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河-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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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你应该明白,如果你回到省局,我们朝夕相处,这对你、对我,好吗?”
“当然好!”她红着脸说。
金滔还是那么望着她,忽然好像伤风感冒了,哑着嗓子问道:
“可是,我呢,你考虑过我没有?我并不是』总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如果我……”
“你说什么呀,你?”林雁冬吓了一跳,听得见自己心在嗵、嗵的响,说出话
来可还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你说什么呀,你这么冷静,冷静得像块冰,你还怕什
么?”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冷静。小林!”
林雁冬忽然笑道:
“谢天谢地!”
金滔付之一笑。
“其实,冷不冷静又怎么样?上次你不是说,只不过是很纯洁的……”
“感情!可是……”
不容他‘呵是”的什么,林雁冬立刻抢过话来,说道:
“我们党——对不起,我借用一下你们党的名义——我们党不是历来都很强调
阶级感情、同志间的感情吗?怎么真有了这么一点点感情,又怕得要死呢?”
“纯洁和邪恶之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一个闪失就过去了……”
“哎呀,金局长,你也太悲观了。起码我觉得,你能意识到这一点,水平就够
高的了!”她的口气仿佛她倒比他大上20岁。
她的话无形中把他从那种不可抗拒的惶惑中拯救了出来,他的声音又带出一种
叫人玩味的口气:
“那就谢谢你的肯定了。”
下班了,金滔站了起来,眯起眼睛挤出了一个笑容说:
“走,我们吃饭去。”
“你不是晚上还有事吗?”林雁冬坐着没动,只是仰脸望着他,不放过他电话
里搪塞的谎言。
“没什么事呀。”他真是忘了刚才说的话了。
林雁冬一笑,这才站了起来,随着他走出了办公室。
他们没有商量,没有言语,只好像早有默契,匆匆地走出大楼,匆匆地走过两
条大街,及至走到那条梧桐高耸的小路上,才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下的步子。
望了望头顶上依然绿绿的树叶,林雁冬蓦地回想起刚从香港探亲回来的那个温
馨的傍晚。她不明白,那时为什么心里像唱着歌儿似的那么高兴?也许是因为小别
重逢,再次回到了他身边。可是如今,她还是走在他的身旁,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
她的心里只是被莫名的悲伤填满,没有一点空隙。
金滔低着头,慢慢地迈着沉重的步子,好像一个走累了的人,又不得不继续走
下去。
不知不觉中,他们走出了这条街。也许是这没完没了的走使的他们的腿也累了,
他们在暗淡的路灯下走进了一家黑黝黝的小饭馆。直到坐了下来,林雁冬才发现这
小饭馆是这么脏,桌子是油腻腻的,墙是油腻腻的,就连硬木头的椅子和吊在屋子
中央那个没有罩子的光秃秃的灯泡都是油腻腻的。她真想站起来走,可是她一点力
气都没有了,她就那么侧身坐着,靠在那油腻腻的墙上,看着这油腻腻的房子。
“小林,想吃点什么?”
金滔温和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她回过头来,像被惊醒了,看着站在桌旁的长头发小伙子,愣愣地问:
“有好一点的酒吗?”
长头发小伙子抬了抬眉毛,继而友好地一笑:
“有,有,您喝什么呢?别瞧我们店小……”
金滔俯下头低声问:
“你不是一直劝我不要喝酒吗?”
“对呀,那是劝你呀,不包括我在内。”
酒来了,菜也来了,殷勤的小伙子自然是拿来两个酒杯。金滔为林雁冬倒满了
一杯,也为自己倒了小半杯。林雁冬端起杯来,一口就喝下去小半杯。金滔只举着
杯子把玩着,看着杯里晃动的液体,好像没注意她的举动,只说了一句:
“酒也不能喝得太多,特别是不能空着肚子喝,这……”
这种关怀,让她心跳,她不愿意再听下去,只笑道:
“这点葡萄酒算什么,你应该知道我的水平财!”
说着,她几乎没有动筷子,杯里的酒却只剩下个底儿了。
金滔叹了口气,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为自己又倒满了一杯,举着酒杯,说
道:
“金局长,我有一种感觉,不知道对不对?我总觉得像你这样担任领导工作的
干部,其实是挺痛苦的。”
“不见得吧?你没见很多人还想往上爬呢!”
“爬上来了又怎么样呢?国家机器反正要像磨盘似地转。你们这些官员被卷进
来了,身不由己,就只能跟着转,机械地转,周而复始,无休无止。没有激情,没
有自我,直至转不动了,退休,老死。”
“你这脑瓜子里怎么尽想些这个。照你这么说,不是太可怕了吗?”
“不对吗?”
“我们也鼓励创造性的工作。”
“可是,又有多少成效呢?就说你吧,你的抱负、你的才智,在现在这种体制
下,又能发挥多少?”
“小林啊,你什么都好,就是看问题太尖刻。”
“不是尖刻,是事实。说实话,你要没那份自信心呀,或者用现在流行的说法,
没有那份执着,早垮了!”
“唉,自信也好,执着也好,是给别人看的,其实心里真紧张。”
“反正你很坚强。”
“看上去坚强的人,内里有很脆弱的一面。”
“你也是这样吗?”
金滔举起杯,跟林雁冬碰了碰,吮了一口说:
“……可能,我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脆弱。”
林雁冬把头低了下去。从金滔略带颤抖的声音里,她感到了他心里的暴风雨,
她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了。
“如果不是我的脆弱,你这次调动工作,可能就不会是这样的了。”
“我没有怪你,我也不会怪你的。反正你还是我的局长,我还是你的小兵。”
她想说“我们还是朋友”,可她不愿说。她根本不愿意和他只是朋友,这一点她早
就不再骗自己了。
“这样看来,你也并不总是那么尖刻,有时候还是很识大体顾大局的。”
“中国人早就锻练出来了。”
林雁冬不再说话,默默地喝酒,把一瓶“长城白”喝得差不多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金滔有些耽心了。
“说得太多了,不想说了。”
“不是醉了吧?”
“我?就这么点果酒?”她不屑地撇了撇嘴,索性把酒喝完了,一手倒握着空
杯子,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
“噢,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吕高良要把我调到巾经委去。他说我海外关系
多,能给他们拉外商弄美金。”
“这怎么行?”金滔叫起来,“你是学环保的,你不能走……”
“我还没有答应呢。”
林雁冬心里笑了,她喜欢看见他着急,
“我不会放你走的。”
金滔心里马上有了新的想法。
第二十三章
5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林雁冬白天晚上都泡在资料室里,提包里装满了环境纠纷案件的复印件。有按
行政程序处理的实例;有上了法院,依司法程序处理的案件;有水污染的,有气污
染的,有固体废弃物污染的;还有各种违反环境保护法,拒付罚款提起诉讼的案例。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她包里鼓鼓的,心里却空空的。
开始,金滔每天都把电话打到招待所她住的房间:
“你好吗?”
“挺好的。”
“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没有啊!”
“有事情你给我打电话。”
“好的。”
她没有打电话给他!
一夜之间,她和他,空间的距离缩短了,心间的距离拉大了。
是啊,现在和他同处一个城市了。到他的办公室去,只消几分钟的时间。就如
同那几年在省局工作时一样,随时可以见到他,随时可以到他的办公室去。就在前
些日子,这种同处一方的憧憬,还如梦似幻,悄悄在心头闪现。
现在,真的来了,招待所的楼和他的楼只有一墙之隔,她仿佛能听见他叹息的
声音,夜晚回到这小小的简陋的房间,她仿佛能感觉到那幢楼上一个窗口的后面站
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窗帘在飘动着。
他的话,像钉子钉在了她的记忆里,她感到像是谁拿鞭子狠狠地抽伤了她的全
身,使得身心都处在伤痛后的麻木状态之中。可是,她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他很自信,也很苦恼。
他很坚强,也很脆弱。
他很冷静,可又“并不是总能控制自己的”。
她好像拿到一把他亲手交给的钥匙,可以随时打开他的心扉,却不愿再去触动
那扇沉重的心门。她害怕那门背后的鞭子。
过去的许多场景,偏偏在她脑子里转动,一幕接着一幕,一刻也停不下来……
林荫道上的漫步,小卧车里的低语,马踏湖畔的笑声,靠山县里的邂逅,食街夜市
的品尝,皇宫酒家的宴会,“林苑”门前难以忘怀的道别……这些美好的记忆,都
被罩上了一层迷离的轻纱。
金滔的形象变得有些模糊了。他的自信,因为他的苦恼,变得更加充实。他的
坚强,因为他的脆弱,变得更加深沉。他的冷静,因为他“并不是总能控制自己”,
也好像变得更加珍贵了。
啊!他的笑声并不都是轻松的,他的言谈未尝没有需要破译的密码。他有更多
的东西是深藏不露的。他是一个矛盾的复合体!他拒绝在她的调令上画圈,因为一
旦画了圈他和她会有更多的接触;而正是在这种对更多的接触的回避中,他却以更
快的速度突现在她眼前,令她猝不及防。
不能调到一起,令她失望。触及他内心的秘密,叫她心跳。她不愿意他有丝毫
的为难。能够同他在一起的时光,哪怕只是短暂的片刻,她也希望是温馨、轻松、
愉快、高高兴兴的。
她记不起那天晚上她都说了些什么。她觉得她只能那么说。她要让他觉得她总
是高兴的,只要是他作出的决定她都乐于接受……
可是,回到房间,躺在小床上,望着孤零零的泛黄的小台灯,心里一个声音却
在凄然的喊叫:你太傻了!你太傻了!难道这调动不是你盼望已久的?难道好不容
易到来的机会又让它这么轻轻飘去?小林啊小林,以后或许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难道真的就只能这样吗?
第三天晚上,她看见房间里空空的小桌上有一张字条:
小林:
来看你,你不在。回来后给我来电话。
金滔
她把这张小纸握在手中,在床头坐了下来,又展开来看了一遍。那是一张从小
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带着小蓝条儿,带着他的体温。会有什么事呢?真的有什么
事吗?要不要遵命给他回电话呢?她拿着这张小纸翻来复去,最后还是拿起了电话。
“小林,你回来了?”他好像一直守在电话机旁。
“啊,找我,有事吗?”
“我想过来找你谈谈。”
啊,他要来了,多么好。只过几分钟,他就会敲门,这冰冷的小屋顿时就会充
满生机。可就在这时,她听见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歌声、笑声、节目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