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生还者-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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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娜的碰触救了他,使他没被附身。
一只老鹰尖声怪叫地自一棵树的高枝上突然飞出,俯冲而下,朝着女孩的头部攻击。只见它翅膀不断拍打啄着她的头顶,女孩尖叫着用双手护着脸,而乔只能不断挥动手臂驱赶这突来的攻击者。这疯狂的鸟儿呼啸一声凌空飞去。它绝不是一只普通的鸟,它当然不是被风吹草动,或是他们身后迅速蔓延的大火所惊吓而疯狂。
它又再次袭击,在月光下,像支箭矢一般凶猛的攻击,尖锐的鸟喙像支致命的短剑。由于速度太快,根本无法用枪射击它。
乔扔掉枪,跪下来把女孩拉过来贴近自己。将女孩的脸埋在自己胸前。那老鹰一定是要啄她的眼睛,不断的啄,直到啄破脑壳,啄坏她的大脑,使她丧失奇特的超能力。
那老鹰的一只鹰爪,抓住乔外套的袖子,透过灯心绒而穿入手臂的肉里。另一只爪子抓住女孩的金发。它拍打着翅膀重啄她的头顶,因为啄不到她埋藏着的脸而发怒。当乔试着赶它走的时候,它转而攻击乔的手。抓住衣袖及头发的爪子抓得更紧了。它死命地啄着,那敏捷的鸟头,沾血的鸟喙。这一次啄在他右眼上方的眉毛上,下一次一定会啄瞎他的眼。乔一把抓住它的脖子,鸟爪撕裂了他的袖子和手腕,翅膀扑打在他的脸上。它扭动着头,继续朝他攻击,差一点就啄瞎了他的眼。乔将它推开,它血红的眼珠映射着火光。
他捏紧、捏紧,直到将生命捏出它的躯体,直到乔觉得它的胸部已被捏碎,才将它丢掷在路上。它还没死,翅膀仍微弱地扑打着,但已无法展翅飞入夜空。
乔撩开覆在女孩脸上的头发,她安然无恙。眼睛没被啄到,事实上,一点抓痕都没有。乔心头涌上一阵骄傲,他阻止了那只攻击她的老鹰。
血从他受伤的眉尖慢慢滴下,沿着眼眶流到眼角,模糊了他的视线。血从他被啄破的脸颊,被抓伤的手腕,像小河一样的往下流。
他找到手枪,关上保险,将枪又塞进腰带。树林的外面发出一阵野兽的爆叫声,声音恐怖但嘎然而止。接着越过山坡,在风的呼啸声中,传来一阵刺耳的爆笑。没错,有某样东西正在接受。
也许那男孩在萝丝逃亡的这一年里,功力增进了不少。
也许他已经能够在室外控制别人,他精神力的发射也许像萝丝所比喻散热的石头一样,但是不会消失得太快,还是能做迅速的一击。
由于风的呼啸声和熊熊火热燃烧的劈啪声,一时之间使乔不能确定那曝笑声究竟来自哪一个方向。现在那男孩,附身在他寄主的血肉之躯,正静静地接近中。
乔伸出双臂将那女孩抱起,他们要保持移动。而且在他筋疲力竭之前,抱着她穿过树林,比搀着她的手要快。她是如此的瘦小,瘦小到令他惊异的程度。骨骼细弱得像那只被捏碎了的老鹰。
她紧偎着乔,他试着向她微笑。在跳动的火光中,他闪烁的眼神和不自然的笑容,看起来不但安慰不了人,反而有点狰狞。
那男孩新的化身,不是他们唯一的威胁。强劲的圣塔安娜山风,将火势扩展到山腰,久旱未雨的干枯松林,树干饱含松脂,像浸过汽油的木头一般,燃烧时爆出熊熊的火焰。
一道至少有三百英尺长的火墙,遮住了返回小木屋的路。他们也无法绕道过去,因为两侧火势燃烧的速度,比他们徒步穿过丛林,越过崎岖的地区还要快,同时大火也越来越靠近。
乔抱着妮娜站在那里,眼看着火势逼近,顿时心慌意乱。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必须放弃车子。他们得徒步走出这个山区。乔抱着女孩远离木屋,沿着羊肠小道的兽径往前走。才刚逃离火窟,一团团的火球被风吹起,落在前方树林,顿时前方的树顶也烧了起来。燃烧中的针叶纷纷坠落,像明亮的小蜜蜂。乔担心自己或妮娜的头发和衣服会烧着。这条烈火遂道伸展的极为迅速,他们没办法穿越它。火势越来越大,夹杂着浓烟形成一股气流,再加上圣塔安娜山风的推波助澜,眼看就要变成一场烈火的风暴。
羊肠小道渐渐往上爬升,但坡度并不大。乔走的速度比他预期的要快。烈火烤得他汗流使背,气喘吁吁,他抱着妮娜终于来到山脊线。
腰带下的手枪,在乔奔走的时候压在肚子上十分痛苦。
如果他能腾出一只手,一定把那武器拔出来丢掉。他担心自己身体太虚,一只手会抱不动她,只好咬着牙忍耐。
当他越过狭窄的山顶,沿着小径下山。他发现在山脊线这一面的风较小,虽然烈焰也会越过山顶,但蔓延的速度慢得使他能逃离火窟及浓烟的范围,他站在清凉的空气中,大口地喘息。
乔此刻肾上腺素的分泌高亢,已超过他平常的耐久程度。如果不是靠他对痛苦的支撑,他也许早在到达山脊之前就崩溃了。乔的腿部肌肉疼痛难当,抱着小女孩的手臂宛如千斤之重。就因为他们还不安全,所以他得继续走,蹒跚地曲折前进,格疲倦的泪水,从被烟熏的眼中挤眨出来。一步步稳健地向前走——直到那只咆哮的土狠,从后面猛然冲上来,朝乔的背后凶恶地一口咬下去,所幸只咬到灯心绒外套。但八、九十磅的冲力,却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
但那土狠咬着夹克不放地悬吊在那边,造成一种平衡,使乔仍屹立不倒。
夹克被扯破,土狼也摔了下来。乔停住脚步,将妮娜放在地上,转身面对着这个掠食者。他从腰际拔出手枪,庆幸自己稍早没把它丢掉。映着山脊线的火光,那土狠面对着乔,它很像狼,只是比较瘦小,有一对比狼大的耳朵,鼻颚部分却比较小。它露出白牙,模样似乎比狼还吓人,因为那邪恶男孩的精神力,像毒蛇一样盘跑在它脑中。它发亮的眼,闪烁着黄色的光芒。
乔扣下扳机,但枪并未击发,他忘了打开保险。只见那土狼朝乔窜来,姿势很低,但迅速而机伶地咬向他的足踝。
乔本能地退后,避免被咬到,同时用拇指顶开了保险。
那野兽绕着他转,嘴边白沫横飞。它咆哮着冲上来,一口咬住乔的右小腿。他痛得大叫,扭转身来想一枪毙了这该死的畜牲。但他转,它也跟着转。乔既狂怒又担心他小腿的肉会被扯掉,那种撕裂的痛楚,像遭到一股强大的电流的电击似的由小腿来,使他几乎快要昏厥。
突然那土粮松了口,畏缩地向后退,露出害怕与迷惑的样子。
这野兽此刻不再作势攻击,它发出呜呜的哀声,困惑地打量着四周。
乔手指扣着扳机,却犹豫地下不了手。它侧过头看着那皎洁的月色,哀鸣又再度发出。然后它又望着山顶,大火离他们不到一百码。此地风势突然加强,火焰在夜空中往上窜升。那上狼竖起耳朵,当火势再度高涨,它突然弃乔与妮娜于不顾,自个儿从他们身边跑开,消失在下面的峡谷间。
在这广大而空旷的地区,这男孩耗尽了他的能力,终于遭到挫败。他失去对那条野兽的控制。乔可以感觉到,森林之中不再有什么妖魔鬼怪会在那里盘旋不去了。
这一波烈火风暴又再度袭向他们,乔拖着那条被咬的腿,一拐一拐艰难地迈出步子。他没办法再抱妮娜了,但她牵着他的手,两人尽快地朝着黑暗的原始森林走去。
他希望能找到一条路,铺有柏油的、碎石的或是泥土路都没关系,只要能通往外面就行。只要能引导他们离开这火场,妮娜就安全了。
就在他们走了不到两百码,后面发出隆隆如雷的声音。
乔转过身,担心又遭到攻击。他见到一群鹿正朝他们奔来。
十头、二十头、三十头鹿优雅且迅速地分开,围绕着他们。
它们耳朵保持警觉地竖起,乌油油的眼睛像小镜子,布满斑点的腰窝不停地抽动着。蹄子在地面踢动,扬起一阵淡淡的灰尘。它们喷着鼻息,嘶鸣着扬长而去。
乔的心怦怦地跳着,他平伏了一下紊乱的情绪,牵着妮娜的手,循着鹿群的足迹下山。他走了十几步才发现被咬的小腿已经不痛了,被老鹰啄伤的手和脸也不痛了,他不再流血。一路行来,就在鹿群通过的时候,妮娜治愈了他。
第十八章
在国家航空第三五三号班机发生空难的两周年纪念日,乔卡本特坐在佛罗里达海边的棕桐树荫下,凝望着大海。这里轻拍着沙滩的浪潮,比起加州的海滩要温柔多了。大海带着热带气息的慵懒,不再像是一部机器。
他与那个逃出山区大火的那个男人已是截然不同了。他的头发现在变长了,因为化学药剂和日晒的缘故,颜色也褪掉了,留了两撇八字胡当作简单的掩饰。他的体能状况较诸一年前有长足的进步,他自己也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的改变:轻松、舒适、不紧张,也没有对过去的怀恨与愤怒。
他拥有一个新名字的身份:出生证明、社会安全卡、三张信用卡、驾照。“无限界面”的伪造专家,事实上并不是伪造文件,他们是运用他们的电脑进入这些系统,制造出事实上并不存在的这些人的真正身份证件。
他的内心比历经了改变,乔将这一切都归功于妮娜——虽然他拒不接受她所能给予他的最大天赋异能。她不是靠接触来改变他,而是以身作则的以她的甜蜜和仁慈,以对他的信任和爱,以及对所有事物一视同仁的信心感化了他。她只有六岁大,但在某些方面则老成持重。因为她如果真的是每个人所相信的那样,那么她就是永恒的光。
他们和“无限界面”那些不穿袍子,留有头发的成员待在一起。那栋大宅离海有段距离,里面从早到晚充斥着电脑键盘的滴答声。第一周或两周,乔和妮娜得移到另一个团体去,带给他们小女孩所揭示的事。
他们就是不断地旅行,散播这无声的语言。几年之后,等到她的功能已致不会轻易受伤害的地步,那也是公诸于世的时候。
在失去所爱的纪念日这天,妮娜来到海边,坐在乔身边的棕榈树荫下。她现在的头发是棕色,穿着一条粉红色的短裤,白色套头衫,上面有只眨着眼的唐老鸭,就像这个星球上任何一个六岁女童的打扮。她用手把腿盘起来,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注视着一只大的长脚蟹从沙滩横过,寻找一个筑巢的地点,然后很快地埋入沙中不见了。
终于她说:“你为什么不敞开心胸?”
“我会的,等时候到了就会。”
“什么时候才叫时候到了?”
“等我学会不憎恨。”
“你恨谁?”
“恨你,很很久了。”
“因为我不是你的妮娜?”
“我已不再恨你。”
“我知道。”
“我恨我自己。”
“为什么?”
“因为害怕。”
“你什么都不怕。”她说。
乔笑了。“我害怕你能给我看的东西怕得要命。”
“为什么?”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残酷,如此的艰苦。如果有上帝,它用病魔折腾我父亲,使他英年早逝。它带走了蜜雪儿、克莉丝,还有妮娜。它也让萝丝死去。”
“这只是过程。”
“一个他妈的邪恶过程。”
妮娜沉默不语。
大海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