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辑)-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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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得在脑袋里装一台?”
“还是从前好。”另一个老太婆连连点头。
“从前比现在好多了,大家都和和气气的!”第三个说。
柯婉低声对梅说,“哼。是呀,那时真是比现在强,孩子一生下来就死,土匪们随时闯来抢走庄稼。”
“今天怎么人人都不对劲,你说说这到底是咋啦,柯婉?”梅问道。心里一片茫然。
“说实话吗?”柯婉说,“没人清楚。可能连搞测试的那些大人物自己都不清楚。不然为什么先要测试?”她顿了一下,重复道,“没人清楚。”
最糟糕的事还在后面。柯婉的丈夫没有喝酒的习惯。理发修面之后,他来到事先说好的咖啡店里喝着茶等她们。温炫耀着一套外设插头和一圈缠在线轴上像丝一样闪闪发亮的细线。他把燃着的烟头靠近细线的一端,另一端立刻闪烁起星星般的亮光。
“光纤。”他摇着头,赞叹不已。
一个叫斯鲁普的本地人和他在一起。斯鲁普是个电信工程师,在梅眼里那可是个上等人的职业。他负责安装他们新买的电视。斯鲁普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像个娘们,“光纤价格低廉,已经布好线的地方可以即时使用数据传输专线。”他的话梅一句没听懂,只觉得他说的全是外国话。
温先生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来,”他对两个女人说,“我给你们解说解说。”
他走到通讯电视前,打开。动作挺麻利,像个内行似的。屏幕上既没播放电影,也没播地方新闻,画面上全是按钮。
“看见了?你可以随便选择。什么都能选。”他用手指触了一下屏幕。
出现了当地那个“天才”的画面,和原来一样露着两排整齐的牙齿。还是那种尖声尖气、激情洋溢的调门,很能感染男人和乐观的年轻人。
“哈罗。欢迎使用空气网络数据服务。长期以来,在享有和利用信息上,严重的贫富不均现象一直困扰着世界。”她抬起一只手,指向想像中的信息天堂,另一只手指向屏幕,好像在提醒绿色山谷的老百姓:必须认识到自己就是信息方面的赤贫户。
“在信息富有的世界,利用电视,人们可以在任何时候得到他们想要的任何信息。这些都是通过网络实现的。”
接下来的画面让人摸不着头脑:一大堆或方或圆的联接示意图表。接着,图表跳了起来,进入空中,变成一大片弯弯曲曲的线条。电视里把这个叫做“场”,却跟场院场地打谷场什么的一点儿也不像。电视里说,这叫光速传输压缩祈愿场,画面显示这些“场”钻进人的脑袋瓜。“在世界各个地方,许多医生已经通过实验证明了它的安全性。”
“用闪电打人的脑袋?”柯婉假装兴奋地问,“听上去可真够安全的。”
“唔。”温绞尽脑汁,想找个办法宣传这个崭新世界的种种奇妙之处,“思想其实就是一种电,在我们脑子里。呃,这个新东西也是电,所以能钻进脑子里,跟思想一样。”
“但必须事先格式化大脑。”斯鲁普说,“只要经过格式化,就能利用空气传递信息。空气可以存在于任何维度。”
说些啥?
“总共存在十一个维度。”他试着对两个女人解释,但刚开口就明白这是白费劲,“这些维度是宇宙大爆炸之后留下的。”
“我知道怎么才能引起你们这些女士的关注。”柯蜿的丈夫接过话头。他再次用花哨的姿势触了一下屏幕,“相当于把这个放进你们的脑袋,想什么时候打开就什么时候打开。”
屏幕一下子变成奶油色。一个穿高跟鞋的大都市女人在旋转舞蹈,身上穿着国内最新潮的时尚服装。这个女人梅见过,是苏小姐珍藏的那本宝贝书里的一个模特儿。
“噢!”柯婉呼出一口大气,“哦,梅,瞧,她多可爱呀!”
“这是专播时尚节目的频道。”她的丈夫说。
“一直不停’”柯婉叫起来,掉过头,震惊不已地望着悔。柯婉的视线回到屏幕,有一会儿工夫,她的脸映射在那些模特儿上面,谢天谢地,柯婉最后总算恢复了常态,道 “但最后总要看厌呀。”
她的丈夫嘎嘎地笑起来,“你可以选择别的节目嘛,想选什么就选什么。”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梅觉得肚子翻腾起来。她的肚子比脑袋先一步得出了结论:柯婉和她丈夫会爱死这玩意儿的。
“瞧,”他说,“连买衣服这种事,你都能通过它办到。”
柯婉惊奇地连连摇头。屏幕上的声音报出服装价格,柯婉再一次觉得自己有点儿透不过气来,“哦,天哪,得卖掉我们四个农场中的一个,才买得起一件这样的衣服。”
“这些我两年前就知道了。”梅说,“对咱们这种人来说.这些衣服太素了。咱们喜欢花花绿绿的,把什么都穿出来。”
柯婉满脸悲伤,“那都是因为我们太穷了,住在那么偏僻的大山里。”
人人都这么想,一想起心里就直痒痒。总有一天,大家不会再像这个样子。不管外头怎么做生意,说到底,山里人才了解山里人。自己人需要什么,只有自己人才明白。
梅说:“她们中没有谁赶得上你这么漂亮,柯婉。”这倒是句实话,除了牙齿以外。
“你这个时尚专家可真会恭维人。”柯婉拉住梅的手,眼睛却还是如饥似渴地盯着屏幕,上面正透露着时尚信息,那些梅曾经挖空心思要保守的秘密,一个接一个,源源不断地流}+{来,像止不住的血。
“这些都装进脑子以后,”柯婉对她的丈夫说,“我们就再也用不着你的电视机了。”
接下来是忙碌的一周。
除了原来说好的六套服装,梅又接到一些额外生意。
星期三上午,梅偷偷拜访了唐·穆德。她喜欢唐。唐长得像个胖胖软软的过熟的桃子,不细看看不出皱纹。唐最喜欢躺在椅子上让人宠着,当然,只在跟别人约会的时候。唐的一切都有点与众不同。她是中国人,比丈夫小整整十岁,特别喜欢养猪。
家养的猪就住在前屋,养得肥肥实实。屋子的一半堆满破烂杂物。那头畜牲看土去颇有派头,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唐四岁的儿子乖乖地坐在它旁边,喂它吃一种绿色的树叶,好像这家伙自己找不着猪食似的。
“说话不碍事吧?”梅压低声音说,眼睛瞄了瞄旁边的小伙子。
唐的胖脸堆满笑意,飞快点点头,表示没关系。
“这小伙子是谁?”梅稍稍放大点儿声音。
唐摇了摇手指头。
一定是她们认识的哪一家的孩子。梅猜测是柯婉的大儿子鲁克。鲁克十六岁,已经长成大人了,不过穿着那身紧绷绷的白衬衣和短裤,看上去仍然是个孩子,只不过套着短裤的足球运动员似的小腿上长满汗毛。他的娃娃脸又圆又软和,但脸上却是一副完全不同于孩子的惊慌失措的表情。
“唐!你呀。”梅吃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嘘。”唐格格格地笑起来,脸红得像胡萝卜。两人都装出不明白对方意思的样子。“我得找人帮我干点儿缝缝补补的活儿。”
肯定是柯婉那个漂亮的大儿子。
“嗯,这么大的孩子是需要有人开导开导。”梅咬着唐的耳朵说。
唐笑得喘不过气来,怎么都止不住。
“你呀,我是什么忙都帮不上了。瞧你的脸色,哪儿还需要胭脂。”梅说。
唐爆发出一阵尖笑。
“女人保养皮肤,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了。”梅假装收拾自己的美容工具,又说,“我是怎么也不可能把你打扮得更漂亮了。我可比不上一个年轻小伙子。”
“没有……没有什么……”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什么比得上一个棒老二。’’
梅尖叫一声,脸上做出震惊的样子,唐也尖声浪笑。接着,两人双手紧捂脸颊,发出嘘声,提醒对方小声点儿。梅留心记下对方面颊哪些地方发红,等一会儿好照样子补妆。
梅补妆的时候,唐说起自己怎样瞒过丈夫。“我告诉他我要去找点新鲜猪食,”唐压低嗓门,“然后,我拿着一个空桶出门……”
“回家时桶全装满了。”梅轻佻地说。
“唷!”唐假装要打她,“你跟我一样坏!”
“你以为我进城去干什么?光是去打扮?”梅眉毛一挑,撒谎道。
爱情,提着她神秘的装衣料的手提袋,走在回家路上时,梅心想,爱情跟我没关系。她脑子里闪过了那小伙子的光腿。
星期四,柯婉准备用牙线整理一下牙齿。这可是件新鲜事,以前柯婉并不注重外表。梅只觉得心里一震——她的朋友觉得自己老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看到了电视上模特儿们白得不可思议的牙齿。有血有肉的人嘴里.牙齿怎么可能长得那么白亮齐整?
她进门时,柯婉漂亮的大儿子一闪就躲了起来。他还穿着上次那条短裤,两条光滑的长腿露在外面,裤裆鼓鼓囊囊的。就是他,梅心想,昨天在唐那里看到的就是他。
她扶着柯婉的头,枕在垫好毛巾的枕头上。
该不该提醒她的朋友留意自己的儿子?她应该背叛哪一个朋友?梅暗自摇头,这之间不可能作出选择,她只能保持沉默。
“碰到麻筋招呼一声。”梅说。
柯婉的牙磨得像老马,茶褐色,黯淡无光,齿龈上小时候结的伤疤历历在目。梅在牙缝间拉动牙线时,觉得好朋友的牙已经有些松动了。她把一股股用过的牙线扔进一个整洁的小袋子。
说话成了梅一个人的事,占着嘴的柯婉没法搭腔。梅说,她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做好衣服。那些女孩子的妈妈们没一个知足的,个个都觉得自己的女儿应该得到最好的衣服。嗯,当然了,到头来,还不是钱最多的人家到手的衣服最好。人家买的衣料好呀。嘿!还有两家说要缓一段时间才付钱!好像我买六套衣服料子不用花钱一样!
“她们总认为她们的时尚顾问是个有钱女人。’’梅时常觉得这种想法挺可笑。柯婉的眼角皱了一下,闪过一丝笑意。眼里有点泪光——有点疼。
“唷,牙一碰就疼?该早提醒我呀。”梅说着,检查柯婉的牙龈。靠里一点儿的牙龈受伤了。
如果你有钱,柯婉,你就会有一口好牙。有钱人保养他们的牙,不知用什么法子让牙齿一辈子白生生的,不会变成茶褐色。梅把拉偏的牙线从柯婉的嘴里扯出来。
“剩下的这些牙我改天再来给你拉。”梅轻声说,“今天不行,不过也等不了多久。”
柯婉合上嘴,咽了口唾沫。“我快成个老太婆啦。”她说道,勉强笑了笑。
“拄着拐杖的老太婆。”
“笑起来非掩上没牙的嘴不可。”
两人笑成一团,梅又加上一句:“再戴一副厚厚的老花眼镜,眼睛鼓得跟鱼似的。”
柯婉伸出手,搭在自己朋友的胳膊上。“还记得吗?从前,我们一块儿用纸和贝壳做小船。在小船里点亮蜡烛,再把它们放到小河里。 “
“当然记得!”坐着的梅向前倾了倾身子,“现在我们可不做啦。”
“头上顶着枕头、腰里系着祈愿带。唉,再也没那种日子喽。”
过去,每年都要过一次祈愿节。小河里漂满点点烛火,漂过一阵子以后“嘶”地一声沉进水里。“我们每次许的愿都是爱。”梅沉浸在回忆里,喃喃地说。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