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年月-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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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不熟悉矿井的人怒气冲冲。他创造了“地狱耻辱”这个冗辞。如果不是采区工长在第二十九硐室中给他许诺,他将会看到所有稻草人都受到教育这个结局,也就是结业典礼,盛大的稻草人集会,他真会盲目地赶往井底车场,以便在那里——他当时好像到过那里——大叫大嚷,吵着要阳光和空气,要自然光线和春光明媚的五月。
可是他却这么凑巧,从边缘留下的一圈痕迹看到了狂欢的节日。在这次稻草人展览中,所有硐室有教养的、接受坚信札的稻草人都在场。有哈利路亚①稻草人和近战稻草人,有公民地位所应提供的东西——四口之家的稻草人家庭,有身居显位的稻草人头目。有无拘无束的、受到阻拦的、独断专行的稻草人犟种。在经过加工的随身物品中,可供稻草人闲聊和稻草人大吹大擂的东西有:戴绒球帽的稻草人和统一规格的次要稻草人,近似天使的精英稻草人和冒险故事所能提供的东西——勃夏第人的鼻子和哈布斯堡家族的嘴唇,席勒的领子和苏沃洛夫的靴子,西班牙黑色和普鲁士蓝。其间还有自由市场经济的商人。还有很难找到的、因为已经钻进自己五脏六腑里的流亡者。谁在那里直截了当地对稻草人讲话?谁来关心稻草人的情绪和稻草人的变化?这就是人见人爱的机会主义者,这些人在褐色衣服下面穿着赤色衣服,而且立即就会飞快地穿上教会的黑袍。介人民间节日的是——因为在这里,一种国家制度要求体现一般人的意思——核武器的和酷爱戏剧的固执己见。光怪陆离,稻草人的光怪陆离。备受青睐的稻草人德语在建立种种联系。稻草人音乐在缓和仇恨,平息怒气,减少四处游荡的报复,因而也就使硐室里引起的感情冲动平静下来。这些主要的感情冲动给每一个稻草人的机械装置注人润滑剂,作为大厅里的维持秩序者挥舞着稻草人的大刀:“谁动谁倒霉!你们只要动一动,就要倒霉!”
①犹太教和基督教的欢呼语,意为“赞美神”。
尽管经常都在搞恶作剧,但是那些接受坚信礼的稻草人却举止文明。背着人的稻草人在取笑唱着歌的传教稻草人。稻草人猛禽无法停止扒窃。医院里面色苍白的护士们也来加入《华伦斯坦之死》①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团体。谁会想到,苏格拉底大弟子式绒球帽稻草人竟然会同鼓吹社会分层的那种发出扁豆酸味的理论对话?开始对话。那种被误认为“地狱里的哄堂大笑”的、在第八硐室里学会的笑声,同第七硐室的哭声和第九硐室里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因为当时正在那里欢庆一个节日。在节日里,并非笑话使人哈哈大笑,丢失了一块小毛巾使人痛哭不已,一场来得很快、但是平息得也很快的争执在格格作响的咬牙声中被埋葬。
①德国剧作家席勒的历史剧。
可是现在,那些在结业典礼时济济一堂的受坚信礼者在牵着狗的矿山经理和这位不熟悉矿井的客人陪同下,跟在采区工长后面被带进附近的第三十硐室,这时,立即就安静了下来。
羞耻之心命令马特恩转过头去,因为就他所知,聚在一起的稻草人“同业公会”由遥控操纵,而且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它“毫无感情地、机械地……”向布劳克塞尔公司宣誓。稻草人敢于鹦鹉学舌:“我敢起誓,这是千真万确的!”在那里也是以全国流行的“我发誓……”开始,然后以此告终。在此之前,赌咒发誓,决不否认出身于井下,决不故意离开分配给稻草人的田地,总是使鸟儿,也就是使原始天职严格地、但也是以公平的方式失去性欲。他的眼睛也在井下守护着:“我敢起誓,这是千真万确的!”
还必须提到的是,在第三十一硐室里,单个的稻草人和稻草人收藏品正在装箱,准备出口。在第三十二硐室里,正在给木箱贴上标签,开出运货单,派出运矿车。
“现在,”采区工长韦尔尼克这样说,“我们到了长长的生产线的尽头。我们希望您能够有个大致的了解。有些地方,譬如说所有位于井上的实验室、自动化设备和我们的电工车间,在参观矿井时不让进去。就连我们的玻璃车间也要经过特别许可才能参观。要是您想请经理先生给予方便,也许不成问题。”
可是这位不熟悉矿井的旅游者瓦尔特·马特恩已经厌烦了。他的眼睛难受得要命。他奔向日光的速度比巡道车到达井底车场的速度还要快。马特恩烦死了。
因此,就连他的抗议也未奏效,因为布劳克塞尔经理抓着普鲁托这条黑牧羊犬的脖套,用链子把它拴在那里,拴在开始参观矿井的地方,拴在矿山工作平面圆满完成之处,拴在按照布劳克塞尔的指示安置那块备受矿山喜爱的牌子“平安上井!”之处,但也拴在根据马特恩的建议必须写着下面一句话的地方。这句话是:“你们,你们这些进入地狱之人,要把各种希望留在身后①。”
①引自但丁《神曲·地狱篇》。
提升罐笼已经打开,准备输送人员出矿。这时,这位不熟悉矿井的人找到了剩下的话:“这本来就是我的狗。”
对此,布劳克塞尔说出最后的话:“令人心旷神怡的矿井表面能够给这样一条狗提供哪一种值得看守的对象呢?这儿就是它的工作面。在这儿,主提升井念着“阿门”,从上面五月份空气中来的风流呼呼地吐出。它应当成为这儿的看门狗,但是不叫刻耳柏洛斯。冥府在上面!”
啊,每次输送两人出矿。他们把采区工长留在井下。
啊,他们每秒钟可望上升十五米。
啊,这是各种升降机都能带来的熟悉的感觉。
他们在呼呼声中沉默不语。这种呼呼声将棉花塞进每一只耳朵。每个人都闻到一股焦味。每一次祷告都在乞求提升钢丝绳千万别断,好让阳光、自然光线阳光灿烂的五月再一次……
可是,当他们踏上地面车场的硬质合金片基体时,外面正下着雨,暮色正从哈尔茨山脉向田野上空慢慢移动。
这个人和那个人——谁不会称他们是布劳克塞尔和马特恩呢?——我和他,我们提着已经熄灭的矿灯走向采矿工长的浴室。浴室值班员拿走了我们的安全帽和电石灯。值班员把我和他领进放着马特恩和布劳克塞尔衣服的更衣室。他和我从井下碎砖块里走上来。已经给我和他的浴缸放满了水。我听到埃迪在那边劈劈啪啪地戏水。现在我也走进浴缸里。我们在用碱液洗澡。埃迪在吹口哨,他吹着某个曲调。我试着吹口哨,吹类似的曲调。可是这很难。我们俩都精赤条条。各人洗各人的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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