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月 烟-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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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教堂。
那个他所选定的,将为一切落幕划下结束的句点。
转移新居并没有花费他们太多的时间。跟踪他们的所有人,被月轻巧地几笔就将生命刻在了白纸黑字的笔记本里──当然,这个并不会让L察觉。
房子本身已经家具齐全,跟房子外表一样的老旧但旧得有味道,看得出来L很喜欢,他便没有提出重新置换家具的建议。
只是房子久无人居住,庭院早已荒芜,L说,也许我们应该有个可以一起晒太阳的後花园。於是他就命人马上请来了园丁种植布置,现成的树木花草草皮一律重金砸下,起码也布置出个庭院的样子;L说主卧室原有的黑色窗帘让他看著难受,月一边听著他抱怨“前任屋主用黑色的窗帘是怎麽想的?”,一边命人马上讲黑色窗帘全部扯了重换换成印有古旧花纹的米白色;L说我们应该有座秋千,小时後我是多麽喜欢啊,可惜佛威尔总是不让我去玩,於是刚刚布置好的庭院马上又出现了一架崭新的秋千。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金钱的滋润下前後不过一天时间,整个房子已然焕然一新,仿佛是从老树身上长出的新苗,重新透著点新生的生气来。
入夜时分月送走了最後一批整顿房子的工人,然後他在沙发上坐下,环视这个名为家的地方。
整个房子都按照L的喜好在布置,月从头到尾没有提出过一点意见,仿佛这里没有留下他的任何痕迹,可又有什麽关系呢?
一切只要L喜欢就好。
对於这个人,月一向都是宠溺的,宠得近乎放纵,满足他所有的意愿和任性,保护他不受外界伤害,希望他活得比任何人都自在。而他心甘情愿地做这一切,却又不是为了赎罪。
百年前的他们,其实无所谓谁对谁错,不过是坚定著自己的理想走不同的道路,最後难免互相伤害,哪怕悲伤也不过是对爱上彼此的惩罚,但从无後悔。既然没有後悔,又是何来的罪和赎罪?
若真要说的话,应该是补偿。那一段残缺不全的爱情,他们甚至还来不及拥有什麽值得成为回忆的回忆,就已支离破碎。
在百年等待的岁月里,他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如果他没有遇见他,L没有遇见KIRA;L将会以怎样的方式走向终结?
他想象不出,但起码可以确定不会像他们所经历的那样:二十多岁的年纪,还那麽年轻,带著一个还未解决的案子,就已颓然倒下,在他的怀里,一声不响,默默无言,不是不想说,是再也说不出口。
他还兀自沈浸在回忆里不能自拔,一只略带冰冷的手抚上了他的脸,让他略带惊慌地回过神来,对上那一双仿佛无底深渊的黑眸。
“你看起来很痛苦,KIRA。”
“只是想起了些不愉快的往事。”
他笑笑,手覆盖上那还抚摸著自己脸颊的手上。
十指交叠,体温交错。L的另一只手绕过了他的肩膀,将他拥进了怀里。
於是他就那麽安静地靠了上去,闭上眼。
“我想我挺喜欢这里的……那你呢?KIRA。”
他微微张开了双眸,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是的。我爱你所爱的一切。”
所以,你本该拥有的时光,是我夺走的,就总该还给你。
这是补偿,不是赎罪。
在距离那个生死之日还有五天之遥的日子,他们正式拥有了属於彼此的家。
这对於一个故事落幕前最後的高潮来说,未免不是一种对於幸福的祭奠。月想。
然後他们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注视著生命走向尽头的步伐。
也许我自始至终只是自己生命的看客,从出生看到老死,感受著这个故事里的主角所有的喜悦和悲伤。
我不是这场浩劫的编者,它是命。
所有的被看作是我的命的它一手策划的一幕戏,可我并不觉得乏味,我将一直充满期待地看下去。一刻不停。
所谓生命,不过是一片喧哗。
十四
月说,为了纪念我们相识三年的又一个夏天,陪陪我吧。於是L便干脆地拔了电脑电源,关了电视,把成堆成堆的案件资料丢到了一边,看不见听不见世人对L突然失踪的惊惶,也就当它们全不存在。
那之後的几天,过得平淡而平静。
他们一起吃简单而营养丰富故的自制西式餐点,某天L甚至亲自下了一次厨房,难得笨拙的样子惹出了月同样难得的开怀大笑;他们窝在同一张沙发上看书听音乐,甚至为了到底是听JAZZ还是PUNK小吵了一架;他们会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一起去海边散步,看著身後延绵的脚印在海岸线上弯曲著纠缠成长长长长的纹路;因为月的身体状况,他们已不再做爱,只是给彼此一个轻吻,互道一声晚安,相拥而眠。
有时L会在夜半突然惊醒,在确认了对方依然安睡身畔後,才会叹息著放松下来。
这一阵子,他隐约觉得不安,心里仿佛知道即将发生什麽,而那即将发生的事情,却又毫无头绪。
他会用一整个後半夜长久地凝视那依偎在身旁安稳的睡颜。
那个身体上已经痕迹斑斑,脖子以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月却从不说自己是什麽病,只是笑著说,没事,只要过了这个夏天就好了。
他不说,他就不问。
自他们认识以来,一向如此。他不说的事,他从来都不问,所以他至今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过去,年龄,甚至名字。
他的手轻抚著他的脸庞,在那温润的唇上落下一吻。
这个夏季一如三年前般耀眼而炽热,L看著那个男人怎样突然地闯入自己的人生,怎样改变他,然後,安静而沈默地化作他身後的暗影,如影相随,不离不弃。
三年了。
说长不长,说短,却又足以缅怀。
三年前的夏季他们用并不美好的方式相遇,却也这麽默默无声地牵手走过。
这样很好,L想。
於是他轻轻拥过对方的身体,闭上眼睛。
七日之约的前一天,月笑著对L说,嘿,少爷,休假结束,你该工作了,世界第一侦探L,换来对方用著略带不满的神情打开电脑。
铺天盖地的白底黑字随著通电的屏幕占满了整个屏幕,上面反反复复地重复著一句话:
L,12日正午11时30分,西郊西琳街250号教堂,KIRA在此等候。
他稍稍有些诧异,“KIRA”竟然选择这麽毫无预兆地摊牌,要求面对面照面。
──最後的,决斗麽?
他蹲坐在屏幕之前,咬著指甲,并不做声。
“你怎麽想,L?”月倚在他身後的墙上抱臂站著,脸上平静的表情同样看不出什麽。
“……”
对方却回过头来看著他,那甚至可称之为凝视,长久而安静,黑色的眼瞳中潜藏著若有所思却让人无从推测的情绪。
半晌,他听见他说:
“赴约。”
那一晚的气氛出奇地沈闷,仿佛一股挥之不去的低气压持续笼罩在这个房子内。
月从浴室中走出,看见L已经躺下,只给他一个沈默的背面。带著拒绝靠近的信息。
那一瞬间他有些踌躇,犹豫著是否该送上每日例行的晚安之吻,但那犹豫也只有一瞬,最後,他只是轻声道了声“晚安”,便在一旁和衣睡下。
眼前却横出一只手来,手指上夹拿著的白色条状物体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烟。
他听见L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明是我让你戒的,可是很久没看过你抽了,却又突然很想念。”
他接过烟,从床头柜中抽出打火机,熟练地点著。
一时间火光闪烁,烟雾弥漫。除此之外,黑夜里再无他物。
L静静地看著,最後只是笑,“还是你抽烟的样子最好看。”末了,又补上一句:“只是明日之後,不知还有没有命可以再看到。”
“别说傻话。”已经称不上优美修长的手指抚摸上那散乱的黑发。
“呐,KIRA,你相信人有轮回来世吗?”
抚摸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不信。”
“可是我信。”L说,“说真的,我对明天的情况并没有什麽把握,如果我输了……”
“你不会……”
“听我说。”L打断了他的话,握上那只抚摸自己头发的手,放到唇边轻吻,“如果我死了,还有来世,我们还会在一起。下辈子……嗯,下辈子我们就做普通人,不是L也不是KIRA,没有什麽特殊的能力,更不干危及性命的工作,我去做个充满爱与梦想的漫画家,你麽……你就做医生好了,白大褂,金边眼镜,英俊又知性,哈哈,迷倒一群小护士。”
“下一世啊,我们会是青梅竹马,小打小闹,平平凡凡,然後白头到老。”
月笑著听他构想下一世,其实如果他还有眼泪也许他会哭,可是他不能,死神没有眼泪。
所以他只能笑。
他一刻不停地说著,他却一言不发,只是一口一口吸烟。
“KIRA……”L唤他,却又突然像想起了什麽,忍不住自嘲起来,“说来好笑,三年了,我却连你真名是什麽都不知道。──你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什麽秘密也没有。”月报以对方一个坦然的微笑。“真的。”
真的,我从未对你保留任何的秘密。
──只是你自己遗忘了,而已。
“L,你知道一支烟燃尽後,还能剩下什麽吗?”
“嗯?”
“──灰烬。”
没有变数的重复,往往暗藏玄机。
十五
“把地点定在我从家里出发徒步可到的地点,也许这是一个善良体贴的杀手,你说是吧?KIRA。”
两人并肩走在前往教堂的路上,今天天气很好,只可惜太热,临近正午的阳光将光与热都挥霍得如此彻底。
7月12日,盛夏无边。
也许,这注定是个让人难忘的日子。
一路上,L的表情语气都一如平常的轻松,仿佛现在两人不过是出门散个步、或者仅仅是心血来潮去家附近的教堂做个祷告──哪怕它早已被人类抛弃了。
“……”月看著他,一路无声,直到来到教堂门口,方才开口,“你一个人去,没问题吧?”
L耸耸肩,“当然。如果你希望的话。”
月看他一眼。
“以防万一我们同时陷入危险,请你独自面对吧,我会藏身在某处看著,如果对方对你不利──”
“你会保护我的,我知道。”L摆摆手,笑了。“那麽,祝我们好运。”
语毕,一步一步地,独自迈入那残破的废弃教堂。
月深深凝视著他前行的背影。L平静得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此刻他已没有时间再去思考。
没关系了,反正一切都将按他的剧本走下去。
然後,落幕。
教堂老旧的门扉在他推动的力量下发出干哑的“吱呀“声,那声音仿佛迟暮老人垂死挣扎的喘息。
他走了进去。
耶稣受难的十字架下站著一个男人,阳光从他身後巨大的彩色玻璃里投射下来,将他没入一片背光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