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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帝皇书-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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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金銮殿上,先帝给了帝盛天见皇族不跪的权利。听说,帝盛天在内阁中指点江山,让满朝文武啧啧称赞。听说帝家在京城的宅子占了整条街道,比皇宫亦不遑多让。听说,先帝对靖安侯格外喜欢,甚至有意立其为皇储。
  太多传言了,到最后,小姐再也坐不住,平生第一次不顾身份在朝会之时去了金銮殿后的偏堂,见了那个名声传遍天下的帝家主。
  小姐定是后悔的,很多年后,孙嬷嬷都这样想,若是这一辈子都不见帝盛天,小姐或许会安宁地在后宫活一世,那之后就不会有这些年的曲折。
  那一天的朝堂之上,她陪着小姐见到了帝家主。
  不是多么妖娆狐媚的姑娘,也不是冷清得跟仙子一般的人物,但却能让天下女子自惭形愧。
  那样的肆意飞扬,指点江山……那样的豪气凛冽,视万物于无物……世间男子弗如,何况女子?
  她就那样在金銮殿上和先帝比肩而立,天生地般配和契合。
  先帝望着帝盛天时,眼底的欣赏纵容她也从未见过。
  那一瞬,她回转头,望见了小姐瞳中的恐慌不安,为自己恐慌,也为忠王恐慌。
  所以,那之后,小姐做了一件这辈子曾经连想都不会去想的事,她以皇后之尊,去见了帝家主。
  “孙嬷嬷,马车上不得石阶,怕是换软轿了。”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侍卫的声音响起。
  孙嬷嬷恍然回神,朝太后望去,小声禀:“太后,要换软轿才能上山去。”
  太后睁眼,掀开布帘,沉默良久,摆手,“不用了,哀家走上去。”
  “太后!”孙嬷嬷惊呼。
  太后未理会孙嬷嬷,径直从马车上走下,一步步朝涪陵山顶而去。
  孙嬷嬷忙不迭跟在她身后,马车旁的侍卫面面相觑,却也不敢不随,只得小心地护在不远处。
  山顶,帝盛天一身青衫,望着茫茫石阶上的一队人影,忽而抬头,眼底有瞬间的恍惚。
  当年她究竟是如何遇到韩子安的?这种缘分到如今究竟是对是错?
  帝盛天这一世从未想过,她会在韩子安死去的第十五个年头,这样问自己。

☆、98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岁月悠悠;辗转年华。
  她遇到韩子安那年十八岁,正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年纪。韩子安三十岁,已是北地雄踞一方的霸主。
  同样的桀骜不驯;骄傲无方。若战场一朝相遇,定王不见王。
  好在此后十年,晋南北地无战事,他们也已成了莫逆。
  十年时间,他们一个雄踞晋南,一个征伐北地,见面的机会极少;所有的书信都是关于战场心得,天下远景;百姓之运。
  她和韩子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但也只是如此,更止步如此。
  帝盛天有时候会觉得她和韩子安的这一生很有趣。两人的性格和原则都极其相似,她不会归于谁的羽翼之下,而他已有发妻嫡子。两人这一世至多为友,生死相交,淡忘江湖皆可,却唯独不可能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曾经有一挚友问她,可会遗憾相遇太晚,此生无缘。但她却觉得,她和韩子安怎么会是无缘,十年生死相交,四年携手治山河,已是足够。
  她和韩子安,这一世没有说过相守,亦不是夫妻,甚至没有言过半句情爱,但知帝盛天者莫如韩子安,知韩子安者莫如帝盛天。
  这是什么情分,帝盛天说不透,但若一生际遇,能得此知己,足矣。
  石阶上的人影越来越近,帝盛天恍惚回神,淡淡望了一眼,打了个哈欠朝梅林走去。
  算了,人都死了,成日里这么伤春悲秋干什么,矫情!
  临近响午,这一群人才算上了山顶。孙嬷嬷累得气喘吁吁,望着咬牙一阶一阶走上来的太后,伸着手一直担惊受怕,直到踏上最后一阶,才算松了口气。
  那人在这的喜好作息也是一早便打听得清清楚楚,太后让侍卫守在寺前,只领着孙嬷嬷进了梅林。
  走了半柱香时间,两人才在冬天雪地的梅林里望见了那人。
  太后已有十七年时间没有见过帝盛天,但这么突兀地一望,却凝在了原地,一步都迈不开。
  帝盛天一身薄薄青衫,打着哈欠靠着弯枝坐在雪地里。
  嫣红的腊梅映着红润的面容,比当年犹自多了几分肆意洒脱。
  孙嬷嬷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嘴瞪大眼不敢说话。
  帝盛天真是妖怪不成,十多年过去,除了青丝化白发,那模样竟还一如当初!
  她瞥了一眼太后,心中暗酸,知太后此时的尴尬难堪。
  太后毁尽帝家的一切就是为了帝盛天,哪知高兴了十年,自喜了十年,到头来,帝家冤屈一朝洗尽,韩氏王朝名声皆丧,就连女人最在意的容貌……
  太后怔怔地望着帝盛天,眼底的难堪愤怒似要汹涌而出。
  为何这一世再见之时竟会是这般光景。她一脸苍老之容,垂垂老矣,满身腐朽,帝盛天却好像得天之幸,仍是那副桀骜张扬,君临天下的模样,老天何其不公!她如何能不缀,如何能心安!
  不论如何,她始终都是大靖太后,韩子安的嫡妻。太后敛了眼底的情绪,停起背,端着太后的威仪,朝梅树下的人走去。
  一步又一步,突然,一个雪团砸在她脚边,雪花散在踝上,沁得冰冷。
  孙嬷嬷护主心切,抬手便想如往常一般呵斥,却在触到帝盛天眉眼的瞬间冻住手脚,讪讪放下手不敢言语。
  “我是个心胸狭窄又睚眦必报的,你手上染我帝家族人的血太多。若再往前走一步,我怕会一个不慎劈了你,远点吧,慧德太后。”帝盛天手上抓着雪团左右抛着,不轻不重的声音传来。
  太后脸色青白交错,停在原地,身体颤了颤。
  帝盛天还是这样,明明她才是世上最尊贵的女子,可帝盛天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所有的骄傲顷刻瓦解。
  就如当年她以开国元后的身份去见帝盛天时,那人也是随意至极地躺在帝府花园水池的石亭木栏上,摆了摆手,只唤她一声“皇后”。
  不起身,不见礼,天下皆知帝盛天能见帝王而不跪,有她丈夫的荣宠,她能奈帝盛天如何?可明明是爱慕韩子安的女子,怎么能在看见她这个嫡妻时还如此坦荡,简直可笑!
  太后不缀,心里头却明白,她真正的不缀正是在此,除了韩子安的嫡妻名头,她其实什么都没有,所以她不能失去后位,她的儿子也不能失去皇位。
  可兜兜转转,到如今,怎么还是这般光景?
  太后抬首,朝帝盛天望去,“是你把帝梓元带回来的?是你让她来毁了我、毁了我们皇家的,是不是?”
  她的声音雾霭沉沉,透着一股子阴冷。帝盛天抬头,瞅着她,突然开口:“孙瑜君,你怎么变成这么一副模样了?”
  太后的喝问声戛然而止,被这句话堵得不知所措,面目难堪。
  “你在皇宫里心宽体态地养了十年,不比我天生地养,模样应该好上不少才是,啧啧……”帝盛天摇了摇头,“怎么会这么惨不忍睹?”
  太后脸色通红,全身颤抖,指向帝盛天,“你……”
  “我知道你上山想干什么,想让我看在韩子安的份上饶过皇家,将帝家的事高高放起,轻轻落下。韩子安的魂魄都不知道往生多少年了,他的里子也好,面子也罢,我都懒得看,而且天下人都当我死了,我也不爱玩诈尸这一套。梓元又是个打小就有主见的,她想做的事我拦不住,也不想拦。你做的这些个错事,凌迟十遍都算是便宜了,我不杀你,是懒得脏我的手。”
  “知道我为什么在这等你吗?”帝盛天朝她抬了抬下巴,站起身,“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如今的模样,膈应膈应你。”
  帝盛天说完,拍拍手,懒得再看太后一眼,转身朝梅林深处走去。
  “你明明答应了我,你明明答应了我!”太后嘶哑暗沉的声音在梅林中响起,“我都已经那样卑躬屈膝地去求你了,帝盛天,你明明答应过我,为什么要反悔,为什么?”
  当年她微服去了靖安侯府,求帝盛天不要夺走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她愿意以孙家举家之产来弥补帝氏一族,也愿意让帝盛天入主西宫,忍让成全。
  哪知帝盛天横眉冷对看了她半晌,才吐出一句,“皇后你实在想多了。”
  她根本不信帝盛天的言辞,认为她一心推脱,无奈之下跪于她面前苦苦哀求。她一直都记得帝盛天那日的神情,那种不加掩饰的惊讶和荒谬十几年来如针刺一般扎于心间。
  但最后,她还是赢了,帝盛天对她说会离开京城回晋南,绝不插手皇储之位,更不会让靖安侯和仲远相争。
  可是……她毁约了,她帝盛天居然毁约了。就在她那样欢天喜地地感谢佛祖庇佑她时,在帝盛天本该离去的那日,她却和韩子安一起去了皇城别院,自此以后,韩子安就连批阅奏折,接见外臣也是在那里,一住就是三年。
  韩子安做了四年皇帝,有三年都是和帝盛天在皇家别院,到最后,就连她的嫡孙韩烨,也被帝盛天带进了那里。
  她凭什么不能恨,不能怨?天下人都称颂先帝功勋盖世,帝家主仁义无双,可是他们是如何对待她的,她是韩子安的嫡妻,却被冷落宫中三载,她的儿子难封太子,在朝中受尽闲话,每日活得颤颤兢兢。
  那帝永宁得登大宝之日,就是他们母子的死期。他们怎么能狠得下心?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
  “帝盛天,你知道我这十多年是怎么活过来的吗?我不去金銮殿,因为那里是你陪着他议政的地方,我不去上书房,那里是你陪他批阅奏折的地方,在他死后,我从来没有踏进过昭仁殿半步,因为那是你陪他离世的地方。”
  “帝盛天,整个皇城,我只有一个他从不踏足的慈安殿。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是你害死了帝家一百多条人命和那八万人,你跟我一样手上全是鲜血,你跟我一样!”
  这声音太过冷厉不甘,在冬月的山顶,竟让人生出不寒而栗的冰冷来。
  帝盛天停住脚步,缓缓回头,清月一样星朗的眼望着太后,沉默半晌,突然开口。
  “就是因为如此,你毁了我帝家百年基业,屠戮大靖八万字民?孙瑜君,你知道吗?你对不住的不是我,是韩子安。”
  淡淡温温的话语,因为太过认真,也因为说出来的那人是帝盛天,是以格外让人信服,太后眼底满是悲愤:“我哪里对不起他,我十八岁嫁给他,为他孝养父母,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操持家业,可他呢,他又为我做了什么?”
  帝盛天抬眼,极轻极淡,一字一句道:“你是他的发妻,他敬重于你,感恩于你,他在最后活着的时间里,用尽全力为你留下了一个朗朗乾坤、锦绣光明的大靖,他为你们母子留下了他一生的心血。”
  “怎么可能,你在说什么胡话,明明是你背弃承诺,他冷落于我,两人厮守在皇家别院,让我被天下人耻笑!如今倒说得好听!”
  “大靖开国的第二年,韩子安就活不了了。”
  一句话,犹若石破天惊,孙嬷嬷被骇得一跳,捂住了嘴。太后怔在原地,喃喃开口:“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帝盛天望着她,眼底的漠然一块块碎成回忆。
  “你求我不要夺走韩仲远的皇储之位,我觉得你这个女人虽然荒唐,倒也难得一片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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