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守卫-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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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卡洛斯默默地想,“我领情了。”
阿尔多好像打算一直抱着他不松手,过了一会,卡洛斯终于觉得有些尴尬了,他不动声色地从阿尔多怀里挣脱出来,并且找了个自以为应景的话题:“呃……为什么你说结界核的修补为什么赶不上能量流失?”
阿尔多似乎意犹未尽,但好在自制力不错,还勉强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规规矩矩地松了手,抬手在结界核外层的光圈上蹭了蹭,好像想蹭掉那种怀里突然空虚下来的不爽感觉似的。
他低声说:“你知道结界核的能量是什么东西填充的,我暂时找不到别的替代品。”
卡洛斯倏地一皱眉——他当然知道,结界核的最后一步还是他亲自完成的,能量来源就是那个被拖到了禁术里面的撒旦帕若拉。
“你家那个小孩……”阿尔多故意给伽尔按上了这么个称谓,直接把人家降了一辈,“他第一次带着深渊豺的尸体过来的时候就问过我这个问题——数量到底能不能抵偿质量,我的答案是不可以,即使是恶魔级的迪腐,也只能拖延结界损坏的速度。”
“唔,”卡洛斯似乎有些诧异,随后立刻骄傲起来,“伽尔很不错,非常敏锐。”
再敏锐也不是你生的,说不定还很想和你发生点什么目无尊长的事——阿尔多酸溜溜地想着,脸上却看不出一点端倪。
“结界的事过一会再说,先过来和我看看,凯文?华森给我们的东西。”他人模狗样若无其事地打断卡洛斯“吾家有儿初长成”自我陶醉。
他们穿过偌大的地宫,进了一间权限极高的密室。
卡洛斯就看见了那个从安兰尔河下面找到的盒子,它居然就是个尺寸很大的八音盒,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台子,打开的时候水晶的托盘缓慢地转着圈,里面传来的却不是音乐,而是……类似海浪一样哗哗的水声。
卡洛斯围着这个奇怪的八音盒转了好几圈,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这是什么东西?”
“再等等,快到时间了。”
阿尔多话音落下不到一会的工夫,盒子里蔓延的水声中间就有一丝极细的歌声传来,好像海底深处的人鱼歌唱的声音,用人类听不懂的语言,细细的像一根针,能笔直地戳进人的心脏里。
随后歌声慢慢地大起来,甚至能听出里面的颤音,卡洛斯靠在旁边,屏住呼吸听着。
歌声足足进行了三分钟,才慢慢止息,带着如同一声叹息般的尾音慢慢远去,水声幽静,好像重新恢复平静的海面。
“这个盒子每天打开都只有水声,只有每天的这时候会发出歌声,”阿尔多说。
卡洛斯若有所思地用手指蹭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这个旋律……我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第六十八章 精神分裂
尽管这件事很重要,但是卡洛斯最终还是没能想起,那个水晶盒子里的旋律他到底是在哪里听见过——曾经跟他在一起混过的无数吟游诗人可以证明,这个人身上真的连一颗属于音乐国度的细胞都没长,让他抱着琴假唱都会因为节奏感太差对不上口型。
他能分辨出那一点微末的熟悉,实在是已经很尽力了。
路易把这个古怪的八音盒连同之前那个神秘的钥匙一起,交给了一对学者,可惜目前为止毫无进展。
培训班倒是走入了正规,阿尔多在帮路易修订一份新的法阵教材,每个星期他会抽出两个晚上,在礼堂讲解,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听,包括没毕业的学员——只要走廊里还有地方站。
一切看起来平静极了,只有每个月调度室报上来的各地任务汇总中,那起伏不定并且明显呈现上升趋势的事故出现率,以及隔三差五的高级迪腐出没,让人隐约感觉到那高高地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至于卡洛斯的辅导,那就比较凶残了,谨慎起见,路易只批准了金章的入场资格。
一开始大家对梅格尔特先生的决定感到很不满意,毕竟哪个圣殿长大的孩子没收集过几张卡洛斯的画片呢?
上课地点被选在后殿花园里收拾出来的一块地方,于是除了被批准入内的金章之外,围观者非常多,有好多甚至坐到了房顶上。
结果……结果当然是惨不忍睹的。
经过了卡洛斯的两次抽象得极考验人想象力的答疑,路易就预料到,他对自己课程的表述,一定会无限接近于身体力行。
这体现在开始十五分钟之后,除了伽尔?肖登先生还能顽强地从地上爬起来,其余诸位都阵亡了。
自从知道伽尔妈的娘家姓以后,卡洛斯就几乎没对他大声说过话,所以伽尔发现自己真的完全不理解那些面对卡洛斯的剑的迪腐的寂寞——这还是在他的剑从头到尾都没有拔出来的情况下。
那是一种来自他本人的压迫感,只有直面他的人才能感觉到。
就是当他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站在他对面的人就好像已经感受到,被他那柄透着说不出的寒意的剑柄打中的感觉——那是一种非常不留情面的疼痛。
当他从高处跳下来的时候,能把两米来高的进化体黑鱼笔直地从半空中压下来砸到地上。
即使他刻意收敛了,仍然能把人给横着扫出去。
古老的凶器即使引而不发,当它近距离地扫过人身体的时候,那一瞬间叫人觉得,好像有森冷的杀意从皮肤上一点的地方渗进去,五脏六腑都感觉到那种尖锐的刺痛,被一下击中了,半个身体就麻痹得爬不起来了。
伽尔第三次吃力地爬起来——卡洛斯的剑扫出的风好像一把小刀子似的,狠狠地刮过了他额头上的皮肤,一滴冷汗从顺着脸部的轮廓滑了下去。
肩膀上火烧火燎的疼,浸湿了衣服的汗液简直就是给那里抹了一层盐,伽尔微微后退了一步,这才感觉到膝盖已经软了,他大口地喘了几下,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卡洛斯看了看他的脸色:“好了伽尔,今天就算了吧?”
他的态度突然温和下来,伽尔感觉一直死死地落在自己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作为金章的自尊心好像被狠狠地踩在了地上,伽尔眼前一黑,凭空抓了一把,卡洛斯立刻扶住他:“喂!”
伽尔的手指攥住他的衣袖,两条腿沉重得几乎没有知觉,他想顺应本能躺在地上,可是他也知道,这就像是缺乏锻炼的人硬撑着跑步直到身体极限一样,软了就起不来了,只有强撑下去。
“再……”伽尔才发出一个音,就有些气息不济,他按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再给我五分钟。”
卡洛斯皱了皱眉。
艾美递了一小杯功能饮料给他,伽尔接过的时候手一直在抖,两口喝下去就呛咳不已,卡洛斯没说什么,抱着他的剑站在一边,拇指轻轻地描绘着剑鞘上新的章纹,默默地等着他自己休息好。
伽尔双手撑在膝盖上待了一会,这才抬起头来,棕色的眼睛里好像埋下了一个深深的火种。
他双手握紧了上课专用的军用刺刀,盯着站在他五步以外的卡洛斯——他们之间的距离长得让人绝望,就好像……那个随便地站在那里的男人,是一个一辈子也追不上、打不败的对手。
伽尔猛地往前大跨一步,肌肉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刀锋以一个上挑的弧度在空气中画了一条利落的线,而卡洛斯却只是略微侧了个身。
在他看来,伽尔的体力实在已经到了快要灯枯油尽的地步,尽管斗志不减,速度却早就跟不上了。
他非常克制地用剑柄在伽尔的手腕上轻轻敲了一下,简短地点评说:“递出去的太多……”
这时,伽尔却露出了一个笑容,径直弃了自己的刀,反手一挂,别住了卡洛斯的剑,同时极快地念了一个简短的咒文,卡洛斯脚下一沉,他不用低头,就听出了这是一个改良的束缚——伽尔对和植物有关的咒文好像有种特殊的亲和力,而他们的课程选址正好在后殿的花园里,一条暗中从架子上钻过来的藤蔓紧紧地缠住了他的小腿,并且以极快的速度飞快地往上生长蔓延,马上要把他绑在里面。
竟然成功了?伽尔心里一喜,卡洛斯却再次皱起了眉。
他身上表面飘起了一层冰霜,那是流出来的汗液,被迅速地冻住,脚下的植物陡然经受这样的寒流,立刻霜打的茄子一样低下头,轻易地就被卡洛斯剥了下来。
伽尔终于筋疲力尽,挣扎着晃了晃,一头栽了下去,被卡洛斯提着领子拎起来,丢到了在旁边待命的治疗师怀里。
“如果我的剑拿出来了,你那条胳膊现在就不属于你本人了。”卡洛斯用手指抹了一把眼睛,浓密的睫毛上沾了一层白霜,这好像把他的目光也冻了起来,他看了伽尔一眼,严肃地说,“我想我没教过你这种不理智的孤注一掷。”
治疗师们终于被允许进入训练场中,立刻一拥而上,把横在地上的一叠人带走,其中一个好巧不巧,死狗一样地在地上拖沓了几步,然后一头栽倒在撑着病体前来的史高勒先生的脚底下,吓了这位老先生一跳,顿时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时,默默围观的猎人们一片悄无声息。
路易扭过脸去,以诡异的角度仰望着天空——真是……太惨烈了。
阿尔多淡定地替卡洛斯说完结束语:“下次上课之前,希望诸位能交一份关于自己在实战中的不足反思报告,伤病未愈的提前说明。”
然后他不知从哪里接过一件大斗篷,对卡洛斯招招手:“过来。”
卡洛斯身上的寒霜没散,走过的时候叫史高勒先生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他的脚步立刻停下,在原地跺了跺,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史高勒先生的脸色:“呃……抱歉,先生。”
这位老先生按理说已经退休很久了,即使不忍心,私下里人们还是认为,他看起来没几天好活了,已经随时准备去见上帝了,可是仍然每天坚持到圣殿来。
史高勒的眉间有一道深刻的痕迹,那是长久因为思虑深重而皱眉留下来的,使他的脸看起来总是有些严肃过头——也许他选择路易做为他的继承人,就是因为路易简直就是他的翻版。
史高勒先生默默地摆了摆手,他的眼神里却总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愁苦和忧虑,那种忧虑好像是超脱于整个时代的——即使他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还是忍不住要替后人忧虑。
他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把护工手里的药推到一边,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对卡洛斯说:“阁下很失望吧?我们就像是一群藏在先辈羽翼里、不思进取的雏鸟,曾经能划过天际的翅膀已经萎缩得挥不动了。”
卡洛斯“呃”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觉得……这位让人尊敬的老先生,有些脑补过头,尴尬了好一会,才吐出一句:“不要紧,会好的。”
史高勒摇摇头,那愁苦的目光在那几个趴下的金章脸上转了一圈,每个接触到这种目光的人都好像自己做了天大的坏事似的,简直抬不起头来。
然后他拖着自己的手杖,带着一声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