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河-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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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雁!雁雁,乖,快醒醒,雁雁!”
迷迷糊糊的,林雁冬觉得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握住。她猛地睁开眼来,就见到外
婆那摘去了宽边眼镜的被皱拆包围着的一双眼睛,那眼中流露出的焦急,又听得那
慈爱的声音还在喃喃着:
“乖,不怕,不怕!”
她觉得一刹时又回到了梦中,眼前还晃动着可怕的黑水,别的什么也记不得了。
“傻孩子,作恶梦了了梦见什么了!”
一句话,倒提醒厂她梦中的情节,那凶恶的水,那水中的人,那可怕的境地,
她觉得自己孤独无助,她觉得心酸,觉得无法挣脱自己的心……热泪悄悄地流在了
她俊俏的脸上,外婆一见反而笑了,拍着她的脑袋说:
“真是个傻孩子,梦不是真的呀,快别哭了,明天眼睛要肿了……”
林雁冬感到了自己的失态,猛地翻身坐了起来,一边用手揉着眼睛,一边装作
才醒过来的样子,强笑着嗔怪道:
“外婆,您不戴眼镜,什么也看不清楚。谁哭啦,这灯太刺眼了!”
“好啦,好啦,乖乖地睡吧,明天让你舅妈带你去……
见外婆准备往外走了,她突然喊了声:
“外婆,你别走呀!”
外婆得了愣,回身又在她的床边坐下,笑道:
“雁雁,我看你无不怕地不怕的,你还怕一个人睡觉?在家是不是跟你妈妈睡
一间房?”
听到这样的话,林雁冬不禁“扑嗤”笑了出来,外婆真把自己当成个3岁的小娃
娃了。如果外婆看见她怎么斥责那些违反环保法规的工厂里的头头,她肯定傻啦!
她拉着外婆的手说:
“外婆,我就想跟你说说话。”
“看看你这孩子,这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你又不走……”
“外婆,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我知道,你愿意我多住些日子……”
“不是多住,是不走啦。手续嘛,我让你舅舅去办……”
“不,外婆,我是要走的,在大陆我还有我的工作呀,还有妈妈……”
“你妈妈,她跟你爸爸,现在到底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妈妈从来不跟她说这些事。。
外婆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叹了口气说:
“你妈妈的事,我也想好了。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我非让她出来不可。那个陈
昆生不同意离婚也不要紧,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就这么一辈子守活寡!”
“外婆,你看,妈妈一个人在大陆,你也不放心,还是让我回去陪着她。以后
等她退了休,我们再一起来,那时候呀,真的不走了!”
“那时候呀,不知我还在不在了!”
没有脂粉的掩饰,外婆的脸露出了干枯的焦黄。脸上的皱纹也好像一下子就生
了出来似的,悲哀的声音更使得她看上去是那么苍老。林雁冬觉得白天的外婆和晚
上的外婆简直是两个人。她不忍再惹老人伤心,就说:
“那我回去动员妈妈,让她早点来,您就放心吧!”
外婆勉强笑了笑,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问道:
“你跟外婆说实话,你在那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没有。”她的脸绯红,低下了头,回答可是挺坚决的。
“真的,不说谎?”
“谁骗你呀!”
外婆笑着不住地点头:
“好,好,好,是要好好的挑。不过呢,你这个年龄,如果碰上好的,也该交
个男朋友了。”
“碰不上呀!”她平静了下来,早已猜到外婆打什么主意了。
“你觉得王先生怎么样?”
“挺好的呀!”她彻底轻松了。
“那就多在香港住些日子,不是可以多谈谈吗?你舅妈背地里跟我说,王先生
对你真的很好,很想……”
“外婆,我跟机关可是只请了10天假啊,下星期非走不可了。”
“下星期?不是还有好几天吗?”
“机票要早订啊!”
“那好办,王先生认识泰国航空公司的。明天让舅妈给他打电话,请他给我雁
雁订张机票。”
“说话算话啊,外婆!”
“这孩子……”
第四章
“喂,金局长吗?”
“是我。啊……”
“我回来啦!”
“好呀,你现在在哪里?”
“在机场。我准备在省里呆一天。”
“好哇,让招待所给你留房间……”
“我可不住你们招待所。”
“那你准备住哪儿?”
“豪华大酒店。”
“那可是宰人的地方。”
“我有钱呀!走的时候外婆给了我一大把,够我用的了。”
话筒里传来了他那具有感染力的笑声。
“今天能见您一面吗?局长!”
“当然,很愿意听听你的香港见闻。”
“您都去过了,还用听我的?您什么时间有空?”
“6点吧。”
“好,我准时在大厅恭候啊!”
豪华大酒店座落在省城一个幽静的小区,在这里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宾馆了。但
在刚从香港热闹场中归来的林雁冬眼里,这里的一切与豪华就相距甚远了。地毯很
脏,壁纸鼓出来,卫生间里的抽水马桶下雨似的叮叮咚咚漏个不停,房间里家具的
色彩让你的眼睛受到不断的强刺激。
她把行李放下,站在这留有陌生人体气味的房间里,忽然觉得很无聊。何必要
在省里留一天呢,就为了跟他见上一面?或许,应该像他说的那样,去住省局招待
所?那就马上能见到他,无须再等到晚上6点了。
省局招待所那小院,她太熟悉了。那专为单身职工留的几间集体宿舍,在她刚
走出大学校门跨上人生之旅的途中,留给她多少美好的和恼人的回忆啊!
特别是那一次的病!
那时,她刚从大学分配到省环保局,上了两天班就病倒了。躺在宿舍里,她很
寂寞,很想妈妈。她觉得自己怪可怜的。人生地不熟,一生病,就像世界的末日来
临。她当时就给局长写了份报告,说是妈妈身体不好,身边没有亲人,希望能调到
清河市局去工作。
现在想来,简直幼稚得可笑,怎么能写这样的报告呢?
可是,又多亏这份报告,把他带进了她的生活。
那天下午,他来了。
“怎么,年轻轻的,就病倒了,不干了,要调工作了?”
他好厉害呀!
“有病治病,闹什么情绪?调什么工作?”
他叫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家在清河?”
“嗯。”
“那我们是老乡了!”
“真的?”
“别以为老乡就好说话。工作要好好干,病要好好治。上医务所看了吗?”
她点点头。
“药呢,吃了吗?”
她又点点头。
“想吃点什么吗?”
想吃什么也不能跟他说呀!一个大局长,除了教训人还能干什么?
她什么也没有说。
他走了。晚上,他让人送来一节藕,还附了一张小条,上面写着:
小林同志:
生病需要吃点想吃的东西。送上一节家乡的藕,但愿能引起你的食
欲,而不是相反——更诱发你的乡愁。
金滔
从此,他不仅是她的上司,而且是她的朋友。她再也没有提调回清河的事,他
也绝口不谈那份请调报告。
她被安排在办公室工作。金局长没有配秘书,他布置下来的工作都由办公室承
办,其中很多都落实到她头上。他工作抓得狠,抓得细;她工作舍得出力,舍得动
脑子。她成了他很器重的一名“小环保干部”。下去作调查研究,出去开会,都带
着她,以至天长日久,机关里就有些议论了。特别是一年前有传言说金局长同他爱
人关系不好,这种议论更成为热门话题了。
终于有一天,金滔把林雁冬找去个别谈话。
“小林,我前几天清抽屉,清出了一份你的请调报告。”
“那是哪一年的事呀?”林雁冬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了。
“两年前的事。”金滔说,“当时我没有批,现在我可以批了:同意调你到清
河市局去工作。”
对林雁冬来说,这不啻是当头一棒。
“是我工作中出了什么差错吗?”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说过,你是个很合格的环保干部。”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调走?”她都快哭了。
“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他竭力回避她的目光说,“我觉得你的要求很合理,
你母亲身边没有孩子,需要你照顾;清河市局也需要人……”
“这不是理由!不是,不是……”她无所顾忌地放声大哭。
“小林,你冷静一点……”
“我偏不冷静!你,你,你把两年前的报告拿出来,你这是借题作文章!你害
怕!”她气得哭了,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金滔无言相对。他沉思了片刻说:
“好吧,小林,我害怕:人言可畏!我确实很怕下边那些风言风语……”
“我才不怕呢,身正不怕影斜。”林雁冬擦干了眼泪。
“你还年轻,”金滔摇摇头说,“你不知道,这些流言蜚语,会给一个年轻的
女孩子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林雁冬不说话了。或许,他是对的?
“清河市正在治理马踏湖,他们很需要干部,你又是清河人,你回清河工作最
合适不过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在安慰她,“过几年,如果你觉得还是回省
局好,还可以调你回来嘛。”
她回去了。
在哪儿都是工作,何必一定要在省局受气!
等她在市局工作了一段时间以后,她才觉得生活中似乎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
西。好像是少了省局里那种上通中央、下连全省、耳听四方、眼观六路、议论风生
的氛围,好像是少了金局长那样一位敢说敢当、雷厉风行、有说有笑、体恤下情的
头头。
她忽然觉得应该把失去的找回来!
莫非这就是要在省城逗留一天的目的?甚至,这就是在香港没有住满10天就急
急忙忙往回跑的原因?
不。
不是,什么也不是。什么原因也没有,只是给他买了两瓶治胆结石的药,得及
早交给他。
她打开箱子找药。
他并没有托她买药,她只是偶然听舅妈说起这种药对治胆结石有特效,不知怎
么就想到可以买两瓶带回去让他试试,或许对他有用处。药搁哪儿了?她翻遍了箱
子再翻旅行包,哪儿都没有。怪了,药搁哪儿了?收拾行李时还想过,要搁个好找
的地儿,别到时候找不着了。噢,在这儿,搁手提包里了。
快6点了,赶快下去吧,别让他等我。她拿了手提包,匆匆从房间里出来,坐了
电梯,来到人来人往的大厅里。
不一会儿,她就发现许多眼睛都有意无意朝自己的身上扫来。她穿着在香港买
的套装,很普通的细毛线的质地,只不过式样在内地比较少见。当然,这玫瑰的色
彩加在她身上似乎透出了一股芳香,这是她自己没有察觉的。尽管她脸上没有任何
化妆,但她挺拔地站立在光亮的大厅里,仍是很显眼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回房去换一套衣服,换在国内常穿的衣服,别让人觉得去
了一趟香港,就有什么变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