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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51幅油画 作者:茅捷-第4章

小说: 第51幅油画 作者:茅捷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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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谁呢?是我自己把烟斗扔掉,改抽大麻的。 

陈馆长躺在客厅沙发上,点了眼药水,异物感有明显的减轻,眼睛舒服多了。 

家里静悄悄的,能听见墙上的石英钟发出的滴答声。 

难得这么安静,如果能这样安安静静离开人世,倒也不错…… 

陈馆长闭着眼睛在想。 

他睁开眼睛,朝墙上的钟看了一眼,快到中午十二点了,午饭还没吃,没觉得饿。 

陈馆长把眼睛重新闭上,想打个盹,忽然,他听到一种声音,很轻,象一件衣服掉在地上,轻轻的扑一声。 

过了片刻,这种声音又来了一次。这回陈馆长听清楚了,声音来自书房。 

陈馆长从沙发上坐起来,抽了一张纸巾擦去眼角的残余药液,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异常,陈馆长朝地上看了一眼,目光就被直勾勾地锁定了。 

地上扔着一件上衣和一条裤子,都是浅蓝色的,陈馆长对这套衣服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不过他发现,上衣胸口佩着一块塑料牌,上面写着〃主治医师Zoe〃 


陈馆长慢慢抬起头,目光往上移,墙上挂着那幅《窗台上的Zoe》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陈馆长的眉头渐渐合拢,拧成一个大大的结,就像一个〃?〃挂在脸上。 

是我的眼睛有问题……还是我的幻觉? 

下午四点多,像往常一样,S美术馆已经停止售票,馆里还有一些逗留的观众,他们或驻足观望,或拍照留念,或坐在展区里的固定椅上,安安心心欣赏自己喜欢的作品,一切都很正常。 


将近五点的时候,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第七节 没人愿意得精神分裂症 



事后,这天轮休的美术馆工作人员无不后悔那天没来上班。 

这一幕发生在美术馆底层的右大厅,第一位目击者是A展区一名来自美国的女观众,她用双手捂着嘴,发出〃Ohmygad〃的惊呼,很快,旁边一名上海女子也跟着惊叫起来。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赤身裸体跑进来,脚上穿着一双黑皮鞋,嘴里唱着一首儿童歌曲《我爱北京天安门》。 

〃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奔……〃 

一边唱着,像只没头苍蝇,在大厅里跑来跑去,女性观众无不惊叫着躲闪。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引来了工作人员和保安,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不仅仅是这个男人的赤身裸体,还因为这个男人竟然就是S美术馆的馆长陈子期。 

当陈馆长离开右大厅,朝左大厅奔去的时候,呆了半天的保安终于缓过神来,一拥而上,把陈馆长摁翻在地,有人脱下自己的衣服要给他穿上,陈馆长非但不要,还拼命挣扎,试图冲出重围,继续这场裸奔。无奈之下,有人解下皮带,把他手脚捆起来,终于将他制服。 


大厅里乱成了一锅粥,此时,馆长助理正在办公室里策划着下班后的约会,约会对像是美术馆接待部的小波,她是公认的馆花。保安部的大奔也在追她,身为馆长助理,自己的优势显而易见。 


办公室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来电话的是保安部的负责人。馆长助理只听了前几句,就意识到今晚的约会泡汤了。 

馆长助理匆匆来到会议室,推门一看,啼笑皆非,不知谁用一条毛毯将陈馆长整个裹了起来,外面用绳索五花大绑,乍一看,像一只台湾肉粽。 

面对馆长助理的大声询问,陈馆长充耳不闻,比起裸奔时的亢奋状态,显得安静多了,满脸的轻松,嘴里居然还吹着口哨,旋律是民歌《好一朵茉莉花》。看起来,这次的裸奔非但没让他觉得丢人,而且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让他彻底解脱了。 


疯了,馆长大人一定是疯了。 

堂堂的S美术馆馆长,拥有的各种头衔足以覆盖一张名片,美术界的知名人士,就这样废了。 

〃给他老婆打电话吧。〃馆长助理喃喃道。 

我还没见过他老婆呢,正好一睹芳容。 



      上海市精神疾病防治中心出具的诊断书上这样写着: 



陈子期,男,58岁,患精神分裂症。 

拿到诊断书的第二天,陈太太就委托律师向居住地的虹口区人民法院递交了离婚诉状,要求法院准予自己与丈夫解除婚姻关系。 

通常,离婚是去民政局办的,只要夫妻双方就财产分割、子女抚养等重大问题达成协议,民政局就会依法解除他们的婚姻关系,给夫妻俩每人发一张蓝色的离婚证书,并收回红色的结婚证书。走出民政局,两个人就自由了。 


正在疯人院接受治疗的陈馆长,是不可能去民政局主动要求离婚了,万一在民政局里来个裸奔,那可要闹笑话了,因此惟一的途径就是通过法院。 

丈夫患精神分裂症,维持这样的婚姻,无疑是痛苦的,我们要维护妇女的合法权益。 

在审案讨论会上,主审的女法官这样发言。 

当然,我们也要维护患者的合法权益,生病是天灾,不是他自身的过错,没人愿意得精神分裂症。 

陈馆长与前妻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三十岁,小儿子廿五岁,都已经独立了,女法官同他们进行了一次沟通,兄弟俩都表示愿意做父亲的监护人,承担今后的生活开销,为父亲养老送终。 


其间,女法官还去了一次疯人院,想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说是〃征求意见〃,其实想看看这位堂堂的S美术馆馆长究竟病到什么程度。 

洁白的病房里十分整洁,要不是窗户上安装的铁栅栏,真看不出它跟医院里的普通病房有什么区别。这儿条件不错,四人一间,陈馆长坐在靠窗的一张病床上,埋头做着一件繁琐的事情。 


据男护士说,这是他新近染上的一个怪癖:数阴毛。 

123、124、125、126…… 

女法官只在门口稍作张望,就落荒而逃。 

离婚很快进入了操作程序,但有一件事比较棘手,恐怕全世界的离婚都要面临这个麻烦,就是财产的分割。 

对住宅、汽车、存款、股票和债券这一部分财产,两个儿子没有表示多大的异议,同意按〃婚后财产〃对半分割。分歧产生在陈馆长的那些收藏品上,其中大部分在中国银行的保险柜里,小部分摆放在家中。对于保险柜内究竟藏了多少东西,兄弟俩并不十分清楚,但知道父亲收藏的精华部分都在里面。兄弟俩坚持要把父亲的所有收藏品算作〃婚前财产〃,就是说它们不属于陈太太,她没有权力支配它们,陈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花重金请来一名擅长打这类抢钱官司的强盗律师,准备誓死捍卫。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女法官先对陈太太做思想工作。 

首先,你丈夫不是判刑坐牢,而是有病,医院刚下了诊断,你就迫不及待提出离婚,等于变相的抛弃,我们人民法院为了维护当事人的合法利益,完全可以驳回你的离婚申请。但是,考虑到你还年轻,你又是女性等诸多因素,可以判你们离婚,因此在财产分割上,你应该作些让步。 


其次,你丈夫与前妻生的两个儿子,都表示愿意当父亲的监护人,为父亲养老送终,陈馆长今年才58岁,没准还能活个二十年,虽说有养老保险,但也是一笔相当庞大的费用。 




      第八节 新任代理馆长的裸奔 



说到底,把自己身上的包袱甩给了人家,总要破点财、意思意思吧? 

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少吃草,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女法官已经把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聪明的陈太太当然不会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判决结果会明显倾向于兄弟俩,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陈太太同意让步,只取丈夫收藏品的三分之一。 

女法官回过头来,又去做兄弟俩的思想工作。 

你们父亲在结婚前,没有进行婚前财产公证,因此,他的收藏品也可以算作婚后财产,作为妻子,拥有一半的支配权。 

兄弟俩最终同意了,获取三分之二的支配权。 

然而,陈馆长的收藏品五花八门,为了显示公平,法院委托一家拍卖行,对陈馆长的收藏品逐一估价。以下是清单,分几大类。 

钱币类:清奉天省铜元局铸造的〃宝奉〃十文铜元四枚,清晚期袁世凯头像金币一枚,清光绪年铸造大清银币两枚。 

古玩类:清晚期白铜錾刻博古纹水烟壶一把,清光绪年紫砂瓜壶一把,用犀牛角制成的清乾隆年吉祥杯一件,象牙雕刻关公持刀像一尊,明朝永乐年银佛一尊。 

邮票类:文革邮票十余套,五、六十年代的纪念、特种邮票数十套,面值三分银、五分银的清朝海关大龙邮票各一枚。 

字画类:程十发的山水画两幅,著名书法家沈尹默题字的折扇一把,吴昌硕的人物山水立轴一件,任伯年的《走马图》一幅,林凤眠的仕女图与花鸟画各一幅,现代油画《窗台上的Zoe》一幅,作者不详。 


其中,吴昌硕与林凤眠的画估价最高,都在人民币二十万元以上,任伯年的《走马图》估价也有十四万元,袁世凯头像的银元存世很多,但袁世凯头像的金币就凤毛麟角了,估价十八万元。 


与这些身价不菲的宝贝挤在一起,那幅《窗台上的Zoe》显得可怜巴巴,估价仅人民币一千五百元,是最低的。凭心而论,这点钱只够买一只十万像素的拍照手机,现在能买一幅原创油画,够便宜了。但由于是无名氏所作,估价师绝不看好它,甚至带着一点疑惑: 


堂堂美术馆的馆长,怎么会收藏这种作品? 

对此,兄弟俩和陈太太都没有感到意外,在他们眼里,那幅画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S美术馆的馆长进了疯人院,此事虽然对外界保密,但在圈内,早就传得满城风雨,甚至谣言满天飞,有的说陈馆长的发疯是因为老婆红杏出墙,给老公戴绿帽子,这天下班回家撞见老婆在床上跟别的男人乱搞,让他精神上受了很大的刺激。有的说陈馆长枯木逢春,爱上了一名曾在美术馆实习当讲解员的女大学生,这场老少恋让陈馆长产生了极度的自卑,因而发疯。更有甚者言之凿凿说,某月某日晚曾在一间PUB亲眼看见陈馆长衣着怪异,跟一名GAY举止亲热,相互抚摸,当时还以为认错了人。也有的说,其实陈馆长很早就有暴露癖,每次上洗手间,他小便的样子总有点怪怪的,当时迫于他的淫威,不敢声张,现在总算放下思想包袱,勇敢地说出来。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有人哗众取宠,也有人天生对领导怀有一种不满情绪,如今陈馆长关在疯人院里,也许下半辈子都出不来了,不骂白不骂。 

陈馆长在疯人院里,医疗费加食宿费每月高达三、四千元,医疗保险是不可能全额负担的。好在馆长助理一次次跑美术馆的上级主管部门…市文化局,据理力争,历数陈馆长为S美术馆作出的贡献,说他的发疯是工作压力太大,精神不堪重负所致。决非什么戴绿帽子、老少恋、同性恋之类的一派胡言。 


局党委两次开会讨论,最终决定,从每年市文化局下拨给S美术馆的预算里专门划出一块,用来报销医疗保险无法支付的那部分,名曰〃特事特办〃。 

馆长助理的表现,得到了局领导的普遍好评。 

这个年轻人不错嘛,老陈跟他非亲非故,人家干吗要为老陈一次次来回奔波?还不是出于对老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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