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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独一无二的案子 艾德蒙 克莱里休 波特利-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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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黑衣新寡
 
  德仑特到达第二天,一整天都要做调查。昨天他与那个美国人在通往主教桥的路上分手以后,再没有获得很大进展。

  今天早晨,他一边爬山一边暗想。他从没有接受过自己这样不喜欢的案子,而这案子的案情又那样吸引自己。回旅馆的路弯弯曲曲,从崖顶上经过。落潮时他看中了崖上的一个地方。现在他一边向那里走去,一边向下观望。在笔直而落的崖边,坐着一个女人,双手抱膝,凝视着远方轮船的烟雾,脸上充满了梦幻般的神情。

  她的脸透着南方人的白色,两颊在风的吹拂下有些微红,脸型小巧端正。她的两缕黑眉垂向中间,似有几分严厉,而嘴唇却呈弧型,奇特地减弱了眉毛的效果。她的鼻子笔直精巧,长短恰到好处,而且会欣赏的人都禁不住要羡慕那翘起的鼻尖。她的帽子放在身边的草地上,微风抚弄着她浓密的黑发,把垂在前额的两根宽发带吹向脑后,并把后颈的散发笼成无数小花。这个女子从脚下的鞋到扔在一旁的帽子都是黑色的,穿着华美大方。她的样子如坠梦幻,姿态婀娜,显然自幼生活富足,饱受薰陶,而且自得于体态卓绝。她此时抱膝而坐,曲线分明。这样纯洁、活泼、自信的女性,在英国甚为罕见,在美国则更少。

  德仑特见到这个黑衣女子,惊讶之中只停留了片刻,便走上了她那边的崖顶,以便同时看到和感到这一切。

  他悄无声息地在草地上走着,陷入沉思中的女子突然活动起来。她从膝边移开双手,舒展了一下四肢,缓缓地扬起头。她扬起胳膊,优美地直了直腰,好象是在挥洒凝结在清晨中的全部荣耀和智慧,这姿势决不会造成误解,它标志着自由,标志着灵魂做出了决定,也许还有自己对决定的欣赏。

  德仑特只是经过时看了她一下,并没有转身。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是谁,顿时,明朗的天空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不言不语地回去了,早餐时,柯布尔先生发现德仑特不愿意说话,以为他夜里没有睡好。吃完早饭,德仑特对柯布尔说:“你在验尸之前,打算去白房子一趟吧。你得动身了,不然就不能按时赶到法庭。我也去那儿有点事,所以咱们可以一起走。我去拿一下照相机。”

  “好吧。”柯布尔先生答道。上午的天气越来越热,他俩一起出去了。

  他们沿着车道一进大门,就看见马洛和那个美国人正站在前门交谈。在门柱的阴影里站着那个黑衣女子。她看到他们,神色凝重地穿过草坪走来,行动的姿态就和德仑特想象的一模一样,端庄、平稳、步履轻盈。听到柯布尔先生的介绍后,她向德仑特表示欢迎,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柔情。她面色苍白,神情沮丧,全无在崖边时的那种丰采。她的语调低沉平缓。与柯布尔先生交谈几句后,她又把目光转向德仑特。

  “我希望你能成功,”她热情地说,“你觉得会成功吗?”

  话刚离开她的嘴边,德仑特心里就打定了主意。他说:“我想会成功的,曼特逊太太。我把案情调查完以后,会来求见您,把一切告诉您的。我在事情发表之前,有必要请教您一下。”

  她看来有些不解,眼中闪过一丝愁情:“如果有必要,你当然可以来。”她说。

  “十分感谢您,”他说:“允许我来到这座房子,并提供一切便利让我研究案情。我想冒昧问您一个问题——我认为这问题不会使您感到为难的,可以吗?”

  她不耐烦地看了德仑特一眼:“我要是拒绝可就太傻了。请问吧,德仑特先生。”

  “只有一点,”德仑特急忙说,“我们了解到,您的丈夫最近从伦敦的银行里取走很大一笔现金,存放在这儿了。实际上这钱现在就在这里。您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真想不到,”她说,“我不知道他取过钱啊。这事情很让我吃惊呢。”

  “为什么吃惊呢?”

  “我以为我丈夫在家里没什么钱了。星期日晚上,他坐车出去以前到会客室找我,我正坐在那儿。他好象为什么事情烦躁得很,劈头就问我有没有现钞借给他,第二天还给我。我听了一惊,因为他从没有缺过钱,钱包里总是放着一百多镑。我打开我的写字台,把身边的钱都给了他,将近三十镑吧。”

  “他没有告诉您他为什么要这笔钱吗?”

  “没有。他把钱放进衣兜里,告诉我说,马洛劝他乘着月色坐车兜兜风,他想这会有助于睡眠。也许您知道,他一直睡得不好。然后他就和马洛走了。我觉得他星期日晚上需要钱很奇怪,但很快就忘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的确很奇怪,”德仑特凝视着远方说,转向正在草坪上散步的马洛,“你没有觉出曼特逊有可能象邦纳认为的那样,在某种程度上受到某种威胁吗?譬如,半夜派你出去,这就很不寻常呀。”他问马洛。

  “确切他说,早在十点左右,”马洛答道,“不过,他即使是半夜把我从床上叫起来,我也不会怎么吃惊。曼特逊喜欢采取戏剧性的步骤,喜欢做出出人意料的决断,为达到目的则冲破各种阻力。他突然想到一个叫哈利斯的人的回话——”

  “哈利斯是谁?”德仑特插道。

  “没人知道,就连邦纳也没有听说过他,猜不出到底是什么事情。上星期我去伦敦办事时,曼特逊让我在星期一启程的船上给一个叫乔治·哈利斯的先生订一个甲等舱,我知道的就这些。似乎曼特逊突然想起来要从哈利斯那儿得到什么消息,而这消息看来又是保密的,不能发电报。当时没有火车了,所以我就象您知道的那样,被派了出去。”

  德仑特环视一下周围,看到没有人偷听,就面容严肃地悄声说:“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想你还不知道吧。你和曼特逊乘车出去以前,在花园里谈过话,男仆马丁听到了最后一句。他听见曼特逊说:‘哈利斯如果在那儿,那么每一分钟都很重要’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事情”。

  马洛摇了摇头。“我的确不知道。”

  “他为什么不让曼特逊太太知道呢?”德仑特抬头看了看马洛。

  “他也没让马丁知道,”马洛淡淡地补充道,“曼特逊也是同样对他这么说的。”

  德仑特摆了摆头,象是要结束这个话题。他从衣袋里拿出一个信匣,从中抽出两张很干净的纸。

  “看看这两张纸,马洛先生,”他说,“你以前见过吗?你看它们是从哪儿来的呢?”他趁马洛拿着纸,诧异地端详时问道。

  马洛看了看纸的正面和反面,说道:“纸上面没有什么痕迹。据我所知,这里没有人有这样的日记本。”

  这时,只见曼特逊太太向他们走来:“我姑父觉得咱们该动身了。”她说。

  “我和邦纳先生一起走吧,”柯布尔先生走过来说,“有几件生意上的事,要尽快处理。梅布尔,你和这两位先生一起走好吗?我们在那儿等你们。”

  德仑特转身对曼特逊太太说:“请您原谅,太太。我今天早晨来府上,是想查找一下我认为可能发现的线索。我并没有打算参加验尸。”

  曼特逊太太坦率地望着他说:“好吧,德仑特先生,请按您的想法做吧。我们全都仰仗您了。马洛先生,请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她走进房子。

  德仑特转身问马洛:“问一个无关紧要的事。你在牛津待过吧?”

  “是的,”年轻人答道,“您问这个干吗?”

  “只是证实一下我的猜测对不对。人们不是经常这样猜度别人吗?” 
 

 
  
七 验尸时刻
 
  验尸法庭设在旅馆的一个狭长房间里,大家都缄口不言,等待着严肃的开庭仪式。认识德仑特的人对别人说,德仑特没有出席。

  死者身份由他的妻子来证实,她是第一个证人。验尸官询问了死者生前的生活状况后,又请她讲讲最后一次见到丈夫活着的情景。

  她说,星期日晚上丈夫像往常一样按时来到她的卧室。丈夫来的时候,她并没有醒来,只是睡得有些朦胧,想不起都说了什么。不过她记得丈夫是乘月色坐车兜风去了,她想当时问的是兜风是否愉快,几点了。丈夫回答说,是十一点半了,还说他已经改变主意,不去兜风了。

  “他讲原因了吗?”验尸官问。

  “讲了,”太太答道,“因为我丈夫一般不爱讲生意上的事,他觉得我不会感兴趣,总是说得越少越好。所以这次他对我说,他已经派马洛先生去南安普敦,找一个明天要坐船去巴黎的人,带回什么重要消息。我听了有些吃惊。他说,马洛要是没有什么意外,会很顺利。他说他的确坐车出去过,又步行一英里回来,感觉好多了。”

  “曼特逊太太,”验尸官的口气虽然显得同情,却加入了一丝严厉的味道,“在过去一段时间您和死去的丈夫之间并无恩爱和信任,是这样吗?你们之间有隔阂,是吗?”

  太太盯着验尸官,脸上腾起一层红晕说:“我丈夫最近几个月对我的态度很使我焦虑难过,他变了,变得沉默寡言,而且似乎很不信任人。”

  验尸官宣布对她的提问到此结束,她转身向门口走去。大家的注意力跟随她几分钟,便又转到了验尸官叫到的马丁身上。

  这时德仑特在门口出现了,挤进屋里。但他没有去看马丁,而是把目光落在沿着甬道向他快步走来的那个身材匀称的女子身上。他眼神阴郁起来,侧身站到门边,微微弯腰施礼。这时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叫他的名字,他跟着她走了几步,来到前厅。

  “我想请你陪我回家去,”曼特逊太太声音微弱地说,“我在门口找不到姑父,却忽然感到头晕……”她的手一把抓住了德仑特的胳膊,尽管软弱无力,却象是要把他从这里拉出去似的。她全身靠在德仑特的胳膊上,垂着头,慢步离开旅馆,沿着林荫道向白房子走去。

  他送她回到住宅,看着她瘫倒在沙发上,脸上挂着焦虑的表情。曼特逊太太撩开面纱,郑重诚恳地谢谢他,眼中流露出真挚的谢意。她说她现在好了,喝上一杯茶就会恢复的。她希望没有耽误他的重要事情。

  “再次谢谢你帮了我……我以为我会……”她奇怪地停住了,疲倦地笑了笑;德仑特抽开身,手离开她那冰冷的手指时还微微发颤。

  这时,验尸法庭在验尸,验尸官在最后对陪审团的发言中认为,从太太的证词考虑,有可能是自杀。但第二天的公众舆论根本不理睬这个说法。正如验尸官自己指出的,证据并不利于这一推断。他自己也强调,尸体旁边并没有发现武器。 
 

 
  
八 指纹研究者
 
  验尸后,柯布尔先生走进旅馆德仑特的客厅。德仑特抬头瞟了一眼,就又埋头琢磨搪瓷照相盘里的东西。他把盘子在窗前的光亮下慢慢摇动着。他面色苍白,动作也显得紧张。

  “坐在沙发上吧。”他说,“这些椅子是平定西班牙宗教法庭之后大拍卖时费好大力气才买到的。这是一张很不错的底片啊,”他说着,把一张底片举到亮处,扬起头端详着,“我想是冲洗得很好了。咱们一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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