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5期-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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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么事,凭什么诬告他。”
其次,王天香认为,不管谁是毒蛇,到了这之后,要隐藏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诬蔑他人,把水搅浑,而李宁育至今没有指证谁。然后,从吴一开始向李发难,到现在向他再度发难,是一脉相承,反正就咬住他一个人。再次,通过犯低级错误来开脱自己,这不失为一个良策,很容易蒙骗人。肥原听罢,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天香,你有大长进了。”肥原对王天香夸奖道,“你能想到这些说明你动了脑子,想得深,说得好,道理上也说得通,有令人信服的一面。但是,还不能完全叫我信服,因为吴志国指证李宁育的那一套,照样也可以说得通。一,作为毒蛇,私下在偷练他人的字是完全可能的,很多特务都在这样做,这几乎是他们的基本藏身术之一,和化妆术是一回事;二,毒蛇因为是毒蛇,任何事都会特别警觉,他刚把密电内容作为情报传出去,张司令突然问他有没有跟别人说过密电内容,你说他会怎么想?他很容易想到可能出事了,然后他把预谋的“替罪羊”拉进来也就不足为怪了;三,既然有“替罪羊”在身边,他当然可以不急不躁,稳坐泰山,因为像这种案子,验笔迹这一关总是要过的,他只要等着看笑话就可以了。你说,这样是不是也说得通?现在的问题就是这样,你我的说法都能自成一体,但不能互相说服,你我都驳不倒对方,因而双方都不能成立。你要驳倒我,需要进一步的证据,我
也同样。
最后,肥原说:“所以,我们现在先不要妄下结论,要走着瞧,要去找证据。你马上出发,去搜查李宁育的办公室,如果能找到一点他在练吴志国字的证据就好了。”
很遗憾,王天香从李宁育的办公室给肥原打来电话说,他没有找到相应的证据。
兵不厌诈。没有找到照样可以说找到。挂了电话,肥原径直来到西楼,将李宁育约至楼下会议室,开门见山地说:“王处长正在搜查你的办公室,你知道我要查你什么吗?”
“不知道。”
“你怕吗?”
“不。”
“不,你怕,因为你匆匆来此,来不及把你的罪证销毁。”
李宁育稍稍举了一下手上的佛珠,“我从不做罪恶之事。”
肥原看了一眼李宁育手上的佛珠,感叹说:“李宁育啊,你整天信佛供佛,可我看佛主也有不灵的时候,王处长刚给我打电话来说,他们在你办公室里发现了你的秘密。天大的秘密哦,你猜是什么吗?”
“我有什么秘密?”李宁育淡淡地说,“我的秘密都是皇军的秘密。”
“不对吧,”肥原说,“难道偷练吴参谋长的字也是皇军的秘密?”
“什么?”李宁育没听清楚。
肥原说:“王处长发现你在临摩吴参谋长的字,请问这是为什么?说实话。”
李宁育几乎是第一次露出笑容,“我想王处长一定是走错了办公室。”
肥原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说:“李宁育,我跟你说句老实话,如果你最终能证明你不是毒蛇,皇军将大大的重用你。”话锋一转,大拇指又成小拇指,“但现在……对不起,我怀疑你证明不了,你说我诈你,不停地诈你,就是想证明我对你的怀疑。”
李宁育沉默一会,没有接着肥原的话说,而是莫名地问道:“肥原长,我想知道,你上午给我看的吴志国的血书是真的吗?”
“你看呢?”
“我希望是真的,”李宁育说,“这样他已经证明我不是毒蛇。肥原长,你相信我,只要那是真的,吴志国肯定就是毒蛇,你再不用怀疑谁了,事情可以结束了。”
“如果是假的呢?”
“假的?”李宁育沉思一会,“有一个情况,我建议肥原长去证实一下。”
李宁育反映,今天午后休息时,他听汪大洋说,汪在向张司令呈交密电时,童副官在现场,并由童接下后再转给张司令的。李宁育特别指出:“汪处长说,童副官接了电报就先看了。”就是说,事发之前,不仅仅是“吴汪李唐四”知悉密电,还有第五个人,就是童副官。言外之意,他也应是怀疑对象。
肥原坦然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怀疑他,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他是被秘密地怀疑。”
李宁育说:“我从肥原长请我们抄写由他亲拟的家信一事中已经有所预感,但我认为秘密怀疑其实效果不好。”
李宁育认为,公开怀疑具有一种威慑力,毒蛇知道自己被怀疑,心里一定会紧张。心里紧张,行为不免要变形,易于露出破绽。秘密怀疑在某种情况下也许是有用的,比如他要采取什么行动,不知背后有人,易于被捉住。但从现在情形看,想必毒蛇基本上不会采取什么行动,任何行动无异于飞蛾扑火,他不敢,也不会。如果他不行动,秘密监视的价值已经没有,甚至只有负价值,因为他不知自己被怀疑,心里无碍,反而易于他隐藏。
这些都是分析,肥原要他得出结论,李宁育的结论是:如果吴志国确凿没死,肥原老是诈他,不如去诈诈童副官。
李宁育说:“我不知肥原长有没有像诈我一样去诈过汪处长和小唐,吴副参谋长肯定是像我一样被诈了又诈的,甚至用了刑威逼。我在想,如果毒蛇就在我们这四人中间,他(她)可能早被你诈供了。因为你想,现在的情况,毒蛇的一只脚事实上已经在牢房里,另一只也是这两天内要进去的,他再顽固、再狡猾、再老到也经不起诈的,即使嘴上不招,脸上也要招。人总是人,贪生怕死,到了悬崖边总是要紧张的。我是个心皈佛陀之人,把生死已看得淡如山水,生死只是个轮回而已,生在此,死在彼,彼即此,此即彼,彼此彼此,没什么异同。尽管如此,七尺之躯毕竟由心肉造就,心会因情而动,肉也会因事而乱,我若是心怀鬼胎,也做不到脸不变色心不跳,更何况凡夫俗子。所以,我建议肥原长不妨公开对童副官的怀疑,也许会有意外所获。”
肥原听罢,心里似乎有一角被李宁育切了去,但嘴上还是不服,“你不是说,没有确凿证据你不会随便指控人,怎么出尔反尔了?”
李宁育说:“我没有指控他。我是帮你分析,提出建议。”
最后,李宁育强调说:“我必须申明一点,我说的这些都是在吴副参谋长还活着的前提下,如果他真是命归西天,并留下了血书,我还是那句话,肥原长不必再费心了,他就是毒蛇,毋庸置疑。”
肥原在心里骂道,我怎么可能不费心,你们两个王八蛋已经叫我够费心的,现在你这个王八蛋又给我“分析出”了个童副官。不用说,即使把他骂成王八蛋,但肥原还是觉得李宁育说的不无道理。让他感到困惑的是,他不知对李宁育的这个表现该作何看待,是增加对他的怀疑,还是反之,他有点吃不准,看不清。他带着这个困惑从西楼回来,正好遇上王天香也从城里回来了。
王天香没有空手而归,他带回来了金先生的最新消息:金先生出走了!
“去哪里?”
“不知道。”
自昨天下午起,金先生的行踪已受到日夜监视,据称,其间金先生曾多次进出公寓,去过剧团,上过街,下过馆子,会过朋友,但一直没有“按约赴会”。一小时前,金先生提着一只大篾箱出门,去了城站,转眼消失在一群乱人中,去向不明。正在李宁育办公室搜查的王天香闻讯后,立即赶到金先生公寓,破室人内,发现饼干盒犹在,但盒内的饼干和藏于饼干下的“诱饵”,也就是通知金赴约的纸条已不见。这使金先生不明去向的出走变得更加神秘莫测,同时也使唐一娜的身份又变得说不清起来。
肥原觉得这天下午真是怪了,那边李宁育刚给他“分析出”了个童副官,现在王天香又给他“翻腾出”了个唐一娜。本来,看金先生迟迟没有“赴会”,肥原对唐一娜都已经不大在意了,想不到这会儿又卷土重来,而且与童副官接踵而至,好像跟李宁育合谋好似的,把这滩浑水搅得简直浑不堪言。肥原突然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人牵入歧途,懊恼中,他失去了素有的笑容和好脾气,踢倒了一张凳子,却不知对谁发火,只是气呼呼地去到阳台上,望着西楼,望眼欲穿。
从阳台上回来的肥原,心里又有了一张牌,不过这是张老牌:吴志国的血书。他把血书交给王天香,对他说:“你过去通知童副官,马上召集大家开会,让他们都看到它,并分头找每一个人谈话,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这下连王天香都闹不懂主子想搞什么名堂。他以为出这张老牌难有作为,而李宁育已经知道这是一张诈牌,甚至可能还会有反作用。肥原细细回忆一番,肯定地说:“我至终也没有跟他说吴志国是假死,他顶多是怀疑而已,再说就算他知道也没关系,我这不是要诈他,而是要看他究竟是怎么判断这事的,然后还要看他有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这事。”
“说了又怎样?”
“那要看他怎么说的。”肥原沉吟道,“如果他判断吴志国是真死了,然后又把这情况跟那些人说,就说明他刚才跟我指证童副官纯属瞎闹,想搅浑水,这样你就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了。”
“那如果没说呢?”
“没说就看其他人的反应啊。”肥原理直气壮地说,“你想,如果李宁育就是毒蛇,以前没这血书,那些人即使对他有怀疑也不一定敢说,都是似是而非的东西,万一说错了呢,不是结下冤仇了,以后怎么共事?现在有了这玩意,谁都敢放开说了,这便于我们搜集他罪证。如果李宁育不是毒蛇,那真正的毒蛇看我们怀疑错了,心里一定高兴死了,而且一定会对李落井下石……”
由此可见,肥原这张老牌新打,其中藏的名堂多着呢,可谓一箭多雕!
由此也见,现在肥原怀疑的目光已分散了,他希望这仅仅是“黎明前的黑暗”。
按照肥原的思路,这个会从大家传看血书开始,开得惊惊乍乍的。汪大洋的反应是一连串的啊哟声,他似乎是被吴的刚烈和忠诚所动了心,眼睛湿了;李宁育摸出佛珠专注地拨弄着,不知是不是在进一步猜测事情的真伪;唐一娜的反应最激烈又另类,她不相信死者是自杀的。汪大洋听了,甚是震惊,“难道还会是他杀?”
“哼!”唐一娜不屑地说,“不是自杀当然就是他杀。”
“那凶手会是什么人?”汪大洋十分困惑。
唐一娜指了下李宁育手上的佛珠,“天知道。”
童副官厌烦地对老汪挥了下手,“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开这会,目的就是为了看大家对这事的反应,以求证李宁育是否跟这些人说过这事:现在看肯定没说。所以,会开得很简单,除了通报情况,只说了一件事,就是对李宁育的寝室作了下调整:与童副官对调,即童与汪合住,李宁育单独住。这是血书给他的“待遇”,也是假戏真做的需要,是做给那些人看的。散会后,根据王天香的授意,童副官留下了李宁育,并以一声具有暧昧意味的“老李啊”,开始了他照授意中要求的盘问。
童副官说:“我想你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吴副参谋长以死证明了他的清白和对皇军的赤胆忠心,同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