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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2004年第01期-第66章

小说: 2004年第01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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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什语言平实,但如果只有平实,他便流于一般。而米沃什平衡平实语言的方法是求助于雄辩。雄辩需要观念、思想这类很难入诗,甚至难以卒读的东西。查尔斯·西密克注意到,米沃什为使自己的诗歌对称于自己的历史记忆,而使自己的诗歌一反常态地具有观念性。大多数诗人在写作中竭力寻求意象、象征和隐喻的魔法,但“米沃什却是个例外。他的诗中观念越多,读起来越趣味盎然。”而且,他好像在“写诗发言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想要说什么”。这全是诗歌写作的大忌,是平庸的诗人们所不敢一试的违反写作金科玉律的冒险。如果米沃什是一位单纯的抒情诗人,那么大量运用观念的结果肯定是彻底失败。幸亏他称自己是一座“满是妖魔的城市”。这样一座“城市”需要哲学和宗教的读解,需要西蒙娜·薇依和列夫·舍斯托夫的启迪。对米沃什来讲,无论是传统的还是实验的抒情诗,都无法满足他的智力需求和他对历史经验的表达的需要。他需要一种混合的风格,能够同时容纳思想、说教、叙事与抒情。美国批评家唐纳德·戴维据此专门著有一部名为《米沃什与抒情诗的不足》的著作,由田纳西大学出版社在1986年出版。
  米沃什的爱好者们大多知道他写有一首名为《礼物》的诗。这首诗写于1971年,这一年他60岁,距他在巴黎离职出走已经20年,他在美国也已生活了10年。写这首诗时他可能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还要再活上几十个年头。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首诗写得早了点。诗是这样写的:
  如此幸福的一天。
  
  雾一早就散了,我在花园里干活。
  蜂鸟停在忍冬花上。
  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
  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值得我羡慕。
  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我都已忘记。
  想到我曾是同样的人并不使我难为情。
  在我身上没有痛苦。
  直起腰来,我望见蓝色的大海和帆影。一首平静、安详、单纯、从容、自足甚至快乐的诗,大师味十足。作者好像历尽沧桑,终于抵达了内心一方净土。这时他已可以暂时抛却记忆,专注于当下和眼前的事物;他已可以否认自己身上的痛苦。这意味着他已经将记忆和痛苦安排妥当,获得了一用平实、冲虚、清淡之风格的资格,而他惯用的雄辩的武器似已收仓入库。到这首诗的最后一行,诗人“直起腰来”,仿佛巨大的历史跨度业已被跨越。但他望见海与帆,把视野从眼前推向远方,仿佛有所暗示,意蕴多多——那是不是尤利西斯的漫长的旅程?因此,这不是一首孤立的诗,对它的阅读必须在米沃什的整个经验背景、精神背景下展开,否则无法达成有效的阅读。而在包围着这首诗的诸多声音中,有一个声音始,终在说:“没有影子的东西没有力量活下去。”


火车
■ 张锐锋
  a)
  呜——呜——呜——呜呜——
  我曾经听到过的最低沉有力的声音,跟随着时间的曲线,逶迤来到。我从来都相信,我只是听到了这一声音的一部分,更多的,是埋藏在钢铁里,埋藏在表面涂了一层沥青的长方体轨枕之下的夯土基座里,甚至在更深的深处,在那里,黏土和岩石彼此交错,已经消失了的、烟波浩渺的时光正在凝聚,变得更加坚硬。
  它是用钢铁和火焰打制的声音。它从强劲的蒸汽中喷发而出,因而更像怒吼——呜——呜——呜呜——呜呜——
   很多时候,火车从我的身边呼啸而过,我总是看到司机以忧郁的眼光射向前方。没有什么人像他那样,能够看到无穷无尽、永远也走不完的路,而且那狭窄的道路被限制在两条平行线之间。也没有什么人像他那样,能够看到最大的空阔、最大的虚无,这空阔和虚无不在后面,而是不断被穿越。有意义的形象,都包含在火车喷出的浓密烟雾里。无法判断出年龄的司炉躬着腰身,用大锹铲着煤,不断地投向喷吐着火焰的炉膛,炉口上的挡板不断地像折扇一样打开,里面的火光一下子喷吐出来,将他的面庞及浑身照彻,司炉的整个人形就像铁匠从火焰中抽取出来的铁件,红到接近透明。很长时间;我都想不通,为什么司炉走进炉口时,那挡板会自动打开?火焰敏感地看见了司炉的靠近,并自动配合一个人的动作?还是火车本身就是一个魔术?火车司机的表情似乎永远是模糊的,好像他所用的力量将自己本来的面孔扭曲了、撕裂了……他的脸上,不过是一些碎片的粘贴,一会儿被火焰点亮,一会儿剩下了灰烬,被扔进了黑暗。
  b)
  我那时还是一个孩子,也许刚刚学会走路。我已记不得那时的年龄,但我记得与我的年龄相匹配的周围的事物。我家的街门立在村庄的中心,凹凸不平的石阶下面,是被雨水;中刷形成的有着像树叶上的褶皱一样的乡村街道。母亲拉着我的手,一点点挪动到街门口,我发观了,那么多的大石头向下一层层伸开,将我托到了高处。其实在多少年后重新回到那里,发现街门并不是很高,观察、发现原是取决于自己身体与对象之间的比例关系,这种比例的调整将可能把原来的感受涂改掉。我站在石头上,觉得自己的双脚像生了根一样,因为我感到了石头的稳固,以及石头之下土地的稳固。
  我正是站在那里看到了火车,感到从远处渐渐推到脚下的一阵微微震颤。我知道,我看到了一样有力量的东西,否则它怎能撼动缔造台阶的大石头?况且我的双脚还压在台阶上面。我从村庄远处高地上的两座倾斜的屋顶之间,一个并不宽大的空隙里,看到长长的火车疾驰而过。它拖着尾巴一样的黑烟,高高的烟筒超出了屋顶,极像是屋顶上的烟筒从它本来的位置上移动到了别处。
  在夜晚,我看到的是另外的样子:
  先是从屋子的一面射来一束强光,使两座高地上的房子之间呈现出一个发亮的空间,仿佛那光是其中的一座房子放出来并投射在另一座房子上。接着,在很短的时间里,那片幽暗的天幕被一个黑的庞然大物遮挡,一种气势不凡的恐怖牢牢抓住两个倾斜的屋角,好像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失去了最后微光的支撑。实际上,情况在极短的时间里得到了改变:一个接一个的等距离的灯,排成一条直线,颤动地,从黑色的天际线上滑行,匀速地滑行。
  我知道,那是火车的窗口。每一盏灯的后面,都有着至少一个人,或者许多人,他们的脸庞上有着各不相同的表情,冷漠的,热情的,若有所思的,愤怒的,压抑的,麻木的,或者轻松自在的表情,面对着不同的方向。他们也许在交谈,但是一切言语都是一些被车轮和铁轨撞击后产生的细碎火花,在均匀的节奏中不断地归于熄灭。
  那些等距离的灯,好像是为了见证那些曾经熄灭的东西而亮着,直到从两座房屋之间的空隙中消失,剩下了原来的幽暗。一切都没有带走,一切都剩下了。剩下了原来的房屋,原来的天际线,原来的村庄、死一样的静寂,以及我脚下的石头台阶、背后的街门。夜雾从窄窄的、弯弯曲曲的街道上缓缓涌·来,一点点地上升,好像一个轻松、似无所指的比喻,遮住了、涵盖了白天和夜晚不断涌现的一连串:形象。
  c)
  有一天,我见到了火车。或者说,我在距离很近的地方见到了火车,我已经听到了它的呼吸、它的心跳。
  那一天,我记不清白天还是夜晚,它似乎已经在时间中消散,实际上是白天和夜晚混合在一起,更浓烈地汇聚了。它将一个巨大的、让人难以摆脱的事物从朦胧中凸现出来,它已经占据了许多日子应该占据的位置,使我们的光阴留下空缺。我就在空缺的边沿站了很久,父亲就要登上开往县城的火车,他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一节车厢的踏板。因为月台的高度遮住了车轮,从我的角度看去,整个列车就像是一个又一个房子,它们排列得那么整齐,发绿的、陈旧的颜色,和远处的庄稼地的秋天相似,世界完全像一个完整的、气氛一致的、带有忧伤味儿的乡村童话,它的讲述者却站在淡蓝色山郭的背后,微弱的声音让轻轻的风放到我们耳边。
  我看着父亲的身体先是呈一个斜角,被车厢的边框遮住了一部分,直到慢慢地隐没于车厢。我哭了,我那时是多么不想让父亲离开,然而他还是进入了那排房子。我看清了,在长长的房子的最前头,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正在不安地等待着,它不停地发出巨大的喘息声,排放出浓烈的白色蒸汽,将我的视线遮断。
  火车很快就开走了,将一个原先的世界重新还给我们,一切变成了我所熟悉的:
  红色信号灯  一道长长的坡  石头砌筑的墙体上的不规则的花纹  旁边玉米地里的弯弯曲曲的小路  玉米的干枯的穗铁道线的无限延伸  村庄的寂静  炊烟正在风中一点点上升
  火车的声音一点点变小,最后像雷声那样隐隐约约——这样的语言原是单调的,却由于它的远去而丰富,它和所有的我看到和不能看到的事物结合起来,渺茫一片:
  嗡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
  就像昆虫的颤动的翅翼,这是火车在一个下午留给我的最后声息,其中有我父亲的呼吸。
  d)
  乡村土路上的马车,牛车,钉满蚂蝗钉的车栏以及有着太阳光线一样轮辐的车轮,在泥泞中行进。牛的犄角,马的飘动的鬃,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形象,却与同一样人工打制的车联系到一起。骏马的飘忽、速度感和牛的稳定、迟缓、有力……伺样被固定在一种刑具上,它们被套上绳索,被戴上铁嚼,被车夫的手牢牢控制。
  
  驴车则是另外的样子;它拉着一种为它特制的比较轻巧的车。人们根据驴子的力气在车子的比例上作了调整,看起来好像是上帝的一种精心安排。儿童喜欢一个缩小的世界,那时,我就天然地喜欢驴车,它的存在的理由似乎更易于被理解。我最不能忘怀的是,在一条河边的小路上,一辆驴车从远处逶迤而来,就像是一个愈来愈近的、按照我自己的意图编织出来的寓言。我不知道它的确切意义,也不知道它在生活中的样板在哪里,但我能够感受到它的覆盖,能从它处于天空下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推知它的来由在最深邃的、我所不知的地方。实际上,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就怦怦地跳,就感到血液在汹涌,似乎我是作为一个宇宙的旁观者,发现了它的秘密。
  一次,我在秋天的旷野里,寻找收割之后掉在地上的玉米。我的旁边,是一个用柳条编织的粗糙的箩筐,呈弧形的筐挎,已经被我的臂弯磨得光滑,露出了木质的细腻纹络。以前很长时间了,我不知来到这里已经多久,箩筐里还没有一粒粮食,在那个饥饿的年代,收割者是十分细心的,他们已经以最大的耐心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只剩下一些零乱的、已经干枯的叶片和故意扔在地头的秸秆。绝望像早上的雾气一样上升,我的目光毫无目的地投向远处,在空空的四个方向上,没有我可以寻找的事物。就在这时,从远远的淡蓝色的山,顶画出的曲线轮廓下面,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能够感到那个黑点正像我站着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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