金斯对每一个进来的人都说:“你读了呈文吗?”——“没有。”——“你想听人读呈文吗?”哪怕那人略有半点想听的表示,霍普金斯就会响亮地把呈文逐字读给他听。如果有两万个人想听他读,这位船长一定会把它读上两万遍。我还记得,每当读到“出席国会的人民代表们”、“故请愿人敬向贵院请求”、“仁慈陛下的不幸小民”这类话时,他总要摇头晃脑,好像这些话在他嘴里变成了什么美味的实在东西一样;这时,米考伯先生听着,怀着一个作者的些许虚荣心,并且把目光停驻在(并不是认真看)对面墙上的大铁钉上。
  每天我都在萨德克和黑弗莱尔之间行走,而午饭时间里,我都在一些无名小街上徘徊,这些地方的石头说不定已被我童年的脚底踩平了。不知道,当时伴着霍普金斯洪亮的声音一个个受我检阅的那么些人中,多少已不在了!当我现在回忆往事时,想起青少年时那种钝钝的痛苦,我就猜想:我为那些人编造的身世也有多少是像一层迷幻的雾一样笼罩在记得清清楚楚的事实上!当我脚踏到旧日的地面上,我似乎看到我前面走着一个天真浪漫的少年,经历那么奇特,处境那么龌龊,却使他创造出一个想象中的世界,我对他怀一掬同情;这一切并不让我惊奇。






第十二章 我还是不喜欢这种生活,我下了很大的决心

  时间到了,米考伯的呈文也得到受理;根据法案规定,这位先生奉命出狱,这可真让我高兴。他的债主们并非死对头;米考伯太太告诉我,就连那恶鞋匠也公开说他对米考伯先生并无恶意,不过他喜欢收回别人欠他的钱。他还以为这是人类的天性呢。
  当他的一案办理好后,米考伯先生回到高等法院监狱;因为还有些费用要付清,还有些手续得办理,这之后他才能真正获得自由。俱乐部兴高采烈欢迎他,还举行了一个联欢会。米考伯太太和我则在其家人都睡着后在他们身边悄悄吃了羊杂碎。
  “在这么一个时候,科波菲尔少爷,”米考伯太太说道,“我再给你斟上点加料酒,”因为我们已经喝了一些了,“为纪念我的爸爸妈妈。”
  “夫人,他们都去世了?”我把一杯酒干了后问道。
  “我妈妈死时,”米考伯太太说,“米考伯先生的困难还没发生,或者至少还没变得严重起来。我爸爸生前也保释过米考伯先生数次,他辞世了,很多人都为其惋惜呢。”
  米考伯太太摇摇头,一滴孝敬的眼泪落在当时正好在她怀里的双生子之一的身上。
  由于我不能指望再找到一个更合适的机会问一个与我利益相关的问题,我就这时对米考伯太太说:
  “夫人,能问你吗,现在米考伯先生已脱离了困难,获得自由,他和你准备做什么?你们决定了吗?”
  “我娘家,”米考伯太太说,每次说到这三个字时她总是很神气,虽然我从没发现那指的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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