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英培] 太空"神风"-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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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鲁飞扬迟疑着就是不起身。
“怎么了鲁子,还有什么要忏悔的?”我问道。
“怎么说呢?”他咂了咂嘴,嗫嚅着说,“那个什么……你说这女孩子的心,怎么那么难琢磨呢?”
“女朋友那儿又遇上麻烦了?”曲魏云问。
我诧异了:“不会吧?小燕不是顶崇拜你这飞天大哥的吗?”
“那没错。可昨晚上玩得好好的,说着说着,没招她没惹她,死气白脸的就跑了!你瞧这事儿……”
曲魏云想了想,皱着眉毛问:“你再仔细想想,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没有呵。哪回都这样,基本上我说她听,也就是咱们圈子里的新闻……象那个法国佬,还有这回海神号的事……”
我一下子打断了他:“哎哟,我说哥们哎,怎么跟人家姑娘说这些,血滋糊拉的,吓人不吓人哪?这些个事,你吹给小伙们听去,准佩服你。换了对象,那还不把人家给吓跑了?真是!”
鲁飞扬半信半疑看着曲魏云:“哪有这讲究?”
曲魏云点点头:“有道理,女孩子当然喜欢真正的男子汉,可对那壮烈牺牲的英雄大概没兴趣。依我看,人家小燕是为你这条小命担上心思了!”
鲁飞扬翻着眼睛想了半天,“啪”,给了自己一耳光:“哎呀呀,我把你这破嘴……不行,我得找她去!”他跳起来,破门而出。
看着他那跟摩托车玩命的架势,我们都忍俊不禁。等笑够了,我随便地朝桌上那叠稿纸一呶嘴:“进展如何?”
“还行吧。瞎忙乎,不定有用。”
无意间,我发现最上面的一页好象是一首诗。我好奇地溜了几眼,立刻被吸引住了:
告别蓝天,驰骋太空,追逐那不落的日月星辰。
面对挑战,迈向死亡,我们是无畏的“神风”队员。
假若我终于牺牲,弟兄们,不要为我悲伤,
那时我的热血之花,将点缀这太空的凄凉,
就让我青春的灵魂,永伴那寂寞的星光。
……
我把它抄了下来,回去之后,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一时心血来潮,我翻出一首五十年前流行的进行曲,把这首诗填了进去,试着一唱,别提多带劲儿!
几天后,我拉着手风琴,“三剑客”让这首歌在小餐厅里“OK”了一回。没想到欲罢不能,弟兄们逼着我们唱了一遍又一遍,没过多久,整个基地都唱上了。更没想到的是:不到三个月,这支歌已传遍了联合太空总署,每一座基地的宇航员们,都在用自己的语言和风格大唱“神风之歌”。
这倒是始料所不及的,托曲魏云的福,一时间,“火鹰三剑客”成了遐迩闻名的风头人物。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我已是第十次来到太空。频繁的出动,使我在最短时间内跨进了最优秀宇航员的行列,我可以骄傲地说,无论面对何种情况,我决不会比任何人逊色。然而只有这一次,我才真正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而且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只有那么区区两公分的间隔!
这是一次纯粹商业性的行动。先后在417千米处和565千米处停留,将“非洲三号”通讯卫星和“大力神”实验卫星送入太空;最后进入716千米的椭圆轨道,与著名的“巨眼”太空望远镜会合,对它进行一番彻底的修补。对我来说,最后一项才是此行中最诱人的地方。各种各佯的人造卫星我已送放过好几个,它们不仅引不起我的兴趣,说老实话,反而使我颇为反感。大概正由于通往外层空间的路已断,低地轨道才格外忙碌。现在,这狭小的空间正运行着数以万计的卫星或太空月台,而新成员还在源源不断地加入其间。这些人造天体早晚会碎裂——我亲眼看到过一次——早晚要归入垃圾的队列。我觉得,目前状况下继续向太空释放人造物体,就好比一个低能儿重复交纳极其昂贵的学费。
我缓缓地“走”近被机械臂固定住的“巨眼”,对这个高16。7米,直径5。7米的庞然大物充满敬畏。几个伙伴散布其上,简直就象些小小的壁虎。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大的人造天体。当然,太空中的人造巨无霸是那两座太空城,可惜很多年前就没有一条飞船能通过它们与地面间这片死亡之漠。包括我的同伴们,谁也未曾目睹过它们的真颜。不过当我们巡航太空时,曾多次体会到它们的存在,那就是太空城凌月所造成的虚假的月食。瞧,月光又在暗淡下去,我们正通过“奥德赛”城的阴影区。
我忽然听到一声叹息,是曲魏云,他又在大发感慨:“人类已经能看到200亿光年以外的天体。但对这近在咫尺的月球,却是可望而不可即,你们说滑稽不滑稽?”
“还不是人类自己的愚蠢造成的。”我附和道,“我们去不成也就罢了,倒霉的是那些太空移民,跟被流放了似的。首批移民大概再也见不着故乡和亲人了。”
鲁飞扬却没有这些多愁善感,他说:“别在这儿悲天悯人了,不就回不了地球吗?人家还不定稀罕呢!他们哪,早把目光盯向行星了,火星已经有一个前进基地,还在泰坦星上实现了载人着陆,倒是地球上的人应该担心。等这儿终于打扫干净,几十年还是一百年,到地球人能飞出去的时候,太阳系里还有地球人落脚的地方吗?”
除了点头,我们无言以对,别看鲁子整天稀哩哈拉的,这段话绝对深刻。月球移民加上太空城,人数接近20万可都是些聪明绝顶的家伙,天假人愿,免去对地球的义务,岂不正好向太空扩张?更何况他们已适应低重力,纵横太空想必是轻而易举。
维修“巨眼”的第四天,我负责更换照相机。一切顺利,我轻轻地将安装完毕的“抽屉”向里推去,满意地听到传感器传来的那一声“咔嗒”,就剩上盖板了。就在我伸手去取盖板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远处掠过一点闪光,转脸看看,什么也没发现。我暗笑自己神经过敏,拿起了盖板。突然,后腰上受到一下猛烈的冲撞,一股巨大的震荡霎时间波及全身,几乎每一块肌肉,每一处关节都已麻木。而在我金星四射的眼底,“巨眼”正旋转着离我而去。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脑海:
“完了,我被击中了!”这是我自己的身体在旋转,旋向幽冥的世界……
然而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我忽然感到自己仍在呼吸,浑身上下也没有一点痛苦的感觉,定了定神,耳旁又传来一片熟悉的呼喊“阿冰!阿冰!……”哦,我还活着!一阵狂喜使我发不出声来……
弟兄们七手八脚把我弄回内舱,仔细一检查,真悬透了:一个不知名的物体正好从氧气瓶与宇航服之间穿过,打断了气瓶托架,断裂处离宇航服仅有两公分!
惊魂稍定,鲁飞扬又开心起来:“瞧瞧,阎王爷倒是想招个驸马爷来着,八成是人家闺女没看上,又把他给踢回来啦!”
周潜拍着我的肩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象阿冰这么好的小伙子,真让阎王女儿看上可就糟罗!”
话音刚落,一下震动使所有的人变貌失色,太空中的震动,从来就只有一种解释!但我们全副武装,如临大敌地寻遍了机枪,却未见一处洞孔。后来不知是谁首先将目光转向机翼,才发现机翼上新开了窗户。大家过去一看,不禁面面相觑,作声不得。那个可恶的流弹,竟然将襟翼整个儿撕开!就是外行业也看得出:问题严重了。
我把刚摘下的头盔又拿起来:“让我靠近看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希望。”
我和鲁飞扬上了机翼,凑近一看:完蛋!襟翼支承座已不知去向,要修复至少必须更换一整套联动机构,身处太空,我们是无能为力了。眼下唯一能干的,也只有用隔热片将破损处重新封闭起来,就这事也耗去我们大量时间。那一瞬间的撞击,已经使易碎的隔热片损坏了四十有余,粘结这种轻而脆的玩意儿,非得比大姑娘绣花还要细心不可。
我们又在轨道上呆了两天,坚持完成了“巨眼”的修缮。这是特别漫长又难捱的两天。噢,你别认为我们会表情严肃甚至哭丧着脸,恰恰相反,这期间我们的言行举止可以辑一本幽默大全!然而,无论是鲁飞扬耍的活宝,还是我讲的那七、八十个笑话,甚至就连周潜厚着脸海吹他婚前那些浪漫的蠢行,那无一例外爆发的笑声似乎都干巴巴的,假得连自己都讨厌。
最后的扫尾工作拖得格外长久,不言而喻,每一个人都在下意识地逃避发动机再次响起的时刻。一想到将要用半边升降舵踏上归途,怎不叫人汗毛立正、细胞跳舞?那亲切可爱、温暖稠密的大气层,此刻已不亚于拦路的魔鬼!
发动机轰鸣,心脏突然变得活泼无比,我们终于跃进蔚蓝色的世界。在距地面150千米的时候,周潜亲自坐进了驾驶椅,他挨个巡视着我们,咬着牙说:“弟兄们,铆住劲儿!”
“没得说,干吧!”
“豁出去了!”
我们在各自的座椅上捏紧了拳头。说来也怪,这会儿一点儿也不慌,浑身上下爆发出一种气吞山河、脾睨一切的感觉。
航天飞机侧身闯入越宋越密的底层大气,我死死地盯着仪表,机械地动作着,尽量不去想那围绕机身的大火,更不去想那些刚换的隔热片。绝对低温状态下的产物,毕竟只有理论上的把握,假如它们脱落,几分钟内,整个机身将会成为一支燃烧的蜡烛!
谢天谢地,令人但忧的烈火终于熄灭,航天飞机总算回到了音速。最后,在指令导航下,我们对准了基地的跑道。由于缺少了一边的襟翼,不得不时时用尾舵纠偏,降落过程就橡跳着摇摆舞。同样原因,虽然在第一时间关死发动机,放出减速伞,跑道仍然显得太短。飞扑而来的草地、灌木和小河,似乎正在重复着一名老话:祸不单行,事不过三。我们能熬过这最后一关吗?
就在冲出跑道的刹那间,周潜大喝一声,用尽全力,使飞机来了个180°原地急弯,訇然一声巨响,起落架断了,机腹重重地摔在草地上。哎哟,五脏六腑都给震离了原位,精神却分外集中:等待接踵而来的……灾难。几秒过去,耳旁只传来救援车凄凉的叫声。我缓过气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五张疲倦的笑脸。全体无恙,平安大吉!而出现在脑海里的第一句话却是:
“阎王爷的女儿不喜欢我,倒让你们大伙都沾了光!”
紧急出动的救援队员一定纳闷:这几个怎么了?别是摔糊了吧?都到了这个份上,也能乐得出来?
迎接那些紧张得脱了色的面孔的,是一阵轰然的笑声,那是出自内心的欢笑,笑声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那种感染力谁也无法抗拒。
奇迹般保留下来的航天飞机进了大修厂,我们这些死里逃生者正好提前享受一次长假。长年累月穿梭于天上人间,谁不盼望着过上一段平静的日子。假期一开始,弟兄们就天南地北,各奔东西,去寻找自己那份逍遥自在。只有我,天下尽可去得,却又无处可去,谁让我是孤儿呢?大伙倒是热情地争着邀我同往,但我一一拒绝了。长这么大,我最受不了的便是同情,哪怕来自这些生死哥们。
周潜自然是去安享天伦之乐。他那上高中的儿子管我叫叔叔未免太大了点,要让他喊大哥吧,我这不是平白无故小了一辈。不好办,谢了,周大哥!
曲魏云要回到幽雅的故乡小镇去构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