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报·大家大讲堂 作者: 钱穆等-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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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我在婚前一直有个想法:找男朋友也好,找丈夫也好,首先要问他的母亲在哪里?哈!哈!哈!
真的,我很恐惧这个问题。我见过很多例子,媳妇受尽委屈地跑出来哭诉受到家婆的气,形容自己身处人间地狱。我不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绝对不肯在这种情况下就范。我深信自己很难处理这个问题。
婆媳间经常发生冲突,我怀疑是由于中国女性长期受到男性的压抑,以至于产生很多抑郁。这些抑郁自然需要发泄,而发泄的对象又很自然落在另一个女人身上,最终是一代一代地发泄下去。
问:苦了女人,还苦了夹在中间的男人?
答:对,但这个问题本来就是由男人制造出来的。哈!哈!
问:您又怎样教您的女儿将来处理这事?
答:我曾以说笑的形式对她说,若她将来要出嫁,丈夫的父母住得越远,对她越有好处。由于我重复说过很多遍这个笑话,我想她一定会知道当中的道理。
及早安排晚年
问:一个母亲紧紧抓住自己的儿子不〃放手〃,甚至争夺对他的拥有权,是否可能出于一种母亲的情意结,害怕失去自己的儿女?
答:我也知道自己的子女有一天长大会离开自己,所以我现在已开始做出准备,开拓自己的事业。我修读了儿童心理临床辅导的学位,到时可以将自己转到这方面去。我跟我的子女说,我现在做的对将来双方都有好处。你们会有自己的朋友和家庭,我也有自己的〃出路〃。我认识很多朋友,他们的子女只不过是上大学念书,也弄得他们死去活来,痛苦不已。
问:做了母亲之后有没有改变您的自我认识?
答:面对子女的批评时,起初觉得很不舒服,但由于明白到他们是善意的,而并非是要令自己丢脸,所以在态度上渐渐转变。我觉得从子女身上才学到什么是民主。没有这样一个对象,恐怕很难体验到民主的精神。
问:有些女性认为自己一生中如果未曾做过母亲,不能亲手抚养自己的子女,是一种遗憾。您觉得做母亲是否一个女性必经的阶段?
答:或者只因为这件事属于多数女人会做,而她一个人没有做,所以她才感到遗憾吧?哈!哈!
问:也许当中有些深刻的感受是真实的?
答:不过如果你问她遗憾些什么,她也未能回答你。有些事情我们真的未必知道。好像电脑输入资料一样,我们自小开始就有很多观念,价值进入我们的脑中是我们不知道的,但它们却经常影响我们的行为和思想。
《明报月刊》执行编辑林志光
傅聪:演奏艺术及东西文化
日期:1992年4月18日(星期六)。
地点:香港酒店一个放备了白色大钢琴的房间。
出席:潘耀明(《明报月刊》总编辑) 方礼年(《明报月刊》执行编辑)
列席:史易堂(〃史易堂艺术工作室〃室主1992年4月21日〃傅聪钢琴演奏会〃主办人。)
颜惠贞
记录:陆离
每次有机会见到傅聪先生,总觉有点抱歉抱歉自己不是一位美人总是直觉到傅聪心里、脑里、指下、身边,应该都是〃美〃的东西。平凡如我,出现在傅聪跟前,未免要害傅聪下凡容忍了。
何况傅聪的确是一位美男子。年近60,纵然近距离细看,仍有三四十岁的神态与容貌。一口整齐雪白健康的牙齿,尤其坦荡荡。
这次访问,为求审慎,已请傅聪先生过目。
陆离识
陆:首先请傅聪先生讲一下,关于话剧《傅雷与傅聪》将来他们重演的时候,有些什么具体的问题,需要修正或者改进。譬如最好用普通话演出,不要用广东话。又譬如那几场芭蕾舞是否应该删去,之类。
傅(沉思好一会):这个问题啊,我总是觉得我不太好加以评论。我基本上的感觉是,这个剧本,出发点是好的,想法也是好的。但是作为一个艺术品来讲,一切艺术,如果太具体地用一些真人真事,就很难真真正正成为一个艺术品。好像我曾经跟白桦说过,列宁从前有一句话,说肖邦是埋在花朵里面的一尊大炮。但是不要忘记这个大炮一定要埋在花朵里。千万不要是真真正正的大炮。
譬如说曹雪芹写《红楼梦》吧,他是写得如何的若即若离若虚若实,才成为艺术。
当然我的父亲作为一个历史人物,我以为是值得写的。但是怎样转化成为一件艺术品,不简单。
我想《傅雷与傅聪》的作者,已经写得很不容易了。因为事实上真的要了解我爸爸,并不容易。要了解他,不光是要靠〃文革〃那一段具体的时间所发生的事情。这是不够的。要了解他整个的人,得从他的青年时代,整个的发展。而且要真真正正了解我爸爸这个人,需要跟他很接近,懂得他很多特殊的性情,心理变化,他的嗜好,等等等等。他是个非常错综复杂的人,特殊丰富的人,不是一般的人。所以我说胡伟民先生编写这个剧本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对我来讲这当然是简单化了一点,口号化了一点。尤其是关于我的那一部分,他们对我的了解,更加皮毛。但这也很难怪责他们,因为大家的背景并不一样,生活的环境和经历也并不相同。
我们发展中国音乐实在需要像谭小麟这样一位人物。他一方面有深厚的中国文化基础,一方面又掌握了西方音乐最高的技术,也对西方文化有真正的了解,是〃通〃的。
陆:大约20年前,香港有一本现已停刊的杂志《纯文学》,当时在宋淇先生与王敬羲先生策划之下,访问过您,您还有一点印象吗?
傅:是。当时的标题很有趣,叫什么〃九指〃……
陆:《九指神魔》。
傅:对,对。这样的标题,也只有宋淇先生方才想得出来。当时我是刚好有一个指头受了伤,戴了一个硬东西,不能弹琴,所以只用九个指头。
陆:随时即兴地换手指。
傅:是1972年吧?真的是20年前的事了。这个访问,我有印象。
陆:当时谈到了中国著名音乐家谭小麟,英年早逝,才30岁多一点点,刚在美国留学回来,不过一两年,就病逝了,遗憾难补。谭小麟有3个儿子,一直留在香港。三儿子在《星岛》工作,三十年如一日。二儿子是画家,最近移民。大儿子专攻音乐,这两年不幸也患癌病重了。
傅:很抱歉听见这个不幸的消息。谭小麟三位公子我并不相熟,但谭小麟这位音乐家我却印象很深。他的早逝,是中国音乐界一个很大的损失。在中国音乐家里头少有像他这样在中国文化方面有如此深厚的根基。而且他有很好的气质气质这件事情是没有办法的,完全是天生的。他有真正艺术家的气质,非常的纯,人也非常可爱。你去问当初在上海音乐学院跟他学音乐的学生,没有一个不怀念他的。何况他在那样早的日子又曾经往西方留学,得到一代名师Paul Hindemith的指导。Hindemith在现代音乐里头是位大师了。我们发展中国音乐实在需要像谭小麟这样一位人物。他一方面有深厚的中国文化基础,一方面又掌握了西方音乐最高的技术,也对西方文化有真正的了解,是〃通〃的。他在美国作曲还得过奖。回国后一两年去世实在是太可惜了。但他那个时候也没有法子,为了生活,为了学生,非常劳心劳力。他很关心学生,对学生全心帮助,结果自己没有时间创作。真的可惜,非常可惜。
艺术的〃真〃,并不因为这是音乐史上的伟大作品,我就非演奏不可。他倘若不是真的〃有所感〃才去弹这个作品,他本身就已经〃不真〃。
潘:我从您写给傅雷先生的书信,看到您特别强调艺术上的〃真〃和〃个性〃。可否请您谈一下,在您演奏的过程之中,如何体现这个〃真〃和〃个性〃?
傅:〃真〃,就是说第一点,要看演奏的是什么作品?演奏其实是再创作。全心全意去进入音乐家的内心世界。因此我们对所演奏的音乐一定要有所感。这跟一个人的气质和文化背景都很有关系。譬如说俄国作曲家Rachmaninoff我就一点都不喜欢。他的音乐我听都不要听,看都不要看,不投契。我觉得他的音乐就像是糖水,加很多的糖,甜,腻,甜俗。受不了。所以,第一,要看弹奏的是什么音乐,什么作品。就像一个演戏的人看一个剧本,一看,马上想演某个角色,觉得有味道。以我来说,我喜欢的音乐就是我看到的时候,马上有所感,有一个相通的地方。我所谓〃真〃者,就是说,第一,要真真正正的有所感。
举一个例子,譬如贝多芬一个很有名的重要作品Hammerklavier Sonata op。106,最大的一个奏鸣曲,在音乐史上非常重要,伟大的作品,但是对我来讲,我并没有被这个作品怎样的受感动。我知道这个作品很伟大,它却并没有感动我。可是,如果有些钢琴家觉得,因为这是音乐史上的伟大作品,我非演奏它不可,这才表示我是个了不起的钢琴家这样他的出发点首先就不真了。天下有许多这样的演奏家啊。他们一定要弹这个作品,因为他们觉得〃应该〃弹,让批评家对他们肃然起敬。但是他倘若不是真正〃有所感〃才去弹这个作品,他本身就已经〃不真〃。这是第一点,所谓〃真〃。
第二点,学问这样东西,当然要去做很多的钻研,但是首先,你要有一种直觉,就是你感觉到,应该这样子去表现。但光是直觉也不够,直觉只是初步的阶段。所以我说来说去还是要回到王国维去。就是他说的那三句话。艺术说到底就是这样。譬如演奏,首先你要将一个作品解剖、分析,简直就是支离破碎,每一个细节都分开来,都弄清楚了,最后,你又要把这些分析都忘掉,然后就浑然一体,说不定可以到达一个很高的境界。
艺术的〃真〃,就好像王国维说的那三种境界,简化来说,就是:一、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二、为伊消得人憔悴。三、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就好像王国维说的那三种境界,简化来说,就是:一、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二、为伊消得人憔悴。三、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但是蓦然回首,你也不一定找得到。有时候找得到,有时候找不到。找得到是你的幸运。但是你非得要经过开头的两个阶段不可。这〃望尽天涯路〃之后的〃为伊消得人憔悴〃绝对是真的,不可能是假的。
〃为伊消得人憔悴〃之后,当你终于演奏了,你所表现的一切,都必须不是为了要去讨好任何人,而是,透过直觉,加上理智的分析,你切实感觉到,〃应该〃是这样。你绝对不作任何妥协。这就是〃真〃。
我再举一个例子。不提名字。有一位年轻的小提琴家,忽然得了一个奖,被英国一个音乐节请去演奏巴哈的无伴奏奏鸣曲,那本来是一个很重要的传统音乐节,他的经理人也给他很大的面子,为他做了很好的安排。六个无伴奏奏鸣曲,由世界著名的小提琴家郑京和和他分,一人拉三个。由于他是刚刚出头,所以对他来说这实在是个很大的面子。谁知这位先生演奏巴哈D小调Partita(组曲)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