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拉米扬元帅战争回忆录-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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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他命令采取一切措施,尽快对撤至白采尔科维地域编入方面军预备队的步兵第6军进行整顿,并补充一些人员和装备的缘故。
基尔波诺斯在结束发言时,决定将第26集团军领率机关转移到佩列亚斯拉夫利,暂时让它负责统辖开到基辅以南第聂伯河左岸的全部军队。
司令员刚给各部规定完任务,大家就陆续散了。我也走到门边,可是基尔波诺斯叫住了我。
“巴格拉米扬同志,您快些做完最迫切的事,然后去基辅筑垒地域,就地熟悉情况,帮助筑垒地域警备长组织较坚固的防御,特别是对坦克防御。必须组织筑垒地域各机枪营与野战军之间的密切协同,组织对防守这一重要地区的全部兵力的稳定指挥。回来后报告筑垒地域的状况和就地采取的措施。”
当我从司令员的小屋走出来时,警报器叫起来了。又空袭了。人们奔向掩蔽工事。房子里只剩下值班人员。我拿了必要的文书,匆匆去通信枢纽,以便给总参谋部发定时的情况报告和决心报告。我由一个掩蔽工事奔向另一个掩蔽工事,已经不指望会碰上哪个报务员:她们大概也会躲起来的。当我走进通信枢纽时,整个房间都由于爆炸震动着,灰泥从天花板上纷纷往下掉。但是,在细绳下晃动着的电灯的照耀下,我看见姑娘们坐在电报机旁,正俯身工作着,手指熟练而迅速地在键盘上移动。
看到这一情景,我不由自主地赞叹起来。她们多么懂得自己的职责啊!平时这些姑娘远远看见不会伤人的老鼠也能吓晕过去,而现在她们却表现出这样大的自制力。
我走到同大本营保持通信联络的那台电报机旁,开始念电报稿。女报务员满有把握地按着键盘。我发完通报后,就急忙回到自己那里。空袭警报已经过去了,四周一片出奇的沉静,通常在暴风雨过后也会这样静。只有刺鼻的浓烟和灰尘、裂开的树、烧毁的汽车和伤员的呻吟,能使人们想起敌人的残酷空袭。
我还来不及检查为集团军拟好的战斗号令和命令,普尔卡耶夫就叫我去了。他心绪很不好。原来刚才莫斯科叫司令员去通话了。大本营认为我们的行动不坚决。根据它的看法,如果第6集团军只以步兵第49军两个被削弱的师和机械化第4军各混成支队向罗曼诺夫卡方向实施突击,那么这一突击是不能达到目的的。因为不但不能封闭防线中的缺口,而且也不能同自己被合围的那个军会合。但是我们又没有别的出路。依靠别尔季切夫附近的那些兵力倒可以增强第6集团军突击集团,但这样就只好减弱我们在这里的压力,而敌人一定会乘机对方面军主力后方实施突击。
“是呀,这风险太大了。”普尔卡耶夫说。“但有什么办法呢?战争中不担风险是不行的。再说命令终归是命令。大本营认为我们应该加强第6集团军。而我们除一个机械化第16军外,什么也没有了。因此,司令员决定把这个军转隶穆济琴科,以使他明天15时能向罗曼诺夫卡实施突击,傍晚在新米罗波尔以北封闭缺口。”
“对敌军别尔季切夫集团怎么办?”
“奥古尔佐夫集群将仍然在它当面行动。穆济琴科应展开骑兵第14师和摩托化第240师,保障这个集群同他的突击集团之间的接合部。”
参谋长接着说,大本营要求对突向基辅的敌军加强突击。因此司令员命令向波塔波夫重申其明天的任务,即:以各机械化军和步兵第31军坚决继续业已开始的进攻,并加紧准备以步兵第15军由克拉皮夫尼亚、图尔钦卡一线向南沿通往日托米尔的公路,以步兵第87师①由马林向拉多梅什利分别实施突击。其余集团军和基辅筑垒地域的任务不变。
“明白吗,伊万·赫里斯托福罗维奇?那么一小时后把根据这个决心拟制的所有给军队的战斗命令和号令送到我桌子上。快办吧。噢,”他叫住了我,“您看到了国防委员会的新决议吗?已建立了三个总指挥部:西北方向总指挥部由伏罗希洛夫同志指挥,辖北方面军和西北方面军;西方向总指挥部由铁木辛哥同志指挥,辖西方面军;我们西南方向总指挥部由布琼尼同志指挥,辖我们方面军和南方面军,还有黑海舰队。由于这样改编,统帅部大本营已改称总统帅部大本营②。”
①步兵第87师终于从敌人合围圈中突围,并参与抗击法西斯分子对基辅的进攻。
②总统帅部大本营又于同年8月8日改称最高统帅部大本营。——译者注。
普尔卡耶夫沉思了片刻。然后充满信心地说:
“我想,这样情况会有好转。谢苗·米哈伊洛维奇·布琼尼将靠近我们,军队指挥的效率将会更高。”
晚上七点多钟,我向参谋长报告了新的战役训令草案。这一文书得到了军事委员会的批准,并发到了军队。
2.基辅人人皆兵
一直到深夜,我才暂时从一连串最紧急的事务中脱身,着手准备去基辅筑垒地域。我关紧门,摊开了要图。由于劳累,脑子里嗡嗡作响。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脸往地图上一靠就睡着的。醒来时,窗外已经蒙蒙亮。我匆匆洗完脸就上车了。
我们加入了缓慢移动着的人流。加挂拖车的火炮牵引车、汽车、马车充塞了公路。一身尘土的步兵在公路两旁疲乏地迈着步子。地平线上不时冒出法西斯的单架飞机,在车辆人马头顶上掠过。炸弹的爆炸和子弹的呼啸迫使人们四下奔跑。但是不一会,人员、汽车、马车又川流不息地涌上公路,顽强地继续自己艰难的旅程。现在,通往基辅的条条道路都是这种情况。我们的军队执行首长的命令,昼夜兼程赶路。
我想起了不久前到第5集团军的情况。由于寻找司令部,我们拐到了乡间土路。夜间突然袭来的七月暴雨使田间道路变得泥泞不堪。我们擦着军队的纵队驶过。战士们吃力地从粘泥中拔着腿,集中全力拉推火炮、马车、汽车。看来,只要叫他们停下来,他们就会倒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了:他们已经疲乏到什么程度了呀!很多人负了伤。伤员的绷带很引人注目——有全白和洗干净了的,也有被灰尘和汗水染成灰色的,还有由于血污而变成褐色的。
当我们赶过纵队接近纵队先头时,缓慢的行进节奏突然被破坏了。原来是一匹拉弹药的马累死了,战士们想把它从路上拖走。但是大家是那样的疲乏,以至连通常在那种情况下会出现的忙乱和喧嚷都未曾出现。战士们围住无马的马车,拉着它在难行的泥淖里走着。我乘纵队滞留之际,驶到一个瘦小中尉面前,他正用勉强能听得见的累哑的声音发着指示。
我便问他是哪一个部队的,上哪儿。
他慢慢扭过头来。充满稚气的脸显得严厉而阴沉。
“您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们部队感兴趣?”他用发红的眼睛怀疑地扫了我一下。
我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中尉要求出示证件。当他相信我确实是我说出的那个身份后,便报告,这是步兵第193师的一个团,正在变更部署,去占领便于实施新的反冲击的地区(天晓得这是第几次新的反冲击了)。
当我们在交谈时,战士们听说我是基辅来的,便围住了我。我从副官那里拿了一盒“卡兹别克”牌香烟分给战士们。烟盒很快就空了。站在我旁边的一个脖子上缠着绷带的黑头发大士①,惬意地深吸了一口。
“真棒!虽说不是莫尔尚斯克②烟草,但总算是烟。我们
①大士是苏联军士的军衔,高于上士。旧译作“准尉”。如系职务,则应译为“司务长”。——译者注。
②坦波夫州的一个城市,盛产马合烟。——译者注。
好久没抽的了。四五天来战斗一个接着一个。法西斯凶狠得象一群恶魔,简直是硬向前闯。我们在这儿把他们打跑了,他们在那儿又攻上来了。最近三昼夜我们差不多没合过眼。在冲击间隙蜷着身子打个盹儿,可一会儿又起来了。”
我问起他受的伤。
“一颗子弹擦伤了脖子。我们的助理军医——当时他还活着——仔细看了伤口,往里倒了些碘酒,说我能活。有一点不好:我不能往四处看了。只能向前看。这样我在进攻时,倒可以头也不回地冲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使大家很快活。战士们把我们围得更紧了。看得出,这位老练的大士颇受大家尊敬。
我问他为什么不去卫生营。大士没有马上回答。他想再深吸一口,但那支烟只剩下了烟头。他把它扔到泥淖里,习惯地用脚踩了一下。
“听我说,上校同志,有时很难受,真想扔下一切进救护所。可是一想起法西斯已快打到基辅,他们肮脏的爪子正伸向我入伍前工作过的兵工厂,他们的皮靴可能踏上克列夏季克大街,您相信吗,伤口就不疼了,劳累也忘了。难道就我一个人是那样吗!您瞧,”大士不扭头,用手指着四周,“每三个人中就有一人受伤,但是谁也没想去后方。昨天我们师长讲得很清楚:基辅只剩下妇女、儿童了,而城市前面又没多少军队。结果,就一心指望我们了。我们将竭尽全力守住。”
站在旁边的一个很年轻的战士忽然开了腔(他由于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而有些腼腆):
“在最近几次战斗中我们发现少了许多同志。一星期前我们营有五百多人。现在少了一半。活着的指挥员只剩下没几个了。瞧,”战士用手指着我已认识的瘦小中尉——他正在不远处指挥拖出陷在泥里的火炮,“他在战斗前是排长,现在已经当上营长了。”
……在这复日的早晨,当我吃力地超越纵队去基辅时,我又想起了在前线看到的那个情景。我苦恼地发现,各部队的炮兵不怎么多,不得不越来越频繁地用燃烧瓶去对付坦克。一个人要具有多么勇敢的精神,对祖国有多么真挚的爱,才能手拿燃烧瓶迎着这些钢铁恶魔扑上去呀?!只有在革命烈火中,在同革命的敌人进行决死斗争中,在社会主义建设的英雄事业中,才能产生这种奇迹般的精神,如今,法西斯军事机器的全部威力都无法摧折这种精神。
当然,就象炼钢会出炉渣一样,在陶冶人的性格时也要付出代价。我们不仅有象我上面提到的那个老练的大士那样具有奇异气质的人。我们也有渣滓。这些渣滓在烈火的考验中不断暴露出来。可是战争的暴风会把这些废物刮得无影无踪。
我们驶进了基辅市。虽说是清晨,又常常遭到航空兵的袭击,街上却有很多人。所有十字路口都筑起了街垒和防坦克障碍物。男人、妇女和少年在劳动。
我们把车停在一个街垒旁。一个外表威严的老头在这里指点着,他长着卷曲的、颜色象肥皂沫似的头发,被烟熏黄和搭拉着的唇髭。我们互相认识了。原来他是列宁铸造厂的工人干部。老人高兴地说,他在基辅街头构筑过许多街垒。这还是彼得留拉时期和盖特曼时期①的事。由于他有经验,所以现在他受委托领导作业,另外还有一个年纪很轻但熟悉业务的初级工兵军官做助手。
①前者指1918—1920年间以彼得留拉为首的乌克兰资产阶级民族主义者进行反苏维埃政权活动时期;后者指1918年4—12月由德国武装干涉者扶植的乌克兰地主资产阶级政权统治时期。——译者注。
这个老工人不时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