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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活到黎明 [苏] 瓦西里·贝科夫-第17章

小说: 活到黎明 [苏] 瓦西里·贝科夫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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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万诺夫斯基一点也听不懂,他猛地端起挂在胸前的冲锋枪,大概是使劲过大,枪闩在寂静中“咔嚓”地响了一下。

  德国人明白白己判断错了,立刻吓得号叫了一声,同时拼命地在雪地上跑,从草垛斜穿过菜园,直向相邻的那座房子奔去。

  伊万诺夫斯基—时不知咋办才好,就俯身蹲了下来。看来这样做很及时:旗子那边立即响起了零落的枪声,子弹嗖嗖地打在灌木从的冻枝上。

  但是这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半跪着端起枪朝篱笆后面的昏暗墙角打了几枪,接着又打了个连射——这一次打得低些,是瞄准那个正在逃走的德国人打的,这家伙眼看就要消失在房子的阴影里了。但是他最后那几枪是多余的——那个德国人当场就一头栽在雪地上不动了。

  伊万诺夫斯基马上用左脚在滑雪板上—蹬,来了个急转弯,匆忙中抓住一根滑雪杖,另一根掉在雪地上。他刚要弯腰去捡,这时从漆黑的院子里又射出了一道红色的闪光,他感到背上被深深地刺了—下,不由得“啊”了一声。中尉立刻明白自己负了,于是急忙蹬着滑雪板发疯似地冲出菜园,向彼沃瓦罗夫等他的地方逃去。

  看来,德国人慢了—步,使中尉赢得了十几秒宝贵的时间。当他已经滑到把菜园隔开的树趟的一半时,德国人才纷纷从各个院子里向菜园跑来。那边有个人在厉声地下命令,于是立刻就有四、五个人飞快地追将出来。伊万诺夫斯基回过头来就清楚地瞧见他们,他迟疑了一下:是停下来用冲锋枪的火力顶一下敌人的追击呢,还是赶紧溜到黑暗里去?但是他再也不能快了,伤痛使得他浑身发软,他只能勉勉强强地踩着滑雪板离开。

  他听到背后响了几下密集的不太响的枪声,好象是由几支手枪发出的。可是他还是甩开了他们,现在要打中是不太容易了。不过还是有一颗子弹正好落在他脚下的土地里,他也不回头,只是将身子弯得更低些,拼着最后那点快要耗尽的力气,尽快地冲出菜园。但是就在这时,又有一颗子弹带着尖叫声就在他的头项上飞来,他举起冲锋枪正要给他们一梭子,忽然从前面某个地方传来“砰!砰!”两下响亮有力的枪声,中尉高兴得象是见了救星似地,他知道这是彼沃瓦罗夫打的,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能分辨得出自己人的三英分口径步枪的射击声。从前面的黑暗中,还是正对他去的方向,接二连三地发出密集的火光,子弹在他旁边飞过,但他相信自己人的子弹是不会误伤他的。

  “快,中尉同志!”

  伊万诺夫斯基在离篱笆不远的地方跌倒了,这不是因为他受不了胸部负伤所引起的扩及半个身子的酸疼,而是由于一时透不过气来。他急促地喘息着,心里明白彼沃瓦罗夫就在附近什么地方,他不会丢下自己不管的。

  中尉把堵在嘴里的雪吐掉,想站起来,但是感到两只腿不知为什么很沉重,而且摔倒时交错一起的滑雪板也妨碍着他。—支滑雪板已经完全从脚上脱落了,他就狠狠地拽了一下另一只脚,使那只滑雪板也和带子分开了。后面又“啪啪”地响了几枪,不过好象敌人不是在追击他。彼沃瓦罗夫截住了敌人,从黑暗中向中尉跑来。

  “中尉同志!……”

  “轻点!扶我一把。”

  “我在那边打死了一个,这会儿看他们敢来……”

  彼沃瓦罗夫迅速地把他扶起来,他看到中尉负伤似乎并不感到意外,显然这个战士这时心思在想别的事,这点甚至从他的表情也可以看出来。看柞子他根本没有想到,此时此地敌人把他们两人都打死是多么样易。

  中尉起来想去拣滑雪板,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于是整个身子就歪倒在松软冰冷的雪地上。彼沃瓦罗夫大概到了这时才明白指挥员的伤势不轻,慌忙将自己的滑雪板摔下,跑过来搀扶中尉。

  “怎么,您的伤不轻,啊?中尉同志!”

  “不要紧,没什么,’伊万诺夫斯基好不容易地说了一句,“扶我起……”

  德国人随时都会追来,得尽快离开这里,彼沃瓦罗夫顿时一声不响地扶起中尉那变得笨重的身体,领他离开村子,在一片漆黑的田野上朝某个方向走去。伊万诺夫斯基顺从地趔趔趄趄地一步步挪动着身体,他象喝醉了似地感到头昏、恶心,朝雪地上吐了两大口黑色的东西,却没有立刻就想到这是血。

  他们顾不得回头,但就这样也能听到后面还有惊慌的嘈杂声和喊叫声。是的,枪声是听不见了,但是听到那受惊的人声比枪声更叫人焦急。看来德国人已经涌向村边,或者可能在他们后面追踪。伊万诺夫斯基全身上下全被汗水和鲜血浸湿了,厚棉布做的伪装服在腋下的地方有一大块暗色的血斑,他艰难地被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时往雪地上吐血块。有几次他们一起绊倒了,彼沃瓦罗夫立即爬起来,搀起中尉,于是他们两人又摇晃着身子,跌跌撞撞地在寒冷的茫茫黑夜中艰难地移动着,在冬天狂风飞舞的旷野上绕弯子。

  他们再也走不动了,中尉吐了一口血沫,哼了一声“站住”就歪倒在雪地上,彼沃瓦罗夫也倒在他身旁。现在四周是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连那个村庄在什么方向也忘记了。他们好象走到了天涯海角,那里既没有自己人,也没有德国人。彼沃瓦罗夫等喘过气来后,就在雪地上坐起来。

  “现在我给您包扎,”他说着就把手伸进口袋里去寻找绷带,“您的伤在哪里?”

  “在胸部,就在这只胳膊下边……”

  “不要紧,不要紧!我马上就包扎。刚才我给了那个家伙一枪,他当场就……另一个看来是溜掉了……整夹子弹全被我报销了。”

  伊万诺夫斯基仰天卧倒,解开腰带和棉衣,彼沃瓦罗夫伸出冰凉的双手在他身上寻摸着伤口。大量的血水浸透了衣服,现在开始冷却,在严寒中象冰一般刺人难受,不过也许是遍地积雪的寒气逼人,中尉不时地打着寒战,但还是默默地忍耐住了。战土用了两、三卷绷带把他的胸部紧紧绕住,最后将绷带的两头牢牢地系在一起。

  “很疼吧?”

  “是啊,疼极了,”伊万诺夫斯基不耐烦地答道,“行啦,把腰带系上吧。”

  彼沃瓦罗夫帮助中尉整理好,将棉衣上的腰带系好,把伪装衣拉平。中尉这时尽管还在微微地发抖,但是感到身上逐渐暖和起来了。

  “不该到那里去。”战士沾满血迹的双手在裤子上一边擦着一边说道。

  “什么?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这我也不知道呀。”彼沃瓦罗夫的一个肩膀耸了耸。

  “那我就知道啦?”中尉愤愤地说。他知道自己变得蛮不讲理了,在这件事上彼沃瓦罗夫是毫无责任的,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但是正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就更加恼恨自己。的确,现在他已经碰得头破血流,看来这不仅坑害自己,而且也害了这个战士;把寻找基地的任务搞黄了,也没有在那个村子里捞到什么。然而,他不能不这么办,不能采取另一种做法——从基地、司令部以及这村子旁边绕过去,这样来替自己留条活路。在这样的战争中,如果这样做,那就是犯罪。

  “把这盘子弹给我,还有冲锋枪、都让我来拿吧。”彼沃瓦罗夫轻声地说。伊万诺夫斯基默默地同意,当然他现在是拿不动太多的东西了。他使出全身仅有的一点力气,也只能翻过身子在雪地上坐起来。

  “好啦,该走了。”

  “嗯,我们就往那边去吧,照刚才的方向走,”彼沃瓦罗夫又显得活跃起来了,“我保证这里附近准有村子。”

  “村子?”

  “对,应该进村,得找个村子,只要那里没有德国人。”

  看来,彼沃瓦罗夫的的意见是对的。伊万诺夫斯基也认为目前他们只能在某个村庄里躲避一下,寻找自己人,除此之外别无办法。他简直想不到这次受伤竟会把自己的全盘计划统统打乱,看来现在只求做到一点:不要落到德国人的手里,至于基地他是看不到了…… 

第十章
 
  他们不用滑雪板,—直在没膝深的需里走,两人互相紧紧地拽着,向前挪动着疲倦的双脚,累得几乎要倒在雪里。彼沃瓦罗夫已经精疲力尽了,但还是继续照管着中尉,他右手扶着中尉,左手拎着冲锋枪和步枪,肩上的背囊总往下掉。伊万诺夫斯基已经完全受不了这些痛苦,但他还是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做出最后的努力,走啊,走啊,一心想远点离开这个倒霉的村子。

  达时夜空中下起了大雪,周围白朦朦的,天昏地暗连成一片,雪花铺天盖地,纷纷扬扬,寒光闪闪,使他们抬不起头来。但风比昨天小—些,而且似乎是顺风。他们盲目地在旷野上一步—步走着,不时地停下来喘喘气。伊万诺夫斯基吐着血,他忧心忡忡地感到自已越来越没有力气,但仍然顽强地走着,指望能找到一个安身之处,免得死在这个旷野里。他是不愿意死的:只要还活着,他就要战斗,哪怕是一夜,加上白天,哪怕是一辈子,只要能不死,能活着回到自己人那儿去。

  大概,彼沃瓦罗夫也是同样的心情,但他什么也没有对中尉说,只是尽自己可能搀扶着中尉。远非大力士的他,使出勒剩下的那点力气,换一种情况中尉也许会感到奇怪,在这个外表虚弱,疲惫不堪的小伙子身上怎么还有这些力气。但是自己现在比他还虚弱,也只好完全依靠他这点虽然本大的力气了。中尉知道,如果他们—旦倒下而又站不起来,那么就得爬着往前走了,因为不管怎么样,前进才会得救,而后退只有死亡。

  在一个积雪相当深的洼地里,他们犹豫地停下来一、两次。彼沃瓦罗夫搀扶着中尉,尽量想看清前面一个什么东西,这东西中尉却没有马上发现。过了一会儿,中尉透过被风雪弥漫得更浓的夜色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也开始看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黑点。它有多大,离他们有多远,确定不下来。达黑点可能是附近的灌木丛,也可能是远处的什么建筑物,还可能是林边的一棵云杉树。不管怎样,这黑点引起了他俩的警觉,于是彼沃瓦罗夫想了一下,把伊万诺夫斯基侧身放倒。

  “我去看看……”

  中尉没有回答,他现在说话十分困难,他呼噜呼噜喘着气,经常把嘴里的东西吐在雪地上。他用伪装衣的袖子擦干了湿糊糊的嘴唇,潮湿的白布上留下了一块暗色的血迹。

  大概,就这样完了……

  既然嘴里已经吐血,那么看来是活不长了,他躺在雪地上,闷闷不乐。他的头耷拉到地面,两眼直冒金星。但神智还是清楚的,这就迫使他为自已、也为这个战士——他眼前的救命恩人继续战斗。这个救命恩人也快倒下了,但是到目前为止,中尉找不到什么可以指责他的,因为无论在村子里,还是在旷野上他都表现得非常好。彼沃瓦罗夫现在觉得自己胜过了指挥员,不禁精神起来,自信心更足了,动作更麻利了,中尉深信:这个助手没有选错。

  中尉耐心地等了几分钟,发愁地听着自己被打穿的胸膛里那奇怪的臌噜声。他身旁放着彼沃瓦罗夫的背囊,他想,看来他们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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