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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辑)-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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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安娜。”他不由轻轻地道了一声,然后就把所有的信摞好,放进保险柜里。戈尔顿在得到原信之前,是不打算开始干的。刚才是为了让顾客更加放心;故意做做样子而已。
  第二天12点前,罗达捎来了原信和几页迈尔谢尔的笔迹。戈尔顿整整研究了三个小时,他把安娜的信摊开,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的“鹅颈灯”下。他久久地颠来倒去地观看,不时作上记号,但一直未读内容。无论怎么看,字母都是秀秀丽丽的,带有花笔道。安娜既没有用专业画笔写,也没有用圆珠笔写,而是用地地道道的羽毛蘸黑墨水写。字母的每一笔、每一划都让人见爱,仿佛是一件完美的艺术珍品似的。其中,一封有三页,另一封四页,还有一封两页,其余的只一页。但是,任何一封都没有留下日期、地址或全名。戈尔顿默默地咒骂着那个用刀片把这些信划得残缺不全的人。他把信一页页全翻遍了,又从背面一页页细看了几遍,然后作了批语:“轻、中度粗笔道。”“流畅、匀称、非规范——1—5页”这些均属欧洲书法的特点。但戈尔顿认为,该女士未必就是欧洲人。这问题尚待进一步细查,批语确定的仅是一些初步的印象,当然也具有一定的导向性质,戈尔顿边干边吹着口哨,电话铃响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原来是前妻凯琳打来的,她告知,孩子们星期六晚上6点前到,吩咐星期天晚上7点前必须把孩子们送回去。前妻的口气冷若冰霜,但戈尔顿竟不像以前那样感到痛苦,对她及家里的情况也不再那么牵挂,这一点连戈尔顿本人也感到吃惊。
  戈尔顿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他和孩子们一道度过了周末,第二天傍晚又按前妻的吩咐把孩子们送了回去。回到自己店铺,他已累得疲惫不堪,头痛不已,但他仍取出安娜的信件。
  “你好,安娜!”他又轻轻道了一声,顿觉倦意消散,头痛停止,甚至旅途中的不快,孩子们的纠缠吵闹也忘得一干二净。
  他坐在安乐椅里,得到信以来,这是头一次仔细阅读。全都是恋爱信,情深意切,如火如荼,但也不乏幽默之趣。由于没有日期,信很难按时间顺序排列,然而总的情况还是有了眉目。安娜和迈尔谢尔是在城里某地约会;他们一块散步、交谈,然后他走了……他又来了,这次他们共度过了两个假日,关系更亲密了。安娜用订户信箱给他寄信,迈尔谢尔却一次也没回信,只是把安娜的信作些旁人完全看不懂的记录后就保存起来。安娜已经出嫁,或者与某人同居,但是在信中,此人的名字都被剃刀划得一丝不剩。迈尔谢尔认识此人,和他见过面,显然他们相处和睦,还进行过不止一次的认真长谈。安娜很替迈尔谢尔担心,因为他干的是一种危险的研究工作,但她也不知道,他干的究竟是什么工作。她把他称为“神秘的陌生人”,而且经常在信里对他的秘密生活、他的家庭、他残暴的父亲及他本人的来去无踪、神出鬼没,流露出几分嘲笑。
  戈尔顿觉得好笑,安娜对迈尔谢尔是那样的钟情,竟连他的住址、他的工作、他所面临的危险都一概莫知。她只知道一点:只要迈尔谢尔在她身边,她就感到愉快,感到幸福,觉得自己过上了真正的生活。这就足够了。安娜的丈夫也知道安娜和迈尔谢尔的关系,这给他带来无穷的痛苦,但为了妻子的幸福,他甘愿忍受。
  有这样一封信,戈尔顿读了读:“亲爱的,我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真的,再也不能了!我想你,在每一个过街的人身上都看到你。每当我拿起电话时,听到的也都是你的声音。只要听到了你的脚步声,我的手心就会冒汗,全身就会发热。我做梦都在想你。今天我问自己:‘我究竟怎么啦?’难道说,找还是一个愚蠢的中学生,蠢到竟然迷上一位电影明星?我已经26岁了嘛!我本来已把你的全部资料放进了信箱,开始写地址,但是当我写出订户信箱号码时,又觉得好笑。难道我能以这种方式和你告别吗!万一你不能按时去取,信箱终会被邮递员打开的。我不愿因我的一时疏忽给这号人以满足,他们,这号邮递员们,你也知道都是些灰溜溜的,像苍蝇一样令人讨厌的东西。让他们拿别人去开心吧。再说,你的资料一旦落入他们手中,秘密被他们破译,并被他们公诸于世,那后果会怎样呢?想到这些我又把资料藏到……(被剪掉)的保险柜里……”
  “迈尔谢尔绝对不是‘神秘的陌生人’。”戈尔顿心想。事实上,这个雅号更适合于另外那个男人。迈尔谢尔的资料就藏在他的保险柜里。可他是谁呢?戈尔顿摇了摇头,又继续阅读:“过了一会……(又被剪掉)来了,我扑到他怀里痛哭起来。他带我去吃午饭,我的确饿极了。”
  戈尔顿会心地笑了。他把信放到桌上,靠紧椅背,双手抱着后脑勺,看着天花板。天花板早该粉刷了。
  随后两周,他都在研究那些信和迈尔谢尔的笔迹。他拍照,把字体放大,努力寻找蛛丝马迹。然后又把信译成密码,按照他精心编制的程序输入电脑,力图从中找出能表明其国家和地区的非常词、句、段——总之,一切能引起注意,给他揭示新信息的东西,他都在寻找。关于迈尔谢尔,戈尔顿认为,他出生于试管,在与安娜相识前,还从来没有离开过教室或实验室。安娜是西方中部地区的人,大概出生在湖畔的一个小城市。全部信中被剪掉的那个人名由六个字母组成。安娜有一次提到,她去参加一次画展开幕式,但是画家的名字也同样被剪掉了。那名字有9个字母。虽然没有对画家的评语,但戈尔顿从笔迹变化就能看出,画展给安娜产生了强烈的印象。他量了词与词之间的距离,确定了字母的尺寸、倾斜度及匀称程度等。他觉得,每一笔,每一划里都蕴含着优雅和韵律。一个个字母像一粒粒珍珠串在一起,清翠欲滴,给人以信赖——这一切说明,安娜是个诚实的人,均匀流畅的线条显示出笔者书法的娴熟以及洞察力的透辟。
  随着工作的深入,有新进展的评析渐渐充实起来。安娜的形象开始出现,迈尔谢尔笔迹的初步鉴定也已完成。很清楚,这位科学家、技术大师精明、诚实,才华横溢。言行举止慢条斯理,也是一个典型的、性格孤僻的单身汉。
  罗达来取结果时,戈尔顿认为,对这两个人,他所了解的要比他们的亲生母亲所讲述的多得多了。当然,他仍然不知道,安娜究竟身居何方,资料究竟藏在何处。
  “全部就这些?”罗达看完分析报告后问,显然他还有所求。
  “对。”
  “我们调查过州里所有美术展厅。”罗达拉着马脸说,“可就找不到那女人。此外,我们有证据证明,迈尔谢尔根本不可能如她信中所说的和那女人厮混那么长久的时间。很显然我们被耍了,您也一样。您相信,安娜是诚实而又道德高尚的人,可我们却认为,她是一名间谍。她引诱迈尔谢尔上钩,骗取了他的资料,而这些信不过是一种把戏而已。封封如此!”
  戈顿摇了摇头:
  “这些信里,没有一句是谎言。”
  “那为什么安葬迈尔谢尔时,她不来?关于他的讣告,报上登得够多了。我可以肯定地说,他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没有那么长久。自从我们在学院高年级找到他以后,他就一直留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每周七天,一天不离,整整四年一直如此,他没有时间与那女人建立如她所述的那种复杂关系。这一切明摆着是编造的,是杜撰。”罗达气得瘫在座椅里,脸色灰得跟他的衣服的颜色几乎一样。这短短的两周时间,他一下子显得老了好几岁。
  “他们赢了。”罗达有气无力地说,“也许他们现在已逃离国境,也许在迈尔谢尔遇难后的第二天就已逃走。资料到手了,任务完成了。干得真漂亮。迈尔谢尔那白痴真该死!”罗达看着地板,痴呆呆地,然后直起身子,又说起来。他嗓音更加生硬,语句短促,有时前言不搭后语。
  “从一开始,我就不赞成作什么笔迹鉴定,白白浪费时间和金钱。什么笔迹鉴定?一派胡说八道,但做也做了,没什么说的了。请把帐单邮寄过来。她的信在哪里?”
  戈尔顿默默地把信札递给他。罗达仔细清点后,就把它放进公文皮包,接着站起身来。
  “为您着想,我不会把您与本公司这次合作告诉任何人。”他把戈尔顿写的鉴定书推开,“这些东西对我们毫无用处。再见!”
  戈尔顿明白,事到如今理当结束了,可是疑团不散。“安娜,你到底在哪里?”他默对着冷嗖嗖的夜空发问。她为什么不去参加葬礼?为什么不把资料交还公司?他找不到答案。但是他知道,安娜还在,她在画画,在和她心爱的人一起生活……他不知怎么突然激动起来。
  他把前额紧贴到冰冷的窗玻璃上,竟轻声地道出了一句:
  “她是无价之宝。”
  “戈尔顿,你没出事吧?”凯琳在电话上问。他能见孩子的日子又到了。
  “没事。你要说什么?”
  “没事就好。你身边好像有个女人?我觉得你谈话的语气有点反常。”
  “上帝啊,凯琳,你到底要我干啥?”
  她的声音又冷淡、威严起来,还是接送孩子的事……
  戈尔顿放下话筒,环视了一下房间。他这才发现。这房间又脏又乱,好像没人居住似的。“这里还需要一盏灯。”戈尔顿思量着,“至少要一盏,也许两盏。”安娜就喜欢房里明亮。“我身边真的出现一个女人了吗?”他想哭,又想笑。不错,他有她的签名,有她寄给另外一个男人的恋爱信的复印件。他甚至常梦见她来到家里。用信中那些话语与他交谈。是那女人!每当他一闭上眼,她的名字“Anna”立刻就会出现。大写字母A像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火焰扶摇而上,直冲九霄。后面是秀丽的双写“nn”,未了是龙飞凤舞的小写“a”,真的,它在向上飞,不过没飞走,只飘出一道花笔,把签名从上到下团团围了一圈,接着横穿大写字母把自己融进“A”里,最后又回到词尾。一个如调色板般富于表现,有着远大抱负,翱翔于大地上空,以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创造着艺术画像的安娜的形象,跃然眼前。“永远属于你的安娜。”永远属于你的。
  第二天他新买了一盏灯。在回家的路上又拐进一家花店,买了盆鲜花。安娜曾写过,阳光能把窗台上的鲜花变成玲珑剔透的宝石。戈尔顿把花放在窗台上,把百叶帘卷起,花……果真变得像闪光的珠宝。
  春去夏来。戈尔顿常去纽约参观画展,欣赏年轻画家的作品,反复研究各派书法。他也曾想过,连那些老练的专业侦探、那些联邦调查局的特工都找不到她,那他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指望了。但他仍不灰心,照样有展必看。他安慰自己:“我很孤独,需要找个女人,一个能使我钟爱的女人……”他继续寻找着。
  工夫不负有心人。秋天到了,有一天他参加了一位新秀——刚毕业的教师举办的画展开幕式,很受启示。他想,安娜也完全可能是位美术教师。他弄来了一本学校名册,便逐一去查访……
  也许她长得很丑,戈尔顿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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