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辑)-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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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发着喷发剂和香水的香味。
“礼服在这儿。”梅说道,揭开包装纸的一角,让哈拉特和孙妮看了一眼。
“哎唷!”两个女人同声惊叹,那一角白色的薄纱,好像美梦中的云朵。
付清哈拉特的钱,彼此点头微笑恭维一番,两个女人走出美容店。
一出门,梅嘘了口气,仿佛现在才算找到一个和孙妮说话的机会。“哎!哈拉特这个小妖精,手艺倒真是不错,但你必须盯紧点儿,看着她做。她给你做得怎么样?”
“好极了,尽心尽力。我真幸运,有一个你这样的朋友。”孙妮说,“我一定得付钱,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梅牙缝里啧了一声,“别,别,我又没做什么。你这话我可不爱听。”这种对答当然是惯例的客套。
美好的一天以找到孙妮粗鲁的丈夫告终。哈西姆先生脸膛红红的,在一个只有一台电视和四面秃墙的俱乐部里喝得半醉。
“你花了我的钱。”他嚷嚷道,眼睛瞪着梅。
“梅是我的朋友,根本没收我的钱。”孙妮厉声道。
“你付钱给人,她再吃回扣。”哈西姆先生打雷一样喝道。
“她让他们少收我的钱,不然我会花得更多。”孙妮大声辩驳,脸绷得像石头。
两个女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梅的眼睛似乎在问,像你这样有文化的人怎么能忍受这种丈夫?
这正是我的悲剧,另一双羞愧的眼睛痛心疾首地回答。
两人坐下来,哈西姆先生继续气乎乎地看电视。梅捉摸着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敌意,以及这种敌意意味着什么。
电视屏幕上,本地的女主持在播报新闻。天才,大家都这么称呼这些主持人。她穿一件红色的礼服,别着一个硕大的金胸针。她的头发不知怎么弄的,不仅没有披散下来。反而像把扫帚,直直地竖着。整个人打扮得油光光的,像滑溜溜的冰块一样。她滔滔不绝,高声大气,得意洋洋地露出一对虎牙。
“她的头发也是在哈拉特那儿做的。”梅咬着孙妮的耳朵说。
天气预报、地图、可敬的总统和全体内阁,一个接一个,好像正在决定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俱乐部的男人们可以自己挑选想看的电影,这全是因为网络的缘故。有了网络,去镇上一点儿也不好玩了。从前,电视上播什么,男人们就得看什么。播出的节目孩子们和家里其他成员说不定也喜欢看。大家坐在一起看同样的节目,俱乐部的气氛当然和睦得多。现在,女人几乎完全看不成电视了。俱乐部里弥漫着讨厌的酒昧。男人们又选了一部功夫片。梅和孙妮只有忍耐,坐在一边无聊地呷着可口可乐。看架式,哈西姆先生今天是不会给她们买晚餐的了。
好容易等到傍晚,车子装好货,哈西姆先生驾车带她们回自己的山旮旯。路途漫长,货车在路上摇摇晃晃,东偏西歪。
“这一趟你可赚了不少。”哈西姆先生对梅说。
“我……我只挣了一点点。我只想让咱们村子风光些。我可不愿意让别人把我们看成乡巴佬,就因为我们住在山里。”
孙妮的丈夫粗鲁地大笑起来,“我们本来就是乡巴佬!”接着又嚷嚷说,“其实你全是为了钱。”
孙妮窘迫地叹了口气。黑暗中,梅艰难地对自己挤出一丝微笑。我早把你看透了,孙妮的男人。你想霸占我丈夫的土地,想让我丈夫当你的佃户。你不愿让你老婆的钱落到我的手里,坏了你的如意算盘。你只想让我和我丈夫都给你做苦力。
整整四个小时,在黑暗中听着汽车引擎的吼声,和一个想毁了你的男人待在一起。真是件怪事。
五月下旬,学校放假了。
至少有六个毕业的女孩需要购置新裙子。苏小姐做两套,剩下的由梅自己做。梅要买做衣服的料子,得再去耶斯波茨基走一趟。
正好温先生要去镇上为村子里采购一台新型电视机,那种能与网络连接的电视。够让人兴奋的:又是毕业,又是新电视。村里的几个孩子排成一排向他们挥手,目送他们出了村庄。
他们的村庄,克孜尔达赫,被大山环抱着,山尖积雪终年不化。山上的稻田级级攀升,像通向白云的楼梯。
天气真好。晴朗无云,清风送爽。温先生的太太柯婉聪明伶俐,通情达理,是梅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和她在一起,梅很少掩饰什么。这一路梅觉得愉快极了。
温先生把车停在市集广场上。梅正伸手到车后拿帽子,听到高音喇叭里传来“天才”尖利的声音。
“……一次文明的巨大进步。”喇叭里“天才”的声音说,“现在,我们的绿色山谷终于可以和巴黎、新加坡或东京一样,与世界保持同步了。”
梅嗤的一声,“哼,又在他们那张破渔网上搞什么鬼花样。”
温穿着城里人爱穿的那种茶褐色衬衫,在货车外站得直直的。“我倒想听听这个。”他笑道,抽了一口烟。
柯婉抬手扇开烟雾,“电视上不是说吸烟对人有害吗?成天看电视,你要能照着做就好了。”
“嘘——”他示意她别打岔。
广播里的女高音继续热情洋溢地说:“从前,因为网络的不便,因为我们无法承受接收信息装置所需的巨额费用,绿色山谷被时代发展远远抛在了后面。这一次飞跃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信息将通过我们时刻能呼吸到的空气传播。这是一个全新的事物,就像在大脑里直接装上了网络电视,只需将大脑联入网络就行。”
柯婉收拾好东西。“胡说八道。”她咕哝了一句。
“下个星期天将进行一次测试。测试在东京和新加坡进行,我们绿色山谷也在同一时间参与。到那时,东京能看到听到什么,我们就能看到听到什么。告诉你认识的每个人,下个星期天进行测试。毋需担惊受怕……”
梅心里清楚,广播里让大家不用惊慌,说明必然会出现让人惊慌的事情。
“什么测试?哪种测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啦?”柯婉一迭声地追问丈夫。
温先生拿出男子汉大丈夫胸有成竹的轻松劲儿,笑道:“嗬,现在感兴趣了吧?”
一个卖菜的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你们该多看看电视。”一边说,一边摇晃手里的萝卜,向女人们兜售。
柯婉追问不止,“广播里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们要把电视装进我们脑袋里。”丈夫乐呵呵地说。他低头看着地下,也许心里正巴不得这个新鲜刺激早点来呢。“啧。去年电视里就在鼓捣这事,闹了一年。没想到真还成了。”
集市里嗡嗡声吵成一片,像腐肉上盘旋着大群苍蝇。人们好像刚刚听说这个大新闻似的。两个穿得鼓鼓囊囊、稀奇古怪的年轻人一个转身,伸出巴掌,在空中互相打了一下子。这种动作梅以前只见过一两次。惟有一个老太婆对周围的事不理不睬,唠唠叨叨地骂一个在斤秤上耍手脚的小贩。
梅担心地说道:“脑袋里装电视?我可不想在我脑袋里装电视。”她不禁想起那些油腔滑调的新闻主持人和功夫片。
温说:“不光是电视。比电视高级多啦。是整个世界。”
“什么意思?”
“是网络。与过去的网络大不一样。这一次要装进你脑子。这儿的白痴和酒鬼只知道用它看香港电影。其实网络的功能大得多,大得很,无所不包。”说着说着,他有些支支吾吾了。
“讲清楚点!一个东西怎么可能无所不包?”
一大群人围拢来,想听温先生的高论。
“所有事物都在网上。反正,用不了多久,你自己就能看到这种新电视了。”其实柯婉的丈夫也不太清楚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日常生活全被这种新网络败坏了。连美容师哈拉特都怪里怪气的,跟平常相比简直换了个人。她吃吃傻笑,格格地咬着牙絮叨不停,像冻得打哆嗦似的。
“嘿,来啦?”梅领柯婉进去时,哈拉特又使出平时那番把戏,“这次是要举行婚礼,还是宴会?”
“都不是,”梅指着柯婉说,“她是我一个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
这小泼妇,双手朝两个腮帮子一按,张开嘴,装出大受震动的样子,“哇!噢!”
“你能不能专门为她来一次特别的?”梅问道。她的眼睛在说:我可看见了,你店里没别的顾客。
要按哈拉特的脾气,她恨不得这么说:今天太忙啦——如果需要专门做,明天再来吧。但钱毕竟有吸引力。哈拉特语调一转,“当然啦。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总是把好朋友带到你这儿来,因为你做得实在太棒了。”
“是啊。”女孩说,“都是那条新闻闹的,刚才我可有些怠慢。”
梅挺直身子,板起脸,突然间严厉起来,好像岁数都大了许多。她的整个身体仿佛在说:别再把自己搞得魂不附体的。用带柄长梳开始给柯婉做发式的女孩则用自己的动作反唇相讥:乡巴佬。
这天剩余的时间没什么地方好去。梅觉得累极了,心烦意乱。她犯了一个从没犯过的可怕的错误:不知不觉中,竟然把柯婉带到了自己平时买口红的地方。
“哎呀!这里真是个聚宝盆!”柯婉惊呼。
白痴,梅心里咒骂自己。柯婉是个好人,不会占自己的便宜。但如果她把这地方说出去!她的有些客户可没有柯婉那种好心肠,她们连声谢都不会说。
“平常我从不把人带到这儿来。”梅低声说,“懂吗?除非像你这样的特别要好的朋友。”
柯婉善良厚道,但一点儿也不笨。梅还记得,在学校时柯婉的作文和数学成绩每次都是全班第一。正在对着镜子试假睫毛的柯婉立刻简明扼要地回答:“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未免有点太干脆、太直接了,简直就像在说:时尚专家,我们都清楚你是个什么人。她甚至转过脸来,笑嘻嘻瞅着梅,眨巴着装上假睫毛后显得特别大的眼睛,仿佛在嘲弄时尚。
“不太合适,”梅说,“我是说这副睫毛,你用不着假睫毛。”
卖化妆品的女人想做成这笔买卖。“自己觉得好就行,干吗要听她的?”她问柯婉。
因为,梅想,我每年都要在你这里买价值五十瑞尔①的化妆品。
【①瑞尔,柬埔寨货币单位。】
“我朋友说得不错。”柯婉对卖化妆品的女人说。从长相看,柯婉一点也不比杂志上那些美女逊色,只是牙齿和齿龈有缺陷。“谢谢你带我来看这些东西。”她碰碰梅的胳膊,然后买下一只便宜的唇膏,对卖化妆品的女人道了谢。
梅和卖化妆品的女人怒目相向,然后两人都掉开视线。梅暗下决心,下次我一定要另找一家。
往常凉爽清洁的冰激凌店竟然钻进来几只苍蝇。
店里的老头一边道歉,一边挥舞毛巾追打苍蝇。“抱歉,有点烦人。”知道来的客人是乡下女人,他这样的态度已经算非常客气了。“伙计们全发疯啦,什么事都不做。”
三个重重叠叠穿着好几层印花棉布衣服的卡尔兹老太婆用拐杖跺着油毡地板,其中一个大声说:“搞这些新玩艺儿真是发了疯,愚蠢透顶。怎么?觉得咱们缺胳膊少腿?觉得咱们的小伙子大姑娘成天离不开电视,非得在脑袋里装一台?”
“还是从前好。”另一个老太婆连连点头。
“从前比现在好多了,大家都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