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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梦中的河-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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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生机。可就在这时,她听见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歌声、笑声、节目主持人的
声音和一个女人暗哑的叫喊:
    “把电视的声音弄小点,你爸爸接电话呢。”
    一幅温馨的家庭图画顷刻出现在她的眼前:低垂的窗帘、幽静的壁灯、丈夫、
妻子、孩子、喧闹,电视……林雁冬仿佛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个家。而当这个家
蓦然间实实在在地出现在她眼前时,让她心里发颤。
    “不,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马上就过来。”
    也许他感到了她语气中的绝望,不容分说地放下了电话,他要来。
    她没法拒绝他,没法拒绝自己。
    很快地,他来了。
    “听说你每天晚上在资料室工作到很晚?”
    “老姜给的时间不多。”
    “这太紧张了嘛?”
    “没关系,我还有两天时间。”
    “这次来,你好像不高兴?”
    “我上次跟你说了,我很高兴。”
    “不,你说的不是真的,小林,你呀……”他想说,你呀,你别以为自己能包
藏住自己,其实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可他没有说,只站了起来,提议着,“出去走
走,你也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你还是回去吧,”她坐着,打断了他的话,身子动也不动,“你还是回去……
看看……电视吧……”
    金滔站在她跟前,像一座铁塔。忽然,她觉得这座铁塔正在倾斜,马上就要朝
她倒塌下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铁塔晃了一下,
又稳稳地站住了。她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纯洁和邪恶之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
鸿沟,一个闪失就过去了”,莫非……
    “也好,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他走了。
    她还是那样子侧身坐着没有动一动。
    她觉得自己长大了,懂事了。她怎么可以去喜欢他呢?他有妻子,有孩子,有
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爱……
    这是真的吗?
    她低着头,不敢问自己

        有一些爱情在人类的世界
        不被允许
        我只能在一个幻想的国度
        放逐自己

    隔壁房间的录音机响得叫人心烦,歌声直往人心里钻,甩也甩不掉!这种爱情
难道真是“不被允许”?人类世界真是这般残酷的吗?只能允许你在“幻想的国度”
里“放逐自己”,一旦跌落尘埃,就会粉身碎骨,为人类所不齿、所不容?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多亏了他的冷静,不曾有过那样的“闪失”,她和他之间还能维系那一种感情,
使她还能在“幻想的国度”里编织自己的梦。
    那歌声还是没完没了,她呆呆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几乎不知身在何处了。
    在以后的两天里,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他。但是,每当她回到招待所,路过传
达室,总要停下脚步,看一看有没有他留下的话;每当电话铃响了,她总跳起来期
待着或许是他。
    没有。没有字条,也没有电话。
    他好像从这座城市消失了。
    明天一早就口清河了,难道就这么不辞而别?
    不行,不能这么空空落落地回去。
    要见他,哪怕是最后一次。
    她明白,即便是见面,也是枉然,也是伤心。他的心迹已经坦露,他用极大的
克制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闪失”到“邪恶”上去。没有坦露的,是自己对他的
那份思念、那份被包藏起来的爱。这是最后的防线,不,最后一张窗户纸。
    保留它,还是捅破它?
    不,不能……
    打一个电话,说一声再见,总是可以的吧。
    说不定他正守在电话机旁?她好像看见他愁着眉捧着书,举着烟的手上那烟灰
已经无声的脱落……他的脸,在灯下……
    她拿起电话筒,拨了那熟记在心的号码。
    “找谁呀?”那边是一个女人暗哑的声音。
    “我找一下金滔同志。”她怯怯的,忽然觉得理不直气不壮了。
    “他不在。”那声音好像是冷冷的,带着一个失去了姿色的妻子天然的反感。
    “请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贵姓呀?”
    “我姓林。”
    “你找他有什么事,能告诉我吗,我替你转达。”
    “啊……也好,请您转告他,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了……”
    放下电话,她只觉得手心冰凉。
    完了,该完了。结束了,该结束了。就这样画一个句号,或许是最圆满的了。
没有卷进漩涡,没有跌人深渊,没有触犯人类的戒律。保存了自己,保存了他,只
不过埋葬了爱情——原不该有的爱情。
    她忽然觉得房间小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她带上门来到大街上。
    初秋的夜晚,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一阵晚风吹来,两侧的梧桐沙沙作响,
几片树叶轻轻地飘落在她脚下。
    她觉得今年的秋天来得太早。



  

                               第二十四章

    “伯母,小林还没有回来?”
    “噢,是李杰明同志……”
    “伯母,您就叫我小李吧!”
    “好,好,你坐吧,”林秀玉看看手腕上的表说,“她也该回来了。”
    李杰明穿着一件绛色的鳄鱼牌T恤衫坐在小沙发上,第一次和林雁冬的母亲面对
面,不由地有点紧张。他几次把手伸向口袋里,想掏出烟来点上,稳定一下忐忑不
安的神经,可一想到对面坐着的是位医生,肯定对尼古丁深恶痛绝,就没敢把烟掏
出来。烟没掏,手又无处安置,自己跟自己折腾了半天,才把两个细白颀长的手掌
紧紧地合在一起,搁在了并拢的膝盖当中。
    “伯父也没在家?”李杰明在寻找话题。
    “啊。他在那边屋里呢。”林秀玉淡淡的,显然不喜欢这个话题,只问道,
“雁雁知道你来吗?”
    “我给她打过电话,没有找到她。她昨天从省里回来也很晚了吧?”
    “是啊,快10点了才到家,今天一早又上班去了。”对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林秀玉印象不错,话也比平常多了些。
    做母亲的再聪明,遇到女儿到了找男朋友的年龄时,都容易犯糊涂。一方面耽
心女儿错过了大好的青春时机;一方面又怕女儿年幼无知上当受骗。每当一位男性
和女儿在一起时,都不免使作母亲的心怀鬼胎如临大敌,总要千方百计、费尽心机
从女儿嘴里把那人的一切一切打探得详详细细,几可与高超的私家侦探媲美,方以
为尽到了天职。如果遇到女儿和一位男士在一起,而又含糊其词,不愿介绍该人情
况时,母亲就断定此人来历不明,定是有不可告人的劣迹。凡此种种,是一位有成
年女儿的母亲必然要走过的痛苦的历程。
    性格犟强、事业上卓有成就的林秀玉,在这个问题上算是很开通的。她很少过
问女儿的交友,她确实没有时间。但是,痛感自己的婚姻失败,今生无法弥补,断
不能让女儿重蹈覆辙的想法,又无时无刻不在她心里翻腾。为此,尽管她工作繁忙,
平常同女儿谈心的时间少得可怜,她还是在默默地观察她,也曾婉转地打听过,得
到的回答总是以女儿的撒娇告终:
    “想把我赶出去呀,没门儿,我一辈子不嫁人!”
    陈昆生告诉她女儿有了李杰明这个男朋友后,她问过女儿,女儿不承认。或许
陈昆生说得对,还只是在交往的过程中,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林秀玉更觉得对这
个姓李的年轻人应该多一些了解,替女儿把好人生之路上这最关键的一关。可惜,
同这个小伙子只见过两面,来不及深谈。今晚他自己来了,家里也没有旁人,正是
一次面试的好机会。她吩咐望妈沏茶,跟这位年轻人聊起来:
    “小……我就叫你小李了,你是哪年毕业的?”
    “我?啊,我毕业五年了。”
    “是哪个大学呀?”
    “清华。”
    “什么专业?”
    “机械制造。”
    “啊!”
    笑意不由地浮上了嘴角,清华大学意味着一个年轻人的优秀。还没等她下一个
问题问出来,李杰明又补充了一句:
    “本科毕业之后,我又念了三年研究生,所以工作的时间不长。”
    很快的,林秀玉在心里算了一下他的年龄,就按一般大学毕业二十一二岁算吧,
加上研究生三年,再加工作五年……啊,不对,清华本科生是五年……那么,今年
顶多也就……三十,或三十一岁。比雁雁大五六岁。大五六岁应该说正好。雁雁这
孩子比较成熟,同年龄的她也不会服气,还是找个大一点的合适些。
    

    见林秀玉一时不说话,李杰明心里有点打鼓,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听人说这
位林医生在医院名气挺大,可她的脾气也跟名气一样大。李杰明觉得她整个的作风
跟林雁冬的爸爸可太不一样了,面对她,他有一种毕业论文答辨时的感觉,心里没
底儿。
    “那你现在在市经委做什么工作呢?”
    “也就是一些行政工作。”李杰明转念一想,没敢把自己的官衔抬出来。
    “学机械制造的,搞行政工作,这种安排好像不大合适吧?”
    李杰明心里觉得好笑,这位50多岁的阿姨辈的人,怎么什么都不明晰?不过,
他脸上可一点也没露出来,还是那么探身侧脸坐着,微微笑了笑,答道:
    “经委下面管很多工厂,懂一点机械制造,工作起来就方便多了。另外,我读
研究生,上的是经济学院,拿的是经济管理硕士学位。经委的工作呢,主要也就是
经济管理。所以,对我来说,还算是学以致用。”
    “噢……那就好,好。”
    林秀玉想起来了,陈昆生好像说过,这个年轻人还是个什么“领导”,只是在
医生的眼里,看得更重的不是病人的身份,而是得的什么病。本来她也想问一问经
委的“行政”工作的范畴之类,可又觉得隔行如隔山,无从问起。她只看着年轻人
笑了笑,一时找不出新的话题来。
    人都不傻。几句话的往来,李杰明早就感觉到这位阿姨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于
是也放松了许多,两个膝盖也不是并得那么紧那么累了。他还忽然望着伯母灿然一
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天真地说:
    “伯母,我这人,一直挺怕医生的。”
    “哦?是吗?为什么?”林秀玉心里想,他是不是小时候得过什么大病,跟医
院有过长时间的交往,因而产生了一种恐惧感?
    “我觉得医生特厉害,在医生眼里谁都是病人。”
    “啊,是这样的。”她不觉笑了,这年轻人很有意思。
    “认识您以后,我觉得您不像一般的医生。”
    “像什么?”
    “像……我也说不好,反正挺像我想象中的小林的妈妈。”
    林秀玉开心地笑了。苍白的脸上那一双弯弯的眉毛更加醒目,微微牵上去的嘴
角倾刻之间使得她的面容更加慈祥,甚至姣好起来。从来人们只夸奖她的医道和医
德,还没有人夸过她像一个母亲。
    “大概因为我跟林雁冬比较熟,我觉得她很多方面都挺像您的。”
    “啊,是吗?你们很熟,常有来往?”
    “是的,我们工作上也有一些联系。”
    林秀玉本来坐在“考官”的位置上,也很担心自己出题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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