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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梦中的河-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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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明,你回来吃饭吗?我给你做了冰糖肘子。”
    “我……晚上有个饭局,你们吃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你爸说,想跟你谈谈。”
    “我晚上还有事,恐怕回来很晚了。妈,您还是让爸早点休息,明天星期天我
在家。明天再说,好吗?”
    不管那头还说没说下去,他赶快放下了话筒。挂上电话,瞧着那黑机子,他心
里还在嘀咕:爸爸这人,真是越老越没有意思了。
    想当年,老头子最辉煌的时候,当过清河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长。那时他大
权在握,门庭若市,简直顾不上多瞧儿子一眼。没有想到年龄一过了杠杠,连在人
大或政协里挂个虚名的份儿都没有,被一撸到了底。他失望、抱怨,脾气也变得怪
僻了。唯一使他觉得还能得到一点安慰的是,儿子还有出息。大学毕业,学经济管
理的,正是热门,符合干部“四化”标准,又赶上了好时候,年轻轻的就当上了市
经委副主任。他把毕身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也把几十年从政的经验、特别是
“惨痛的教训”不厌其烦地灌输给儿子,听得李杰明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看看表,离下班时间还差一刻钟,不能再耽误了,狠了狠心,又拨通了林雁
冬的电话。那边是一个3川9挺不耐烦的声音:
    “她不在!”
    李杰明怕他撂下电话,急忙说软话:
    “对不起,请问她上哪儿去了?”
    不料对方反倒问起他来:
    “你是哪儿?找她有什么事?”
    这种无理的法问,如果发生在自己下属的单位里,他早就翻了脸。可现在他不
想暴露身份,只得忍气吞声地编着瞎话:
    “喂,我是刚从外地来的,是她的老同学,有点急事要找她,请你告诉我她上
哪儿去了?”
    对方好像动了侧隐之心,电话里还听见他问了问周围的人,才回答道:
    “她上铸造厂去了。”
    完了,铸造厂在城外,今晚肯定是回不来了。这个林雁冬,大礼拜六的,瞎跑
什么呀!
    李杰明心里真是没着没落的了。他只好锁上抽屉,准备离开办公室。正起身时,
机关文体委员迈着鹭鸶般的长腿跑了进来,手里举着几张票,笑嘻嘻地说:
    “李主任,今天晚上机关的舞会,您能参加吗?”
    “啊呀,真遗憾,晚上我还有点事。”
    “您可好久没有参加机关的晚会啦,李主任!”
    “实在是身不由己呀,下次一定去!”
    李杰明跳舞跳得好,不但在机关里出类拔萃,在全市也是有名的。他说过,他
的乐感特强,如果不是他爸爸把他逼上当官的路,他早就结个伴儿去跳国际交谊舞,
参加这个赛那个赛,不知多少大奖早到手了。
    刚被提升为副主任时,机关里的舞会他是每场必到的。爸爸告诫他,当了官,
各方面都得自律,特别是舞会这种场合,尽量少去,免得日后生出是非闲话。李杰
明觉得这种观念太陈旧,也太可笑了。时代不同了,为宫之道也就不同了。端起架
子、板起面孔、动辄训人,倒挺威风,可有谁理你呀!拍拍肩膀、和和气气、什么
事儿都“好说好说”,倒有人缘,可不能给机关的人谋实际福利,又有什么威信?
艰苦朴素、两袖清风、一尘不染,人家嘴上叫你“清官”,背后不骂你“老古板”
才怪呢?如今,群众是越来越挑剔了,当官的难度也越来越大了。要想在机关里口
碑好,就要进行感情投资,出现在舞会上的效应远比出现在主席台上强。爸爸不了
解这一点,这是他的悲剧。现在的官,要当得潇洒,当得胆儿大,当得不同凡响,
当得外松内紧,让人一看就认定是个改革开放型的“新潮”政治明星,那才叫本事!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觉得参加机关的舞会实在是不堪重负了。
    

    机关里的舞会大都是中年人,而积极分子则是几位已经或即将离退休的老太太。
她们腰圆肚壮,身材如桶,舞步陈旧,舞兴却又丝毫不减当年。那一股子主动积极
的精神更是第一流的。只要一见李杰明进场,就“小李”“小李”的蜂涌而来,拉
着他一曲又一曲,没完没了,好像要把几十年间没跳的舞都找补回来,搞得李杰明
疲于奔命,视舞场为畏途,从此就很少在机关舞场上露面了。
    清河市赶潮流也快得很,不知什么时候街上就冒出了不少舞厅。可他从来不去
那种地方。那种地方,三教九流,黑道白道,什么人都有。自己在市里大小也是个
头面人物,怎么好同他们混在一起呢?再说,那种地方多半情趣不高,跳起舞来也
没劲。
    好在经委下属经济实体颇多,大宾馆、大酒店就有好几处,家家都有舞厅。只
要李主任光临,门票、饮料、舞伴实行三包。当然,最后一包他是拒绝的,他自己
带舞伴儿。林雁冬、丁兰兰,比谁跳得都好!
    不过,李杰明作事是十分稳妥的。每次约林雁冬她们出来跳舞,都是先试探到
人家不会拒绝了,才敢订下时间,联系地方,正式邀请。
    这个星期六他可算是有点冒失了。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打了个电话,偏偏人又不
在。无奈,李杰明推着自行车往外走。出了机关大门,他骑上车顺着马路慢慢往前
蹬。恍惚中,他好像看见她正举着酒杯,在向自己挑战呢。
    什么时候才能再和她对饮三杯?
    或许,上她家找去?说不定她在厂子里转了一圈,早就回家了。真是的,怎么
早没有想到呢,现在的机关干部有几个老老实实上下班的,谁不是找个借口就溜了?
对,准在家呢。可事先没打个招呼,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找上门去,总不大好吧。自
己不是一般干部,平常总说怎么怎么忙,忽然有功夫去一个不是本单位的同志家串
门,这合适吗?
    不合适。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地骑着车,不停地往前奔,就跟谁拿鞭子在后头赶着他似的,
骑得飞快。不知不觉的,街上的车辆稀了,行人少了,高楼矮了,大商场也不见了,
天空却是灰蒙蒙的好像灌了铅,啊,已经进入清河市的工业区了。
    前边不就是铸造厂吗?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李杰明赶紧下了车。
    林雁冬可能还在厂里?这个想法像一道彩虹照亮了他幽暗的心田。一刹时他相
信冥冥之中确有神使鬼差了。
    就在这里等她!
    铸造厂门口马路对面有个百货店。在里边可以看到从厂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万
一林雁冬从里边出来,那就是天赐良机了。若是林雁冬早走了,也不会被厂里那些
认识的头头们看见自己,可谓两全之策。
    他把自行车支在百货店门前,走到卖家用电器的柜台前,装着看收录机的样子,
眼角却斜向侧面的铸造厂大门。看样子,工厂也下班了,好些人推着车往外走。
    “您买什么?”一位小翘鼻子的女服务员大概觉得李杰明衣冠楚楚,瞧着顺眼,
也就主动上前为人民服务。
    这种主动服务精神,在国营商店实属罕见,令他非常惶惑。他忙说:
    “我看看,看看。”
    他看了一会,赶紧走到卖服装的柜台前,又怕那里的服务员也来主动服务,只
好离得远远的。可是,他已经感觉到有几个女售货员都好像挺感兴趣地打量着他,
而且窃窃私语。他觉得浑身不自在,恨不能立即逃走。
    可那大门里老不出现他盼望的那个身影。他自己规定着,再等五分钟,她不出
来我就走!
    突然,一辆“二六”的红色女车推了出来。没有错,是她!真是皇天不负苦心
人,真让我在这儿等着她了。
    李杰明马上冲出百货店,把自行车推到马路上去。
    就在这一霎那之间,李杰明已经看清楚了,林雁冬还是穿着那么一条半旧的牛
仔裤,还是那么一件素色的上衣,只不过不是过去常穿的那件白的,而是换了一件
黑色的。奇怪,黑色的穿在她身上也很合适。尽管在这大夏天,她那一身暗淡的、
没有一点亮色的衣着,反而更衬出了她的风韵,她那种别的女孩子没有的对自身的
十足的信心。
    他蹲下身去按着轮胎,装着在查看出了问题的车子。心里却在精确地计算时间,
她现在应该斜插过马路了,一会儿就可以出现在自己身后,只要她的车骑到自己的
前边去,就可以非常自然地叫住她,好像纯粹是很偶然的在大街上遇上了。这种精
心安排的“偶然”,太刺激了!
    不料,没有等他开口,她就在他背后叫了一声:
    “哎,李杰明!”
    那声音很兴奋,仿佛是在他乡遇到了故人。他从来没觉得“李杰明”这三个字
原来是这么富于乐感。
    他慢慢地直起身来,回过头去,就见林雁冬像个骑士似的半跨在车上,一脚踏
着车蹬,一脚踩在马路沿儿上,正笑脸冲着自己。这一刻,他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
上最幸福的人了。
    “啊,林雁冬,是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上铸造厂去了。你呢,你怎么也跑这儿来了?”
    “唉,下午跑了两个厂子。‘效益年’嘛。没办法,不抓不行啊!”
    “怎么,轮胎没气了?”
    “还行,到前边再打气吧。”
    他们跨上车,边骑边聊。
    “你上铸造厂干吗?”
    “气死人了!你们那些厂长,一点环保意识都没有。”
    “又捅什么漏子啦?”
    “这还用问!他们厂噪声超标四百多倍,你不知道哇?”
    “知道啊,不是已经签了协议,把小学校搬走吗。”
    “协议等于废纸一张!”
    李杰明不敢言语了。当初,为了解决铸造厂的噪声影响小学上课的问题,市教
育局、环保局给市委、市政府写过几次报告,连报上都发了读者来信,还配了短评。
书记和市长都作了批示,“请市经委吕高良同志抓一下”。没有办法,市经委只好
牵头,组织有关方面开会,达成了几条协议:由市里拨出地皮,由市教育局出面向
社会集资,再由铸造厂拨款七万元,把小学搬走。看来,协议是协议,问题大概还
没有解决。
    见李杰明不言语,林雁冬白了他一眼,有点幸灾乐祸地说:
    “反正是一物降一物。今天那些学生也算给了他们点儿厉害瞧!”
    “小学生能怎么样?”
    “怎么样?今天一大早,老师就带着三个班的学生开进了厂办公楼。孩子们也
不吵也不闹,几个人找个办公桌坐下就读书。这一下工厂的头头全傻了。抓吧,全
是孩子,不够法定年龄;再说,就算公安局过问,人家也要问,为什么这些学生不
上别的地方捣乱,专跟你们铸造厂过不去呀?”
    李杰明心里“格登”一下,这不是“聚众闹事”吗?小孩子不能抓,背后的组
织者也不能抓吗?这林雁冬真是天真,这种事躲都躲不及,还往里掺合,还兴高采
烈?
    可,这些他都不能说。说了,她一变脸,别说往后没法交往,今晚也势必不欢
而散。他一边蹬着车,一边还不得不挤出个笑脸来,又问:
    “后来怎么解决的呢?”
    “后来?后来厂里没办法了,又找教育局,又找环保局。我们头头就把我给派
去了。我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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