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6年第4期-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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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长长的不应期。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机械得似乎地球都停止了转动。
但太阳有时候就是新鲜的,因为手机常常会打破冰冻了的时间。哦,去接,是小凤。
真的是好久没看见她了,小姑娘不知现在还好不好。自己曾答应过帮她找份兼职的事做的,她肯定还期望着的。咦,小凤怎么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呢?黄鹃子纳闷。
黄老师,我要回四川老家了,能见见你吗?小凤说。像是在哀求。
好。在哪?黄问。
她们约了个见面的地方。是一个叫梦醒的咖啡屋。
红绿灯中坐定。小凤来了。一脸的憔悴。
怎么啦?小凤,你是不是病了?黄鹃子关切地问。应该说她是喜欢这个女孩的。
摇摇头。
黄老师,我走之前想跟您坦白一件事。小凤眼睛里有泪。
让我猜猜,难道——你就是那个给我发神秘信息、让我去捉奸的人?黄鹃子问。
是的。是我。我还是那个和郭总开房睡觉的女人。黄老师,您骂我打我吧。小凤哭泣着。
那你为什么要通知我去捉奸?不怕我逮住你?黄鹃子问。
那才好呢,我就是希望你们两口子吵架,吵架了我就有机会了。小凤说。
看来,你爱他?黄问。
小凤点点头。
那你现在告诉我又是什么意思呢?报复他?因为他没有实现对你的承诺?黄鹃子很怜惜地说。
点点头。
哦,那你真的就很可怜了,小凤……
13
过了春节就是三八妇女节,三八妇女节一过,就是五一劳动节,而五一节一过,一年就过去一半了。
黄鹃子的生日到了,一早,花店送来了一大束玫瑰花。黄鹃子好生奇怪,说你送错了。花店小姐问,这是市妇联吗?是呀。你是叫黄鹃子吗?是呀。那就对了嘛。
谁开玩笑?简直是……黄鹃子摇摇头,笑了一下,无可奈何地收下了这群芳香四溢的玫瑰精灵。
花放在办公室里,过来过去的人都问,嗬,谁给谁送的?黄鹃子?喂,黄鹃子你真幸福,还有人给你送花。
说来说去,把个黄鹃子的好奇心说起来了,真的喔,到底是谁弄这个闲心?我倒要看看。结果下了班,黄鹃子跑到花店过细打听,花店老板是个嫌麻烦的人,干脆说,不知道。黄鹃子又问插花小姐,插花小姐结结巴巴,眼睛一阵乱眨,说了半天也没有说清楚,她一会儿说是一个很帅的年轻人,像记者。一会儿又说是一个不怎么帅的人,像老板。
当然,黄鹃子最终也没弄明白。
弄不明白就不弄了,关键是花在那儿放着,因为黄鹃子还年轻着、美丽着。
只要有玫瑰花存在,黄鹃子就鲜艳着。够了。
2006年1月14日完稿
露天小饭馆
蓝 石
一
小饭馆门前的台阶上摆放着几张圆桌,每张桌子旁都坐满了人,胳膊架着胳膊,吃得满头大汗,有人边吧唧嘴边抽空用袖子胡撸一把,继续狼吞虎咽。
田韶山抿着嘴角站下来,肚子便跟着饥肠辘辘地咕咕叫起来,而且越叫越欢,像激越的鼓点,传递着对主人的抗议。
胡同两旁高大的槐树在空中浓密繁茂地交汇着,像一个天然的屏障,遮住了头顶上白得刺眼的日头。田韶山手搭凉棚,仰头看了眼树叶间隙漏下来的阳光,心想,是该吃点东西垫巴垫巴了。从昨天下午从家里出来,乘大巴倒火车直到现在,除了喝过一瓶娃哈哈,自己还啥都没吃呢。
这样想着,田韶山凑到台阶旁,问,面多少钱一碗?一个系着花围裙的女人边拾掇桌上的碗筷,边漫不经心地说,有刀削面和手擀面,大碗三块小碗两块五。田韶山这才跨上台阶,把肩上的编织袋子放在地上,向前跨了一步,见两口并排泛着白花花的沸锅边角,摆放着两小锅汤卤:一锅是木耳鸡蛋;另一锅是亮晶晶的白肉片。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胖子正用左手掌擎着一大团面垫在肩上,右手中的钢片飞快地将一条条长短均匀的面条,刷刷刷准确地削进其中的一口沸锅里。
田韶山看着新鲜,目光就有点发直。女人不耐烦地说,你到底吃不吃?田韶山愣了愣神,就来这个,要大碗的。女人冲胖子说,一个大碗刀削面。
田韶山拎起编织袋子,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见吃面的人边上每人都放着碗面汤,又对女人说,我也要碗面汤。女人努努下巴说,自个拿勺子舀去。田韶山舀了满满一碗面汤,小心翼翼地用双手端到桌上。然后,一边噗噗地吹着气,一边丝丝拉拉地小口抿着。
胖子用笊篱把面捞到碗里,扭头问田韶山,吃凉的热的?田韶山犹豫了一下,凉的凉的。虽然天气并不算太炎热,但田韶山实在是太想把那碗浇着白肉片汤卤的刀削面倒进肚子里。他感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当田韶山埋头风卷残云般将大碗刀削面咽下去之后,仅剩的一桌客人正在结账。三个人的汗脸上挂着黑黑的煤屑,鼻孔也是黑黑的,像一个个深不可测的洞穴。其中一个说,三一三十一,平摊。另一个应声附和,还笑嘻嘻地纠正说,这叫AA制,懂不懂?你丫这个土老冒,白他妈在北京混这么多年了。但那个瘦小的中年男人不干,说,你俩吃的是大碗,我是小碗;你俩喝的啤酒一块五一瓶,我喝的黑加仑才一块钱一瓶。不行,各结各的。先说话的人用黑乎乎的脏手在瘦小的中年男人脸上胡撸了一把,你丫就不能大方点,一共才几个钱,多大事呀。
瘦小的中年男人缩着肩膀嘿嘿笑,同时将三块五毛钱递到女人手里,我结完了。说完,敏捷地跳下饭馆的台阶,跑向一辆装着半车蜂窝煤的板车,边蹬边挺京腔地说,拜拜了您哪。话音未落,脚下的板车已经蹬到了胡同拐弯处,一个麻利的急转弯,消失了。
剩下的两个人破口大骂,小心点,你丫别为省俩钱被车压死。另一个说,那我们可就真跟丫拜拜了。说完,两人哈哈大笑了一通,才各自骑上同样装着半车蜂窝煤的板车,慢悠悠地各奔东西了。
田韶山又舀了碗面汤,稀溜稀溜地小口喝着。其实,田韶山吃饱了也喝饱了。他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只好目光空洞,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
女人把一摞摞油腻腻的脏碗堆到水池子边上的洗衣盆里,见田韶山还坐在那里发呆,连点走的意思都没有,就问,咋地,不想走了?
这句话还真提醒了田韶山。他掏出三块钱递给女人,顺着话说,大姐,你这里缺人不?
女人这才认真地打量了一番瘦瘦小小的田韶山,有些不解地问,你真是来这里找活的?田韶山本想说他来这里是找人的,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是,我想找个活干。
女人又问,以前干过饭馆吗?
田韶山老实地挠了挠头皮,又轻轻摇摇头。
女人冲胖子说,老公,这小孩看着挺老实的,咱留下吧。
胖子喝了口瓷缸子里的茶水,又用辨不清颜色的围裙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没吭声。
女人嗔怪地瞪了胖子一眼,撒娇似的说,我都在这儿盯三个月了,啥时侯才能去学车呀。昨天小玲还叫我跟她一块儿去驾校报名呢。
胖子嘟嘟囔囔地说,你要是嫌累就在家呆着,考什么车证,咱又没钱买车。
女人气呼呼地说,我又不买新车,买辆二手的嘛。钱不够,先借点呗。我这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现在跑黑车挺来钱的,咋也比你守着个破饭馆强呀。
胖子不紧不慢地说,那可说不定,开饭馆挣钱踏实,跑黑车万一出点事咋办?
女人跺了下脚,将手中的脏抹布扔在胖子脸上,说,你除了会咒我,还有啥能耐?我出事对你有啥好?你说呀!说着,女人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胖子不说话了,堆着一脸憨憨的笑,按着女人的肩膀劝她坐下。女人甩了甩肩膀,把头扭向一边。胖子说,好好好,只要你别生气,愿意学就学去,好了吧。女人撅着粉嘟嘟的小嘴笑了。
女人告诉田韶山,一个月三百,管吃管住。田韶山感激地点点头。女人又说,咱卖啥吃啥,不许挑食。另外,眼睛里多长点活。田韶山嗯嗯了两声。
女人把脏兮兮的花围裙脱下来,说,戴上,先掸点水把地扫扫,再把厨房拾掇拾掇,有啥不会的,问老板。哦,记住,刷碗别用水池子边上的洗涤剂,要用下边的碱水。女人来到胖子面前,在胖子的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口,老公,我去后院小玲家打会儿麻将。女人抖了抖栗色的披肩头发,哼着歌走了。
胖子脸上泛着油亮的红光,有些羞涩地闷头连抽了几口烟,才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道,我还头回看到有人跑小胡同里找工作的呢。你小子够机灵的呀。
二
第一次出远门的田韶山当然不会像胖子说的那么机灵。田韶山到小石桥胡同是来找赵可为的。春节后不久,赵可为来信说,他现在不在建筑工地当小工了。而是去鼓楼附近的小石桥胡同的一家家常菜馆打工。老板说了,只要好好干不偷懒,不出三个月就可以提拔他为“水案”(相当于厨师的助手),表现好,再过半年当厨师。赵可为还劝田韶山,等过了春播时节来北京找他,他保证帮田韶山介绍份工作。去年,赵可为在北京的望京地区风吹日晒,盖了一年楼,可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才拿到一半的工钱。年都没过着,还提心吊胆憋了一肚子气。所以,今年赵可为重返北京就多了个心眼。他没有随大流回工地,而是通过朋友介绍,找了个干饭馆的活计。虽然,当饭馆的伙计挣得比在工地拿到的一半工钱还要少一些,但可免受不少皮肉之苦,况且,这份工作有前途,想想用不了一年就可以当上饭馆的厨师,到那时,脖子上搭条白毛巾,在炉火旁煎炒烹炸地掂着大勺,还是蛮神气的。
春播过后,田韶山闲得慌,就跟父母商量,也要到外面闯一闯。其实,田韶山的父母早就有心让他出去闯了,只是苦于这孩子生性老实,蔫蔫的,是那种一扁担压不出个屁的性格,人又长得瘦弱,不放心。在农村,田韶山都时常被同伴们欺负,这要是到了大城市,指不定得吃啥大亏呢。可如今,村子里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小伙子几乎走光了,再不出去闯闯,这孩子往后恐怕更窝囊,更“熊”。前些年,村子里出去打工的大都是些三十来岁的壮小伙子,他们拖儿带女,生活负担重,不出去打工挣两钱,没有活路。渐渐地,他们的女人也开始张罗出去了,丈夫去哪儿打工,媳妇就跟到哪里,然后边带孩子边支个小摊。混得好的,还把孩子送进农民工子弟学校去念书,一家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城里人。也就是这两三年,不论姑娘小伙子,只要中学一毕业,就呼啦啦地卷起铺盖往城里涌,好像他们毕业之后顺理成章被分配到城里工作一样。城里人叫他们民工或农民工,他们不在乎,他们才没有闲工夫研究这些所谓的称呼呢。只有那些吃饱了撑的闲人——具体地说,是那些耍笔杆的人,才整天为他们的称谓争吵不休呢。他们到城里是来挣钱的,只要能多挣俩钱,甚至只要别老欠着拖着,别不认账,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