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幅油画 作者:茅捷-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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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上的Zoe》作为本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亮相,这时候,大多数买家已无心恋战,有的拿出手机离开座位,有的在拍品确认单上签字,有的左顾右盼,心不在焉。
拍卖师简短地介绍道:〃这是一幅肖像画,作者不详,画名叫《窗台上的Zoe》,Zoe就是画上这位医生的英文名字,这幅画的起拍价为人民币一千五百元,每次加价幅度二百元。〃
最先应价的是一位四十出头的职业女性,持32号竞价牌,穿一件系腰带的短风衣,风姿绰约,又显得干练。
拍卖师注意到,这位女士第一次对拍品应价,或许她喜欢油画,不喜欢国画,哪怕是吴昌硕、林凤眠这类大师级的作品。
近年来房产热,很多上海人买了新房,在客厅里挂一幅油画。画廊里的油画标价都是上万元,太贵了,就来拍卖行看看。其实他们对画根本一窍不通,完全凭着感觉走。
参与竞价的还有两位男士,一高一矮,在三个人的竞拍下,这幅画的价格突破了四千元,高个男士显得力不从心了,摇了摇头,手里的牌子放了下来。矮个男士还在拼力一搏。当拍卖师喊出四千五,并得到女士的应价时,矮个男人苦笑了一下,偃旗息鼓。
〃现在是四千五百元,有没有人出到四千七,有没有?〃
拍卖师最后问了一遍,环顾四周,果断落槌,咚的一声。
〃32号女士,画是您的了,恭喜。〃
周围响起两下稀稀拉拉的掌声,是那两位男士在鼓掌,蛮有风度。
当女士在拍品确认单上签字的那一刻起,这幅画就属于她了。
本来,她瞄准的是那尊关公持刀象牙雕像,没想到从估价的三千元一路飙升拍到了一万四千元,大大超出她的预算,只能退而求其次。
虽然超出了心理价位,但我喜欢这幅画,尤其它的蓝色调。
〃沪浙小厨〃第二间餐厅就要开张了,我总要送上一件礼物,餐厅包房的墙上如果挂上这样一幅油画,国光一定会喜欢的。
杜咬凤心里这样想着。
位于普陀区〃中远两湾城〃一带的〃沪浙小厨〃新店,装潢已经结束,工程队撤离后,一家清洁服务公司先进场,把店内店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搬场公司把家具运进来,餐具、桌椅、沙发,装了满满三车厢。
发财树怎么摆,窗帘怎么挂,卫生间用的洗手液究竟放在左手还是右手的位置,许国光都要事必亲躬,不敢马虎。除了摆设,还要检查电气设备,每一台空调、每一盏灯甚至每一把锁,包括所有的厨房设备,都要运转起来,看能否正常工作。
比起第一家店来,新店的面积大得多,除了大堂,后面新辟三间包房,且风格迥异。一间为旧上海风格,挂了一组三十年代的上海滩老照片。一间古香古色,餐桌椅都是红木的,墙上挂了一幅书法,请一位廉价的地摊书法家题写〃美食美色〃四个字。还有一间西式包房,《窗台上的Zoe》就打算挂在这里。
第十七节 一个神秘电话的背后
今天上午,杜咬凤就是送油画来的。
拍卖行把油画包装得十分周到,用了两层牛皮纸和塑料纸,还装了四个硬角,杜咬凤注意到硬角上有〃051〃的编号,还盖有S美术馆的专用章,她有点纳闷,难道画是从美术馆里来的?为什么没有盖拍卖行的印章?
管它呢,付了钱,就是我的。
装上画框的画很大,占满了后排的车厢空间。
去年N广告公司业绩骄人,做了几桩大case,杜咬凤的收入也随之增加,房贷还款轻松多了,于是买了一辆红色POLO。有了私车,就不用乘地铁了,在拥有一千七百万人口的上海,每天高峰时段去挤地铁,如果你有心脏病或者高血压,肯定〃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行驶中,她打电话给汪总,说去拜访一位老客户。
她没有说〃老客户〃的名字,她知道,汪总信任自己,不会刨根问底。
许国光可以算作老客户吧,他的第一家店,还有这家开张在即的新店,在杂志、报纸的美食专栏里做的广告,都是通过N广告公司代理的。
许国光特意挑选了这个时段,因为上午新店空无一人。下午一点钟以后,店里就要热闹了,新招聘的服务员全部要来,由老店调来的领班进行培训,厨师也要来熟悉一下厨房,对崭新的厨房设备,就连那些锅碗瓢盆切肉刀,都要逐一上手,厨师离开了用惯的家什,总觉得别扭,这跟作家用惯自己的笔和电脑一样。
总之,从今天下午开始,直到开张那一天,店里不会再有清静,而许国光本人也不会再有空暇时间。要干就得抓紧。
杜咬凤把画除去包装,挂在那间西式包房的墙上。
〃嗯,不错,真的不错,〃许国光欣赏着画,连声赞誉,〃咬凤,你蛮有眼光喔。〃
许国光从后面搂住杜咬凤的腰肢,两人就像藤缠树,越贴越紧。
〃不过……她为什么要戴口罩?〃许国光发出质疑。
在他的印象里,画里的主人公戴口罩,还是第一次见。
〃笨蛋,人家是牙医,当然要戴口罩啦。〃杜咬凤在许国光的脑门上轻轻戳了一下。
〃可是,她没有看病人呀,坐在窗台上,好像在休息,干吗不把口罩摘下来?〃
许国光的话有道理,画的左边,口腔治疗椅上是空的,而且收了起来,呈75度。
〃一定是医生做久了,养成的习惯吧。〃杜咬凤自圆其说。
〃也许是受了非典的影响,不敢摘口罩吧!〃许国光说了一个搞笑的理由。
〃别傻站着,快把门关上。〃杜咬凤指着包房的门,门敞开着。
〃随它去,现在店里就我们两个人,大呼小叫都没关系啦。〃
许国光一边把窗帘拉起来,把空调打开,调到适宜的温度。
拥抱,深吻,之后就是做爱。做爱的姿势是她在前他在后,由于姿势的缘故,许国光面对着这幅画。大概因为杜咬凤的背上肉嘟嘟的,除了胸罩带子勒划出来的痕迹,实在没啥风景,他几次把目光移到了画上。
画上那个女医生,给许国光的感觉有点怪,尤其是口罩上那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阴森森的目光,夹带着几分诡异,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医生戴口罩天经地义,画的作者完全可以忽略呀,为什么非要用口罩把她的脸遮起来?
忽然,许国光停住了,一动不动。
杜咬凤凭感觉,身后的他还没到高潮,怎么突然不动了呢?
〃嗳……你……没事吧?〃
许国光怔怔地盯住画上,因为他看见口罩外的那双眼睛,好像朝自己眨了一下……
不,不,一定是我看错了!
许国光这样对自己说。
〃国光,你在干什么?〃杜咬凤想把身体转过来。
〃别转,我们继续,继续……〃
做爱后,两人各自去了洗手间。在洗手间里,他们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许国光收到一条短信息,是许太太发来的:
〃晚上我去参加同学聚会,会打牌到很晚,你们不要等我了,先睡吧。〃
看完之后,许国光就把它删除了,表情有些厌恶。
同学聚会?哼!
他们夫妻是从浙江金华来的,就算有同学聚会,也应该在家乡啊,怎么会开到上海来?
许国光明白得很,所谓的同学聚会,只是跟一个人聚,那家伙是太太读中学时的同学,姓马,如今在上海西区一家装饰大卖场里租了铺位,开了一家地板专卖店,卖以次充好的榉木地板。
夫妻俩是在装修新居的时候,发觉地板有问题,前去交涉,一来二去,这才发现彼此是同乡,许太太跟他还同念过一所中学,不打不相识,地板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打那以后,这位马老板经常趁许国光在餐厅忙碌的时候,跑来向许太太〃问寒问暖〃。
幸亏地板是铺在地上的,要是像窗帘一样可随手摘取,许太太一定隔三岔五就要换新的。
其实,许太太对丈夫跟杜咬凤的关系早就有所察觉,但许国光说得振振有词:
我跟杜姐是朋友,她先生病故,撇下孤儿寡母的,我帮她们家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错了吗?再说,我们是从外地来上海发展的,需要上海的朋友,没有她的鼎力相助,我的小餐厅能发展得这么好吗?
吵也吵过,闹也闹过,捏不住证据,许太太也只能不了了之。久而久之,她也懒得管。你做你的,我搞我的,夫妻俩井水不犯河水,争吵声减少了,反而相敬如宾起来。
在女用洗手间里,杜咬凤接到的是女儿打来的电话。
第十八节 一双白色女鞋
〃妈咪,晚上我不回来了,我和三文约好去紫金山天文台看火星。〃
紫金山在南京市的东郊,从上海坐火车去南京,两小时足矣。
杜咬凤想起来,前几天就听女儿唠叨,将有〃火星冲日〃的天文现象,届时火星离地球最近,据说是六万年来最近的一次,所以一定要去看。后来,杜咬凤看过报纸才知道,所谓的最近距离也有五千五百多万公里。就算再近个十万公里,在望远镜里看起来又有什么区别?
〃你和三文一起去,今晚你们住哪里?〃
其实杜咬凤想知道的是,你们在酒店同住一间房,还是每人一间房?
其实杜咬凤明白,这种问题问了也是多余。因为即使同住,女儿照样可以谎称每人一间房,甚至说自己住在八楼,三文住在六楼。
算了,女儿长大了,随她去吧,只要不惹出什么麻烦。跟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做爱,她有这个权力。
女孩子的性事提前,已是世界潮流,跟全球经济一体化一样不可阻挡。好在诺诺是乖乖女,在性方面没有惹出什么麻烦来,安然渡过了少女期,这对任何一位母亲来说,都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离开洗手间,许国光带着杜咬凤四处参观了一番,逐一介绍,这个花了多少钱,那个花了多少钱,报账似的。十分钟后,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汪总打来的,催她回公司,有一个项目创意要商议。
吻别了许国光,杜咬凤走出沪浙小厨,回头又望了一眼。
照现在的规模,可以改名叫〃沪浙大厨〃了。
她上了POLO车,朝公司驶去。
杜咬凤走后,许国光可没闲着,先吃两粒洋参丸,打起精神,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首先,他认真勘查了一遍〃作案现场〃……应该是〃做爱现场〃,看看有没有疏忽的地方。果然在地上发现两滴乳白色的液体,粘乎乎的已呈半干状态,马上用纸巾擦干净。
挪动的餐桌椅摆回原来的位置,桌布弄整齐,窗帘拉开,空调关闭……
忙碌的时候,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朝墙上那幅油画看了一眼。
咦,怎么搞的?整幅画明显向右倾斜,刚才还是好好的……
许国光把画框扶正,又看了一眼。
身上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像笼罩在头上的阴云,挥之不散。
这幅画居然要五千元,花五千元买一幅看不到面孔的画,这个女人的鉴赏水平实在有问题。
在许国光看来,花几十元也能买到一幅油画(当然那是印刷品),挂在餐厅里,起到点缀的作用就够了。对客人来说,重要的是餐盘里的菜,而不是墙上挂什么画。
许国光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四十分,快到中午了,隐隐有点饥饿的感觉。
第一间包房的空调制冷太慢,第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