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血时代 - 两晋南北朝的另类历史-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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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隗喜见王敦举兵,刚入建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意气自若,洋洋大言,表示要一举消灭王敦。入见元帝,他又与刁协一起劝说元帝尽诛王氏全族。“帝不许,(刘)隗始有惧色”。
王敦起兵痛快。最倒霉的要数留在建康城内的王导。要知道,造反谋逆,最起码是要诛三族的大罪。王导是王敦的堂弟,惴惴之情,自不待言。这位大名士天天带着王邃、王彬、王侃等在朝廷任职的王氏宗族二十多人,跪在宫门外待罪。
一边是王敦兴大兵直杀建康,一边是王导素服待罪,晋元帝司马睿还真不知如何处理。
尚书左仆射周剀入宫面君,跪于门下的王导高声哀求:“伯仁(周剀字),我以宗族百口托付您!”
周剀没有搭理王导,“直入不顾”。
入宫后,周剀向元帝盛称王导忠诚,深加求护。这位周伯仁真是中国历史上罕有的大好人,如果换了别的文士出身的大臣,肯定对王导满脸悲悯,拍着胸脯大言要搭救“老同事”,入宫后,又会百分百自告奋勇充当抄家先锋,不劝皇帝杀掉王氏九族才怪。
周剀大名士,喜饮酒。与元帝商议好政事后,于宫中痛饮,尽醉而出。
王导一行人还在门外长跪。见周剀晃晃悠悠出宫,又膝行而前,大呼求救。周剀仍旧不搭理王导,醉乎乎对左右从人讲:“今年看我杀取诸贼,取斗大金印系肘后!”
回家后,稍待酒醒,周剀又亲自上表元帝,“明(王)导无罪,言甚切至。”
所有这一切,王导全然不知,认为周剀不救自己,内心深恨。
在周剀等人的谏劝下,元帝命人送还王导朝服,并于宫中召见。王导跪地叩首,说:“逆臣贼子,何代无之,不意今者竟出臣族!”
元帝闻言下座,光脚走至王导身边,扶起这位老好人,表示绝对相信王导的忠诚。
公元322年4月,元帝下诏,以王导为前锋大都督,以戴渊为车骑将军,共讨王敦。同时,又下令征虏将军周札(吴中大族周玘之弟)守建康石头城,以刘隗统军守金城。元帝身穿甲胄,亲自出城巡示诸军,表示御驾亲临的决心。
王敦大军,从芜湖沿江而下,很快逼近石头城。由于痛恨刘隗,王敦想首先进攻金城。深受王敦厚待的杜彛到藕肴把裕骸傲踮笫窒滤朗可醵啵匆滓痪俟タ耍蝗缡坠ナ烦牵茉瘫∩俣鳎晃茫ブ匕堋V茉话埽踮竺呕б咽В捕ㄈ话芴印!
石敦听从杜弘之意,并以其为前锋,猛攻石头城。周札是江南旧族,对晋元帝本来就三心二意,没做什么抵抗,大开城门迎纳杜弘军入城。至此,王敦占领了建康的军事要地石头城。
听闻败讯,元帝着慌,忙命刁协、刘隗、戴渊合军进攻石头城,并令王导、周剀、郭逸等人三道并进,一齐出战。
所有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文臣,兵战斗策非其所长,加起来也不是王敦的对手,“兵皆大败”,一时间四散狂逃。
刘隗、刁协慌忙入宫,跪伏于元帝面前连称死罪。元帝也流泪呜咽,劝两人出逃避祸。两人表示:“臣当守死,不敢有贰。”元帝仍遣人对这两个老人旧僚给马派从,让他们出宫逃命。刁协年老,又素无恩信,一出宫身边从人就全都逃散,老头子很快被人砍掉脑袋,送至王敦处邀赏。刘隗脚力健,连滚带爬,昼伏夜行,最后跑到石勒的后赵避难,有幸捡得一条狗命。
按理讲,王敦并非造反。刁协伏诛,刘隗逃走,他应该入宫面君才对。但王敦“拥兵不朝,任士卒劫掠,宫省奔散”。晋元帝司马睿真成了孤家寡人,身边只有值勤的安东将军刘超和两个太监侍立,静待王敦兵士的到来。
元帝脱掉戎装,身着朝服,派人向王敦传话:“公若不忘本朝,则天下尚可共安;如其不然,朕当归琅琊以避贤路。”本来元帝得帝位就是侥幸,此话有七八成是真。
王敦不答。其实,这位王大将军也不失厚道。当初,他与堂弟王导竭尽忠心拥戴司马睿这位晋室疏宗为帝。如今,乘胜凭势,完全可以幽禁废杀司马睿,但王敦没有下手。
元帝见王敦不搭理自己,没辙,只得命公卿百官齐去石头城拜见王敦。从感情、心理上讲,元帝也不见得有多么悲愤,他自己依靠王氏家族的扶植才得立为帝,王敦真把他废掉,他也没什么话好讲。
王敦与众臣见礼已毕,居于上座。首先,他戏问手下败将戴渊:“前日之战,有余力乎?”
东晋草创之际的大内讧(2)
戴渊坦言:“岂敢有余,但力不足耳!”
王敦又问:“吾今此举,天下以为如何?”
“见形者谓之逆,体诚者谓之忠。”戴渊不卑不亢,语带讥讽。
王敦也笑:“卿可谓能言之人。”
戴渊此人,是吴地数世强宗。“有风仪,性闲爽,少好游侠,不拘细行”。当年大才子陆机带着数船行李去洛阳,戴渊与一帮哥们见财起意,前去抢劫。“戴渊登岸,据胡床,指麾同旅,皆得其宜”。陆机在船上望见,知戴渊非常人也,大声叫道:“卿才器如此,怎会做此盗贼之事!”戴渊感悟,投剑而起,与陆机成为挚交。司马睿到江东后,戴渊一直深见亲信。
略作沉吟,王敦又对周剀埋怨道:“伯仁,卿负我!”
周剀依旧一脸不在乎,“公戎车犯顺,下官亲帅六军,不能成功,使王师奔败,以此负公!”
周剀“少有重名,神彩秀彻”。“周仆射,时人谓‘言谈之林薮’”(《世说·赏誉第十八》)“世目周侯,嶷断如山”(《世说·赏誉第五十六》)。正史、小说,都对他赞誉不少。但此公好酒,当初在西晋,能日饮一石;过江后,日日沉醉,略无醒日,时人称为“三日仆射”(意思是一醉三日)。一次,周剀与一位刚从北方逃难来的老友对饮,两人喝掉二石酒,竟把对方活活喝死。此外,周剀雅望非常,以戴渊之豪放,在其座不敢多发一语;以王敦之俊爽,每见周剀都面红耳赤,冬天寒日也要连连扇面。刚过江时,王导曾与周剀狎饮,乘醉倚枕在这位大名士的腿上,指着他的肚子问:“这里面有什么呢?”周剀豪语道:“此中空洞无物,然足容卿辈数百人!”其豪放事迹,皆有类于此。
表面上,事情至此告一段落。晋元帝下诏大赦,并封王敦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寻尚书事。王敦却不给皇帝面子,“并让不受”。
元帝内心不安,他在广室殿召见周剀,问:“大事渐息,二宫无恙(指元帝自己及皇太子司马绍),诸人平安,大将军(王敦)看来还不负所望吧?”
周剀回答:“皇上、皇太子自可万全,臣等尚未可知。”
有人劝周剀趁机外逃,被他拒绝:“吾备位大臣,朝廷丧败,宁可复草间求活,外投胡、越邪!”真正一条好汉子,磊磊落落,虽常因酒废事,不失铮铮直臣。
王敦手下的参军吕猗,曾在戴渊手下做事,与彼时的老上司深有过节。他劝王敦说:“周剀、戴渊,皆有高名,足以惑众。先前明公质问二人,他们一点愧色也无,令人痛恨。若不除之,必有再举之患。”
王敦深觉吕猗之言有理。但毕竟周、戴两人名望太大,王敦自己下不了决心,便试探性地向堂弟王导征询意见:“周剀、戴渊,南北之望,无疑可以做三公吧?”
王导不答。
“做尚书令、仆射之官总可以吧?”王敦又问。
王导仍旧默然。当时跪于宫门之门,数次哀求周剀在皇上面前为自己家族求情,没有得到对方任何反应。对此,王导耿耿于怀。
王敦会意:“这样的话,应该杀掉两人才对吗?”
王导仍旧无语。
于是,王敦下令逮捕周剀和戴渊,随便捏造个罪名,押至石头城处决。
路经太庙,周剀放声大骂:“天地先帝有灵,贼臣王敦,倾覆社稷,枉杀忠良,陵虐天下。上天有灵,当速杀王敦!”押送军人惶恐畏惧,忙上前用利戟对周剀当口就刺。虽血流至踵,周剀仍颜色不变,举止自若,慷慨受死,观者纷纷流泪。
不久,王导在中书省翻检他失势时朝廷官员呈给皇帝的疏奏,发现了周剀为解救自己而上的奏书,其中内容极赞王导忠诚,申诉备至。此时,王导才知道自己做了小人。他执表流涕,悲不自胜,对儿子们说:“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吾虽不杀伯仁”之典,由此而来。)
说句公道话,王敦之祸,实属元帝司马睿因听信刁协、刘隗两人之言排挤王氏宗族而自招。刁、刘二人,器量浅狭,不能容物,致使“权臣发怒,借其名以誓师”,但最终倒大霉的,反而是周剀和戴渊这样的仁厚长者。
王敦大权在握,以堂弟王导为尚书令,以堂弟王舒为荆州刺史,以堂弟王彬为江州刺史,以堂弟王邃为徐州刺史,以亲兄王含为卫将军、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改易百官及诸军镇,转徙黜免者以百数;或朝行暮改,随意所欲”。
长沙方面,谯王司马承终于力不能支,被魏义攻败,自己也被活捉,关在囚车里押送武昌。走至半路,王敦派人一刀结果了这位志大才疏而又不失忠梗的司马老王爷。
权力使人腐败,极权使人极端腐败。“(王)敦既得志,暴慢滋甚,四方贡献多入其府,将相岳牧皆出其门”。他最宠信的,当属吴地大族沈充和他的老乡钱凤,并对二人言听计从。凡有得罪沈、钱的官员,必死无疑。这两个人土豪出身,“大起营府,侵人田宅,发掘古墓,剽掠市道”,使得士庶怨恨,皆望其早败为幸。
公元322年年底,王敦率军还武昌(今湖北鄂州),遥制朝廷。
不久,元帝司马睿“忧愤成疾”,病重而死,时年四十七。
元帝至死,王敦也没有去朝见他。值得重点说明的是,元帝确实是病死善终,不是被毒死、刺杀、绞死或者暗杀。失势君王中,元帝也算运气比较好的一位。史家评价他“恭俭之德虽充,雄武之量不足”。最最奇怪的是,就连总为尊者讳的正统史家也明言,“恭王妃夏侯氏竟通小吏牛氏而生元帝”,也就是说司马睿其实并非司马氏的后代,而是一个姓牛的小官吏与司马睿“父亲”的王妃夏侯氏私通之子,也真是天下奇闻。东晋一百年天下,原来并非司马血脉在帝系流动,果真天道循环,以报司马家族开基者的阴毒残忍。
东晋草创之际的大内讧(3)
元帝死后,王导受遗诏摄朝政,皇太子司马绍继位,是为东晋明帝。改元太宁。
王敦最后的下场(1)
东晋明帝刚刚继位三个多月,一直体虚多病的王敦也有日暮途穷之感,加强了篡位的准备步伐,“讽朝廷征己,帝手诏征之”。他自己不好在没有借口的情况下带兵入建康,反而暗示明帝,要皇帝下诏征召他入朝,以做到“名正言顺”,然后再顺水推舟,按部就班地也过把皇帝瘾。
东晋明帝年轻果锐,危急时刻坦然不惧,亲笔写诏书让王敦入京,这样一来,反让王敦感到有些进退两难。
王敦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