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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奧德利夫人的秘密 [英]瑪麗.伊麗莎白.布雷登-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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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点儿也摸不着头脑,”艾丽西亚答道,挺瞧不起那人似的。“也许他告诉你:先生,老天爷在上,我们不久又要打仗了;或者,也许他告诉你:先生,老天爷在上,我们就要有一位新首相了,因为那些个家伙陷入困境了,先生;或者是他告诉你;另一帮人在军队里改革这个,斫掉那个,变动另一个,先生,老天爷在上,终于要逐渐地搞得我们压根儿没有军队──只剩下一群毛头小伙子了,先生,肚子里塞满了许多教师的废话,穿着紧身茄克,戴着印花布头盔。是的,先生,他们时至今日还戴着印花布头盔在沃德作战哩Ⅰ。”    Ⅰ指英军在一八五七年镇压印度人的反抗。
  “小姐,你是个傲慢无礼的姑娘,”从男爵答道。“梅尔维尔少校告诉我的根本不是这类事情;但他告诉我,一位十分忠诚地爱慕你的人,一位哈里。托尔斯爵士,丢下他在赫特福德郡的住宅和狩猎马厩,到欧洲去旅游一年了。”
  提到过去崇拜她的这个人,奥德利小姐的脸突然涨得渲红,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他去欧洲了,是吗?”她说,漠不关心地。“他告诉我他要这么办的──如果──如果万事不如意的话。可怜的人!他是个亲爱的、好心肠的笨伯,比那位到处游荡、独出心裁的冷冻机似的人物,那位罗伯特。奥德利先生,要好上二十倍。”
  “艾丽西亚,我倒希望你别那么喜欢嘲弄鲍勃,”迈克尔爵士严肃地说道。“鲍勃是个很好的小伙子,我喜欢他,仿佛他是我亲生儿子似的;而且──而且──我最近对他感到很是不安。在最近几天之内,他大大的变了,他脑子里装满各种各样的古怪想法,我夫人跟我谈起过他,叫我大吃一惊。她认为──”
  奥德利夫人严肃地摇摇头,打断了她丈夫的话。
  “暂时对此还是不要多说的好,”她说,“艾丽西亚知道我的想法的。”
  “是的,”奥德利小姐重新接嘴道,“爵士夫人认为鲍勃是在发疯;但我看得更透彻。他可压根儿不是那种要发疯的人。象他那样的一个懒懒散散的知识分子,那么一池死水,怎么会化作一阵狂风暴雨呢?也许,他会在半痴的宁静心境里稀里糊涂地虚度余生,不大明白他自己是什么人,他在往何处去,他在做什么事,然而,他决不会发疯发狂。”
  迈克尔爵士对这一番话不作答复。昨天晚上同夫人的一席谈话使他心绪不宁,从那时以来他脑子里一直在为这痛苦的问题进行辩论。
  他的妻子──他最疼爱最相信的女人──以浑身懊悔和激动的神情告诉他,她确信他的侄儿是疯了。他要得出他强烈地想达到的结论,可是办不到;他认为爵士夫人是被她自己的想入非非弄糊涂了,她说的话没有根据,可也白费功夫。但,接下来,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想下去就会得出一个更糟糕的结论:那就是把那可怕的疑问,从他侄儿的身上转移到他妻子的身上。她确实深信罗伯特是发疯了,这个念头使她象着了魔似的。设想她是搞错了,那就是设想她自己的头脑有些毛病。他对这个问题思考得越长久,就越是心中烦恼,不知如何是好。这倒是十分肯定的:那年轻人始终是古怪偏执的。他是明白事理的,也还聪明,在感情上是高尚正直、温文尔雅的,尽管在履行某种次要的社会责任时有点儿漫不经心;可是确有些与众不同之处,尽管不容易说清楚,却把他和其他跟他年龄、地位相同的人区分了开来。再说呢,这同样是确确实实的,在乔治。托尔博伊斯失踪之后这个阶段,他这个人是大大的变了。他变得喜怒无常,多思多虑,郁郁不乐,心不在焉。他回避社交活动;他默默无言地坐上好几个钟点;他在别的时候又忽冷忽热地谈话;在讨论到显然和他的生活、他的利益毫不相关的问题时,却又会异乎寻常地激动起来。另外还有一点,似乎加强了爵士夫人指控这不幸青年的论据。他从小给带到大,经常跟他的堂妹艾丽西亚──他深感兴趣的俊俏、和蔼的堂妹──在一起,人们都会认为,情之所钟,自然而然会以她为最合适的新娘。
  不仅如此,这姑娘还以其透明天性的天真无邪向他表示过:至少在她这一边是不缺少深情的;然而,尽管如此,他却一向置身事外,容许别人去向她求婚、被她拒绝,而他却依旧无动于衷。
  却说爱情的本质是那么微妙万分,是那么无法解释、玄之又玄的奇迹,在它的魔力所及的范围内,虽然受苦者本人残酷地感受到痛苦,可那些看到他的痛苦而惊讶的旁观者,却永远不会清楚地理解:这普通寻常的病,为什么唯独他病得那么严重。迈克尔爵士争辩道,因为艾丽西亚是个又俊俏又可爱的姑娘,罗伯特。奥德利竟没有及时爱上她,所以就显得反常和不自然了。这位从男爵,快满六十周岁了,生平第一次遇到了世上一切女人中一个有力量使他的心跳加速的女人,他心里在感到奇怪:罗伯特遇到向他吹来的第一阵传染病毒时,为什么竟没有发昏发热呢?他忘记了:有的男人,穿越美丽可爱、宽宏大量的娘子军团而未受损伤,最后却屈服于粗服乱头的泼妇,而泼妇深知那唯一能使他心醉神迷的春药的秘密。他忘记了:有的杰克们,终生未遇见报应女神给他们指定的吉尔们,说不定到死还是光棍老汉,而可怜的吉尔们则在分隔双方的墙头的那一边,以老处女憔悴亡故。他忘记了:爱情是一种疯狂,一种鞭笞,一种热病,一种错觉,一种罗网,也是一种神秘,人人都不大明白,只有那个在爱情折磨下挣扎的受苦者才懂得它。琼斯十分倾心于布朗小姐,他夜间躺在床上不能成眠,终于厌恶他那舒舒服服的枕头,而且在痛苦之中翻滚着把床单撕成了两段扭结在一起的布头,仿佛他是个囚徒,要把它们绞成临时应急的绳子似的;就是这位琼斯,他认为拉塞尔广场是个具有魔力的地方,因为他心目中的仙女住在那儿,他认为那儿围墙里的树木比任何其他树木更绿,那儿头顶上的天空比其他地方的天空更蓝;而他从盖尔福特街出来,走下伊斯林顿高地,进入这些神圣的区域时,他感觉到一阵疼痛,是的,一阵实实在在的疼痛,一阵混合着希望、欢乐、期待和恐惧的疼痛;就是这个琼斯,他对崇拜罗宾逊小姐的史密斯的痛苦,却是冷淡麻木的,他没法儿想象那位迷恋的情郎在那姑娘身上所发现的美丽。迈克尔。奥德利爵士的情况亦然如此。他把他的侄儿看作是一大类年轻人的样板;把他的女儿看作是同样的一大类女性的样板,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样板不该缔结一门十分体面的婚姻。他无视天性上的种种极其微小的差别,正是这种差别,使这个人的有益于健康的食物,成了另一个人的致命的毒药。有时候,真难相信会有人不喜欢大家都十分欣赏的美食佳肴!在宴会上,如果一个外貌谦卑的客人不吃鲑鱼和早黄瓜,或不吃二月里的青豆,我们就把他贬低到穷亲戚的地位,认为他的本能在警告他,别吃那些昂贵的菜。如果一个市政官声明他不喜欢吃脱脂干酪,那么他就会被当作是殉道者了,当作是餐桌上的一位马库斯。柯蒂斯Ⅰ,他为了他的同胞的利益而牺牲了自己。他的市政官同僚,什么都会相信,就是不相信有人会对伦敦城的名菜海龟汤Ⅱ深恶痛绝。然而,有人可不喜欢吃鲑鱼、小鲱鱼、春天的小鸭以及各种各样的、老早就有定评的精美菜肴,还有人偏爱古怪而粗俗的、通常被贬为“龌龊”的菜。        Ⅰ马库斯。柯蒂斯是一位神话中的罗马英雄,他遵从神谕,骑马跳入深渊,以拯救他的国家。
  Ⅱ海龟汤是伦敦城款待宾客的传统名菜。
  咳,我的俊俏的艾丽西亚,你的堂兄并不爱你!他欣赏你玫瑰红的英国式的脸,他对你有一种温情,它也许逐渐升温,终于热得足以缔结婚姻;这种日常的缓步渐进式的结合,也无需十分强烈的热爱;若不是在多塞特郡遇到了突然的牵制。是的,我愿意承认,罗伯特。
  奥德利对他堂妹的温情,是棵生长缓慢的树木,在苦寒二月他站在梨树下跟克莱拉。托尔博伊斯谈话那天,它突然矮了半截,并且停止发育成长了。自从那一天起,这年轻人想到可怜的艾丽西亚时,总产生一种不愉快的感觉。他把她看作是以某种朦朦胧胧的方式存在着的累赘,阻碍着他的自由思想;他心里有种恐惧出没无常,总觉得他跟她是以不言而喻的方式有过山誓海盟的;而她又对他保有一种权利,这种权利甚至不容许他有想念另一个女人的自由。我相信,奥德利小姐的形象正是在这种心态的照耀下呈现在他眼前,这就刺激得这年轻律师在某些时刻容易对所有女性恨恨地大发脾气。他是严谨地光明正大的,万分光明正大的,所以他宁可在真理和艾丽西亚的圣台上牺牲他自己,而不愿有一丁点儿委屈了她,尽管他这么办了倒很可能获得自己的幸福。
  “如果这可怜见的小妮子爱我,”他想,“如果她认为我爱她,而且由于我的某一句话、某一个举动而促使她这样想,那么,我就有责任让她这样想到底,一直想到我实践了我可能在无意中作出的任何不言而喻的诺言。我一度想到过──我的意思是我一度想到过将来慢慢的要向她求婚,那时候关于乔治。托尔博伊斯的可怕的秘密搞清楚了,一切都和平解决了──可现在──”
  他的思想考虑到这一点时,往往游离开去,把他带到了他最不想去的地方;把他带回多塞特郡梨树下,让他跟他失踪的朋友的妹妹面对面地相会;而他要回到已经游离的这一点上来,通常总要经过一段辛苦艰难的路程。他要从梨树和长不大的草皮中摆脱出来,真是十分困难。
  “可怜见的小妮子!”回过来念及艾丽西亚时,他往往想道,“她真好,她爱上了我;我应该对她的脉脉深情十分感激。好多人会认为,这么一颗慷慨大方、热情洋溢的心,是大地所能赐与的最大恩惠。有个哈里。托尔斯爵士,求婚遭到拒绝,便失望得一蹶不振了。他愿意给我一半家产,全部家产,如果他有的话,他双倍的家产也愿意给我,来换得插足于我所处的地位,而我那不知感激的双足却急于要从这种地位中挣脱出来。为什么我不爱她?虽然我明明知道她是俊俏、纯洁、善良、诚实的,我却并不爱她,这是为什么呢?她的形象从来不萦绕我的心头,除非是她责备我的样子。我从未在梦中见到她。
  我从未在深更半夜突然醒来,依稀感到她的眼光照在我的身上,她温暖的呼吸拂在我的面颊上,或者是她温柔的手指握着我的手指。不,我并没有爱上她,我没法儿爱上她。”
  他对于自己的忘恩负义感到愤怒,要想反抗。他试图跟自己辩论,想辩出一股对堂妹的热烈爱情来,然而他不光采地失败了;他愈是竭力要想到艾丽西亚,就愈是要思念克莱拉。托尔博伊斯。我现在说的是他从多塞特郡回来直至他拜访格兰其荒原期间的感情。
  在这困人的下雨的早晨,吃过早饭,迈克尔爵士坐在书斋里炉火旁写信看报。艾丽西亚躲到她自己的套间里读一部长篇小说的第三卷。奥德利夫人锁上了八角形前厅的门,整个儿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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