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河-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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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河
谌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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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谌容,中国当代女作家。1936年出生于湖北汉口市,祖籍四川省巫山县。1957
年毕业于北京俄语学院。曾任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编辑、翻译,也曾在中学当过教师,
在书店当过店员。
1975年出版处女作长篇小说《万年青》,198O年以中篇小说《人到中年》名闻
遐迩,后调北京市作家协会任驻会专业作家。她的小说多次获全国优秀奖,并有英、
法、日、俄、瑞典等文译本。
现为中国作家协会理事、中国国际交流协会理事、中华社会文化发展基金会理
事、中华环境保护基金会理事。
主要著作目录
《万年青》(长篇小说)人民文学出版社1975年出版。
《光明与黑暗》(长篇小说)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出版。
《人到中年》(中篇小说)百花文艺出版社1980年出版。
《永远是春天》冲篇小说)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出版。
(容小说选》(中、短篇小说选)北京出版社1981年出版。
《赞歌》(中篇小说选)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出版。
《真真假假》(中篇小说)上海文艺出版社1983年出版。
《太子村的秘密》(中短篇小说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出版。
《杨月月与萨特之研究》(中篇小说)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4年出版。
《谌容集》(中篇小说选)海峡文艺出版社1986年出版。
《散淡的人》(中篇小说)四)11文艺出版社1986年出版。
《谌容幽默小说选》香港香江出版公司1987年出版。
《懒得离婚》(中、短篇小说选)华艺出版社1991年出版。
《人到老年》(长篇小说)上海文艺出版社1991年出版。
第一章
到香港才五天,她已经想回家了。
房间里的布置是无可挑剔的,看来舅妈确实费了一番心思,连窗帘都是新换的,
只不过这粉红的颜色太俗气了。
这大概也是香港人的一种情趣吧,凡事都爱讲吉利。就如把“发菜”捧得那么
高,只因为它的谐音如同“发财”一样。红色,在香港人看来,或许就是大富大贵
大吉大利,总之是大喜的色彩吧。以此类推,连同这粗俗的粉红,自然也就得到格
外的青睐。
望着这别扭的窗帘,林雁冬想起自己家那素雅的淡紫色的薄纱窗帘,一股强烈
的思念涌上心头,几乎使她不能自制,觉得眼眶里热乎乎的。
可不能让外婆看见,她要伤心死了。也不能让舅妈看见,她肯定要去打小报告
的。可是,心里就是这么慌慌的。好不容易来香港旅游一趟,为什么不能放开了玩
它几天,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为自己的心神不定发愁。特别是一想到外婆对
自己那么好,真有点不识好歹!
“雁雁,哎呀,你怎么还没有换衣服呀?一会儿王先生就到了。快,快,我的
好小姐,来,坐下,我来帮你化化妆!”
舅妈一阵风似地进来了。
她从来不敲门。倒不是不懂礼貌,而是为了显得对外甥女儿更亲切些,如同对
自己的孩子一样。本来,她的大儿子也23岁了,只比雁雁小1岁。可是舅妈看上去还
那么年轻,她简直不像有那么大孩子的人。
舅妈一笑就有两个酒窝,只是那两个小窝儿对称得过于工整了,留下了抹不掉
的美容痕迹。舅妈见了自己从来都是一脸的笑,让林雁冬觉得都有点讨好的意味,
挺别扭的。当然,她心里也明白,舅妈没有必要讨好自己,一切都是为了讨外婆的
欢心罢了。包括这两天常来的王先生,看样子,多半也是外婆的主意。她们是不是
串通好了要给自己找个主儿?她只觉得好笑。
“不用了,舅妈,我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不行呀,雁雁,你要乖一点,听舅妈的话。香港这种地方,就是看穿着打扮
呀,来,把这条皮裙子换上。”
“太短了。”
“哎呀,你呀,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不会打扮自己呀!年轻轻的,穿的衣服都
那么老气。这裙子今年最流行,又是名牌,合乎身份的。”
盛情难却。林雁冬只好穿上了黑皮裙子,还有那件也是今年流行的宽肩的丝织
短外套。村上一件鲜艳的衬衣,使她看上去像一株挺拔的小白杨树,年轻得像个在
校的学生。舅妈满意地左右打量着她,夸道: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嘛!好靓啊,顶多像是大一的女生。雁雁,你的皮肤不
错,不过,还是要保养啊,明天我陪你去做一次美容。”
姑娘都是爱美的,雁雁欣然应允。只是心里想,最需要美容的不是自己,而是
妈妈。可惜妈妈医院那个妇产科总是忙得要命,好像离了她就不行。其实离了她人
家也照样生孩子。这次回去一定要动员她来香港玩一趟。
“等什么时候我妈来了,舅妈,你陪她去做一次倒真需要。”
“哎哟,多孝顺的孩子。雁雁啊,你舅妈就是命苦,生了三个男孩子,没有一
个女儿。过两年他们娶了太太,谁还记得娘?”
林雁冬一笑,说道;
“舅妈,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不就是舅舅的太太,我外婆的儿媳妇吗,我看
你对外婆像对自己的妈一样好嘛!”
舅妈笑笑地打量了她一眼,说道:
“还是女孩子心细,什么都看在眼里。雁雁,那是你外婆人好,把我当女儿一
样的待呀。告诉你,只要你舅舅跟我闹,外婆总是向着我的。”
林雁冬不由地微微一笑,舅妈时时表现得像个小女孩似的。跟舅妈在一起,她
都觉得自己老了。这时,舅妈仿佛是故意地抬手看了一下腕上的小金表,娇声叫了
起来:
“要死了,王先生肯定在客厅里等了!来,擦一点口红吧!”
看着雁雁听话地弯腰对着梳妆台的镜子擦口红,舅妈脸上的酒窝儿又露了出来。
她站在一旁说:
“其实呢,年轻的小姐们不打扮更青春。可香港这地方,什么年纪的都打扮,
没办法。就像日本,你要是白天不化妆,人家就认为你不是正派的妇女……”
舅妈挽着她的胳膊,一路讲着日本妇女,很亲密地走进了客厅。
果然,王耀先正由外婆陪着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里呢。林雁冬也搞不清楚这位
王先生的先辈和去世的外公是什么交情,反正现在这位风度翩翩、不太年轻的年轻
人对外婆恭敬得很,一口一个老太太的叫,非常的有礼貌。他正欠身坐在小沙发上,
不知在听外婆说什么。雁雁一眼就注意到他那极端整洁光滑的头发和那一套做工考
究、大概是法国名牌的双排扣西服,都那么一丝不苟,同他那张漂亮的脸溶为一体,
让人挑不出一丁点儿毛病来。
一见到她们进来,外婆立刻拍着自己坐的长沙发喊道:
“雁雁,快过来,坐外婆这里!”
王耀先也立刻离座欠身站了起来,满面笑容地说道:
“林小姐今天好漂亮啊!”
林雁冬略微笑了笑,那含意就像西方女士们说出来的“谢谢”,然后就踩着厚
厚的白色地毯径自朝长沙发走去。
外婆早已抬身向上伸出了一只手,还没等她坐下就已经握住了她,生怕她跑了
似的。头一天来,被外婆又哭又笑地抱在怀里时,雁雁就感觉到外婆有着多么年轻
的一双手啊。那细嫩,那柔软,哪里像70岁的人!尤其是她的服装,令人觉得她一
点儿也不像别人的外婆。她不穿中式衣服,她穿洋装,而且是那么大胆的鲜艳的颜
色,一天一套。
今天,外婆竟然穿了一套紫罗兰色的丝织便装,外面罩了一件玫瑰红的长背心,
脚下是一双轻便的软羊皮鞋,浑身透出那么一股潇洒自如,可又霸气十足的味道来。
“王先生,你呀,别看我这外孙女儿是大陆出来的,她可一点点也不上气!”
“老太太,我可没有敢这么看啊,林小姐的风度比香港的小姐们……”
“是嘛!”外婆眉开眼笑的,等不得人家把好话说完,“就是嘛,不是我夸自
己的外孙女儿,比比看,香港的小姐哪个有我雁雁这么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我常说,
香港这地方,水土不养人。住久了,人都生锈了,一个个都是靠化妆。哪像我们清
河边的姑娘,从小喝的清河水,个个都水灵灵的。”
记忆中,长这么大她还没有这么当众被人评头论足过。这是自己的外婆,你又
不好说什么,只能乖乖的听着。好在雁雁还顶得住,并不脸红,只是看着外婆微笑。
外婆那一张保养得很好的脸,那被浅茶色眼镜遮住了皱纹的眼,正充满爱怜地望着
她。林雁冬看着这张有点陌生又无比亲切的脸,心里想,怎么妈妈的妈妈会是这样
的呢?妈妈可从来都是严肃的,忧郁的,累得精疲力尽的,同她的妈妈完全对不上
号。她们两个人倒好像应该倒个个儿似的。
王耀先又用那港台腔的“国语”在说恭维话:
“只要林小姐不嫌我们土气就好啦”!
林雁冬已经见过王耀先两次,也算是熟人了,她笑道:
“王先生在美国留过学,从里到外都是洋的,哪来的‘土’呀!”
王耀先只是讪讪地笑。他搞不清楚,这是赞扬还是嘲弄。
“在我们大陆,‘土’可不是坏事儿。”林雁冬笑道,“我们整天跑农村的,
不沾点‘土’气,可要脱离群众啊!”
“林小姐说话好幽默哟……”王耀先除了讨好,似乎就没有别的话了。
“看看,我这孙女儿可不是好欺负的。”外婆一得意,把“外”字都省掉了。
舅妈也在一旁凑趣。忙笑道:
“是啊,听说雁雁在大陆认识很多高……高什么?噢,高干,就是大官。我们
要回大陆做点生意,求还求不过来呢,谁敢欺负呀!”
可惜,没拍在点子上,外婆表示不同意她的话,噘着嘴嗔怪地说:
“阿香,你以为我还会放她回去呀?早年我就后悔没把她妈妈带出来,现在她
好不容易出来了,我可不让她回去。是不是?雁雁,跟着外婆住在香港,答应外婆
了,是不是?”
凭她参加工作以来,周旋于上下左右的工作经验,林雁冬见过各式各样的人,
对付一位这么疼爱自己的老太太,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她立即答道:
“外婆,你撵我走我都不走啦!”
一句话,真把老太太乐得不知该怎么才好。她搂着雁雁直叫:
“乖,真是个乖孩子。”
林雁冬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14岁,来了香港没几天,好端端地小了10岁。这种
被人宠爱的感觉让人也挺舒服的。不过,她心里很明白,外婆特别介绍这位王先生
来是有她的用意的。舅舅他们对这位王先生更是格外推崇,有时雁雁都觉得这两口
子有点巴结这位年轻人。
“老太太,我们可该走了,”王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