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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2005年第06期-第38章

小说: 2005年第06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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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幽长的梦,梦中父亲常提起的丁三爷出现了,他为了报答祖父的相救之恩,决心探究大叔的去踪,并设法救出来送还给祖父。在日本投降后,他也混进了沮丧的日本战俘营,等待一批批遣返。丁三爷有一次偶然间打听到了雨夜巷口之战淹死的孩子不是本地人,而且得知了大叔已被日军的一个少佐带往了日本本土,他决心去日本寻找大叔。日本战后的千疮百孔、疮痍满目、经济萧条给丁三爷谋生带来了重重困难,他只得靠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的乞讨来打听那个少佐的下落。一次,丁三爷在京都街上偶然发现一个上学的中学生很像大叔,便尾随过去,候了整整一天,等到放学又尾随他回家,如是数日。最后,他决
定试探试探,不想丁三爷刚露面,大叔就认出了丁三爷,丁三爷喜不自禁。大叔对丁三爷说早就想回到江南老家,可日本人看得严,今日没有准备,回去拿几件衣物和吃的,并约定次日傍晚在某街道见。第二天,当丁三爷如约出现在某街道时,被大批日本秘密警察逮捕,数日后丁三爷即被莫须有罪名秘密处死。
  丁三爷头“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血洒了我一脸。
  我在黑暗里习惯性地抹了一下脸,但此时眼都睁不开了,我立即就醒了过来。
  我大醉若醒的恍惚着,乡民们和父亲口碑里的抗日丁三爷、花花丁三爷都一幕幕像电影蒙太奇样穿行于我的大脑隧道,大叔是作为诱饵垂放的,可结果却适得其反……日本人没有如愿通过诱饵抓住丁三爷,却主宰了诱饵的命运,而丁三爷没有死于梦寐以求的日本人之手,却死于流氓强奸罪这样一个对抗日英雄多少有点嘲弄轻薄的罪名上……唉,脑子一片乱麻,根本理不出头绪。从机场到翻译纸条上的话,我觉得接到的无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国人,一个跟祖父没有多大关系的陌生人,一个如他所说的战争受益者,一个跟这片土地没有多大联系的观光客,虽然他的胎记得到了奶奶的确认,但我总觉得身处梦中,乡民们和父亲所口耳相传的也许是想象中的一段戏剧,丁三爷不过是他们杜撰的梁山好汉,他也许就是一个花花村夫……
  交叉平行的这些想法让我更加头痛欲裂。
  一早起来,我所在的镇中学校长破天荒地来找父亲,说是知道我们家有日本亲眷回来团聚,是抗日战争的受害者、亲历者,今年是抗日战争胜利43周年,学校正愁没有什么新意以达到教育学子之目的,本县出了个日本来的中国受害者,真是个受难活标本,到中学现身说法讲演一定能起到极大的影响作用,让学子身临其境,受到爱国主义教育,发愤图强云云。校长唾沫横飞,显示出课堂上鲜见的激情,连我父亲也被感动了,觉得不让大叔去现身说法简直就是千古罪人,去了就能使这些学子学习上你追我赶日后个个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大叔问我过去讲什么。我有了以前的经验,便说:“今年是抗日战争胜利43周年,学校组织了一个纪念集会。我想,学校当局和学生大概想听一听你在抗日战争中的亲身体会和到日本后的受难、受苦经历,这样可以教育学生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发愤图强。”
  大叔反问我:“可我在这方面讲不出什么啊!我在日本生活得很好,我没有受过苦,更没有受过难,我养父母对我很好,现在他们都已作古,财产都留给了我,我在日本受到良好的高等教育,一这一点,我其他弟妹们是享受不到的,以前的事情,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再说,历史书里也没有更多的介绍……关于讲演,我看算了吧,只得谢绝了学校当局。”
  去学校讲演就这样夭折了,回绝是我小叔去的,只说大叔病了,校长虽也大致明白是托词,却也无话可说,只得将他战争活资料、活化石的强烈愿望收回到心底。但从此校长见了我一直耿耿于怀,父亲更是从此连学校大门都不敢迈进。
  大叔后来又逗留了十几天,倒也会了一些江南江北土语和中文,能大概听懂奶奶的江北土话,有时竟还能像外国人一样讲起饶舌的中国话,连发音都大同小异,这让奶奶很是悲伤。再后来,他由回家过暑假的大表哥陪同去苏杭观光了,大表哥回来说他们还去了西安,看了轩辕黄帝陵。我亦不再逢人便说我那失散多年又重逢的日本传奇大叔了,我觉得,我的血缘已跟他割裂而不可复原,甚至对他怀有深深的失望情绪,这种失望倒并非他在我梦中出卖了好汉丁三爷,而是不可言说不可碰触的其他。
  我日本大叔送给我的那本影集至今还平静地躺在我家里,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就没有在那里装过一张照片,到现在,它仍然空空如也,封皮上的那个画面却深深地烙印在我记忆里:一个孩子嘹望一片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
  大叔后来再没来过中国江南,许多年前来信,依然是日文,我们依然要找人翻译。说他已从学校退休,膝下子女都很孝顺,年纪愈大,每年冬天各个关节愈疼痛不止,不知何因,已经无力再往中国来了。后来又来信说,他小女儿近期要来中国旅游,顺道到江南老家看看。再后来,我奶奶死了,给日本大叔发了唁电,毫无音讯。掐算年龄,他也已七十岁了,想必也已作古了。


猪场故事
■ 严  敬
  
  一头满怀睡意的驴
  
  我们场有一头驴,这头驴的来路十分可疑,几乎没有人能够说清它的来历。有一段时间,就是外面疫病横行的时候,人们发誓非要宰了它不可。后来,疫情消失了,而我们场并未遭到洗劫。人们这才为当初的想法感到羞耻。
  人们的想法是,假若驴,这头四条腿的驴,它带来了传染病怎么办?所以,驴该杀。反对派的观点是,这头驴,是头本分守纪律的驴,无论是工作,还是业余时间,都不曾离开猪场半步,它哪儿来的传染病?
  驴留下了。想杀驴的人并没有不高兴,相反,他们也快乐得很,只要驴存在,嫁祸于驴的机会不是天天有吗?
  不想杀驴的人因此忧虑起来,有一天,他们一改主张,摇身一变,成了想杀驴的人。而当初想杀驴的人自然想开了主意,如何保护好驴。
  可怜的驴,它的生存环境,一下子变得这么复杂起来。
  这头驴并非光吃闲饭不干活。假若是这样的,更因为它没有什么来头,我想,我们场早就容忍不了它。实际上,这头驴既守本分又任劳任怨。
  人们让这头驴驾车往出粪台那儿拖粪。整个猪场的猪拉的大便都由这头忠厚的驴运到出粪台。这活儿不轻,得时时不停地干。说起来,这还是一头聪明的驴,起初,还有人给它引路,没过三天,驴自己就认得路了,装满粪包后,说—声“走”,驴自己走到出粪台,接着又拖着空车回来。驾车人一通高兴,为驴也为自己以后的省便。全场上下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头好驴,一头上进心很强的驴。
  万物中不拘什么东西,只要它想进步,总是受欢迎的。譬如我们场这头驴,它一有了上进心,它干活就会很负责任,也特别卖力。假若它不想进步了呢?你想想,即使它认识路,它也装着不认识,弄不好,它会把粪车拉翻。消极的时候,它和你磨洋工,拖一车粪故意走—个时辰;说不定,它还要发脾气,尥蹶子伤个把人。这样一来,说不出有多叫人头疼。可是,这驴天天想进步,不知省了多少麻烦。
  然而,自从有了杀驴之说后,这驴好像有了变化。具体哪儿变了,也说不出来。也许哪儿也没有变,只是我们自己在变。我们清楚得很,驴,人们都说它蠢,其实它聪明着哩,纵然我们对它不恭,但它不敢马上放肆起来,否则,我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干掉它。
  驴还是照原先那个样子干活。但它的进步越来越勉强。它从没有尥过蹶子,也没有将粪车拖到沟里去。这些错误它都没有犯过。我们甚至从来没有听到它叫唤,这使得我们始终不清楚驴的叫声咋样。我们多么想欣赏一下驴的呜叫啊,但这头驴硬是不叫,叫人好不无奈。我们想了好多法子,往粪车上装加倍的重量,车辕将它的肩膀几乎压塌下来;用最大号的注射器札它的屁股蛋;试着用宰猪的刀割它的脖子;揪住它的阴囊使劲揉搓——诸如此类的手法,都没有让它叫出声来。后来我们又换了方式,带它观赏猪的交配,念琼瑶的小说,还和它谈起新近发生的女明星的风流韵事,所有的努力都毫无成效。反正我们场的这头驴就是这样固执地不肯让我们长一点见识。
  除此而外,这头驴仍然称得上好驴。它那与世无争的眼神表明它能够永远心悦诚服地供给我们使唤。
  最近,这头驴又充当起新的角色。A和B正在闹恋爱,两人搞得正欢。A别出心裁地想到将要骑着毛驴去见他的恋人。这个计划想得那么周全,因为这样一来既增加了泡妞的乐趣,又平添了他在恋人心中的分量。A从驴背上跳下后,马上投入了机械的操作之中。整个过程不免令驴昏昏欲睡。A再次跨上驴背,是那样的疲惫,那驴也好半天无法从睡梦中挣脱出来,A踢呀拧呀,都没有叫驴迈出半步,B感动得不行,她从驴的呆滞的脚步中看出了A对她的依恋。
  从此以后,驴就开始有了挥之不去的瞌睡。这种睡意使它始终浸在幸福的梦乡。即使白天它也行走在睡梦之中,粪车却从来没有拉翻过。
  我们益发觉得它是一头好驴。有一天,我们打算把它卖给屠宰场,或者我们亲手割断它的脖子,它肯定还是耷拉着双耳睡意蒙咙。不过,现在我们还舍不得这样做。
  
  逃  跑
  
  来猪场做猪倌的被称为具有高贵血统的饲养员们,以前的职业形形色色、五花八门,他们当中有商人、推销员、假酒制造者、骗子、街头混混,甚至还有被检举的官员、失意的皮条客等,其中比较正经一点儿的是抛弃了土地的农民,和饱受漂泊之苦的手艺人。他们的身份虽各个不同,但有一点是共同的:他们都是过往生活的失败者,并且,说来奇怪,在养猪这个行业上,他们都一致获得了成功。
  是的,他们都曾经桀骜不驯过,但是,现在,在生活的面前,他们垂首俯耳,服服帖帖。
  场长站在办公楼上,就是这样俯视这一群人的。
  这帮人从各自生活的角落里,逃跑到这里,一下子变得十分谨慎,为的就是不再逃跑下去。这使他们在好勇斗狠、耍他们名贵血统所具有的暴戾脾气的时候常常收敛几分。否则,又准备逃跑吧。
  有一阵子,一个疲惫不堪、满面胡茬、眼睛湿漉的中年男子经常在场门口徘徊。他守在门口,像是等待从里面出来的人。我们谁也不认识他。他那坚韧的耐心就是要等待着将大门里面所有的人都见上一面。最后,他告诉我们,他在找人。找他的儿子。
  他的儿子离他而去。他先听说,他的儿子是跟着一队泥瓦匠走的,等到他在一座大城市里找到那帮手艺人时,他被告知,他的儿子几天前随着一群找工的人去了南方。这样,可怜的父亲又尾随着追到南方。他总有办法打听到他儿子的消息,然而,他刚挨近他的儿子,他儿子就仿佛有所预感似的逃避而去。他追着他儿子的足迹来到了海边。他也搭船过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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