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行医记事-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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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翠立时眉开眼笑的赶着到美人榻前面蹭了蹭:“我就知道姑娘不会嫌弃我的!姑娘,来闻闻我这话里还有酸气儿没有?”
“快去换洗罢,磨磨蹭蹭做什么呢!”润璃伸出小脚,轻轻踢了她一下:“做出这副张狂样子,也不看看有别院的姐妹在,想要她们看着我们含芳小筑里的人没规矩呢?”
“谨记姑娘教诲!”葱翠扮了个鬼脸,一溜烟的往后院去了。
“我这边丫头们都惯得懒惫的,比不了大姐和四妹治院有方,倒叫你们看了笑话去了。”看着春兰和宝珑那羡慕的眼神,润璃淡淡一笑,她不是不知道春兰和宝珑的心思,这两人是含芳小筑的常客,蓼风阁和杏花天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这边马上知道得清清楚楚。
或者她们本来就是母亲安插在那些院子里的眼线吧,宝珑还算是个稳妥的丫头,平常过来闲扯归闲扯,也没有露出不安分的心思来,倒是这个春兰,相貌儿生得是极好的,可那眼神总有掩不住的飘忽,水汪汪的勾着人的神思,恐怕她的心思还不只是做个大丫鬟而已。特别是最近这一年,她来含芳小筑越发勤密了,有事没事的都过来晃,总归有所图谋吧?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想活得更好一点。如果在不涉及自己和亲人利益的时候,她还是愿意帮帮她们的,可如果把手伸到自己亲人这里来,她也不是好惹的!
“春兰丫头,快说快说,后来又怎么着了?”
吴妈妈已经回来了,端了一个小马扎坐在美人榻旁边继续追问着。
“后来呀,我们家姑娘竟然说想嫁给武靖侯世子做小妾呢!她说三姑娘这身份肯定嫁不了武靖侯世子,要想嫁他只能做侧室,三姑娘肯定是不愿意的,可她愿意……”
“我呸!”吴妈妈狠狠的啐了一口:“我家姑娘嫁个皇子都够格儿,还不能嫁个武靖侯世子?还做侧室?小妇养的就是小妇养的,和她那个娘一个性子,天生的奴婢命格儿,就算是成了正经主子,也会自己想着办法自贬身份!”
“可不是说嘛,哪有姑娘嫁的自己赶着给人家去做小妾的?”春兰笑了笑:“更何况才见了世子一面就想着这些了,还不知道人家世子眼里有没有她?”
“是呀,吴妈妈,我们家姑娘竟也是一样的想法呢!”宝珑也赶着告诉吴妈妈蓼风阁的消息。
“啊呀呀,真不愧是姐妹!都一个德行!”吴妈妈拍手大叹,突然想到润璃算起来也是大姑娘和四姑娘的姐妹,赶紧补充了一句:“小妇养的姐妹果然想法都一样,赶着去轻贱自己,到底不是太太生养的!”
“是呀。”春兰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杭州城谁不知道咱们苏府有个三小姐,心肠堪比菩萨,长相模样那是一等一的好,都说是观世音面前的玉女转世呢!”
“春兰这话我爱听。”吴妈妈笑眯眯的点头。
“姑娘姑娘,梨香院那边吵起来了!”品蓝蹿了进来,把一篮子花搁到桌子上面,喘了口气:“我在梨树上看得分分明明的,那院子里有人在揪着打呢,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听到这话,春兰和宝珑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三姑娘,婢子先回梨香院去看看。”
润璃点点头:“你们赶紧去罢,梨香院闹起来了,你们两个大丫鬟不在倒也不好办了。恩,品蓝,去西厢房拿点治咳嗽的药给春兰,免得回去找不着出来的由头。”
“还是三姑娘体恤我们!”春兰和宝珑躬身打了个千儿就跟着品蓝离开了房间。
剩下主仆几个,眼里全是八卦的光彩:大姑娘和四姑娘住到一块了!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住到一块了,吵架还会少吗?
赶紧出发看热闹去啦!
94千树万树梨花开
江南春天的风永远是那么柔软;吹得人的心仿佛都要化掉,花团锦簇里,只见远远的一抹青色的山岚,隐隐的在烟树之外静默着,给这春天的画卷似乎平添了几分稳重。
抄手游廊弯弯曲曲延伸到了后院,隐没在无边春色里,而此时那曲折的回廊里出现的两个少女;恰似是仕女图里的人物;精致而美好。不知道的人;或许以为这些都是谁家的闺秀,因为仅仅从穿着打扮来说;她们和一些富户的姑娘没有太大差别;而知情的人却知道;这只是苏府那些上得了台面的大丫鬟而已。
“你说刚刚去内院拜见太太的那两个年轻公子,究竟是什么亲戚?”右首那个穿着浅浅绿褙子,碧绿色湖绸裙子的丫鬟,拿了帕子掩住嘴角用细细的声音说:“长得还真俊秀,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慕我们家姑娘名声而来的。”
“葱翠,你这小蹄子疯魔了不成?”旁边穿桃红色对襟衫子的丫鬟急急叱道:“我们家姑娘养在深闺,何曾有什么名声流露到外面去!平常看你也是个仔细人,今天怎么就不知深浅了?幸而这旁边没有人,否则被人听去,这个非议主子的罪名怎么也跑不了!”
“哎呀,嫣红姐姐,你也太小心了点!”被唤做葱翠的丫头扭了扭手中拿块帕子:“反正我眼里,咱们姑娘就是特别好,皇子都配得上!”
“你少说两句不行?”嫣红掂脚往住院方向看了看:“咱们家姑娘好又如何,婚姻大事不还得老爷太太做主?再说,三姑娘今年才十二岁!你不记得了,老爷许过她及笄以后再论婚嫁的!”
“那也是。”葱翠拉住嫣红的手:“哎,我们赶紧找姑娘去,把她师傅的信给她。”
少女柔软的话语随着春风消逝,只剩下满园的春色寂寞的盛放在明媚的阳光下,仿佛这里不曾有人经过。
主院的清远堂,那两个被丫鬟们议论的年轻公子,正手捧着茶盅,慢慢的品着江南雨前名茶的清香。一个穿着月白色蜀锦袍子,金冠束发,两道浓浓的斜飞入鬓的剑眉,可惜偏偏垂着眼帘,也看不清他眼中有什么神色,而他旁边座位上那个穿蓝色儒衫的少年则一边品茗,一边拿了眼睛看着这间待客的清远堂。
用的茶具是一套汝窑粉彩茶盅,是时下最流行的穿堂蛱蝶花样,略带透明的粉色茶盅上,一对蛱蝶栩栩如生,似乎要穿过茶盅飞了出去。大堂的桌椅看得出来皆是上好紫檀木精致而成,那架屏风上绣的是花开富贵,似乎是寻常花样,可难得的竟然是珍珑坊的表记……这整间大堂的用具,丝毫不会比京中庆瑞堂差上半分!看来三叔这个知府的日子过得也算滋润了!
“润璋,我已经收到你叔父的口信,说你会来江南盘桓数日,不知所为何事?”坐在上首的妇人慢慢吸了一口茶,又拿了眼角盯住那个蓝色儒衫少年:“去年的年礼应该周到,不曾有过欠缺……”
“三叔母,此次润璋来和年礼无关,三叔父送去的年礼丰厚,是连老太爷都夸奖了的。”苏润璋赶紧站了起来赔罪:“也不知是何人竟然在背后煽风点火,让送年礼的管家误会了,母亲正在大力清查。现下小侄是奉命陪武靖侯世子来江南寻访南山隐叟的。”表明来意以后,苏润璋正眼看了看坐在主人位置的少妇。
梳得一丝不乱的发髻,上面就简单的插了一支琉璃翠镶粉色水晶牡丹的簪子,一色浅紫细纹水墨牡丹长襦裙,配着月白色半臂,虽然年近三十,因为保养得体,看上去依旧温柔秀美,不过二十出头的摸样。
“哦?原是这样,大嫂还真该当好好查查才行,偌大一个苏府,被小人几句闲言碎语就蛊惑了,竟然还当场就给送年礼的管家下脸子,这可算什么?传出去也会被人笑话苏府管束不力,连个下人也是能支配主子的!”说道这里,苏三太太温柔的眼神突然也闪过一丝犀利,那种妩媚早已不见,换成了一丝愠怒。
“三叔母说的是。”苏润璋赶紧赔着笑脸:“三叔父外放杭州府已经九年了,不知是否听说过南山隐叟这个人?”
“南山隐叟?”苏三太太沉吟了一下,调整了下语气,眼里的犀利也立时收敛:“我倒也听说过这个名字,据说他乃当世神医,但也只是听说而已,并没有见过本尊。”
“南山隐叟一直避居江南,三叔母也无缘得见?”苏润璋的眉头微皱:“倒未曾想到此人行踪竟然如此隐秘。”
“老天庇佑,这些年家里人一直康健,所以没有见到南山隐叟的福缘。”苏三太太拿眼角扫视了下侄子,端起茶盅到嘴边,轻轻碰了下又放下来:“京里一切可好?”
“回三叔母话,一切安好,只是老太爷有点小毛病,但好生将养着,倒也无什么大碍。”
“老太太呢?”苏三太太含笑看着面前俊秀的侄子,眼前晃过了一个人影,喜爱穿着大红衣服在花园里风风火火,喜欢当着一众小辈面前在老太爷面前撒娇撒痴,那个完全没有大家主妇风范的婆婆!
“老太太风采依旧。”苏润璋想了想,亦是含笑而答。
——那个老太太,完全是一个不按理出牌的主!幸而她性格直率,没有那么多拐弯抹角,否则自己的母亲还真是难以接招。
不知道自己该赞赏这个不拘一格的祖母好,还是该怨恨她?
听到“风采依旧”这四个字的回答,苏三太太不由大笑起来:“润璋,你这孩子还是这般俏皮,竟然敢在背后编派长辈了!也不怕我说嘴给老太太听去!”
“润璋知道叔母最是体恤子侄,定然不会有此举措!”苏润璋赶紧离座告罪:“三叔母,这次我和世子来江南,恐要到府上叨扰几日了,望叔母千勿嫌弃!”
“你这孩子,这般客气又是为何?难道几年不见就这般生疏了?你放心,三叔家不说家大业大,你到江南盘桓数日的用度还是能支付得起的!”
“如此,润璋在此和世子谢过三叔母了!”
说到这里,那个在清远堂做了半天听众的武靖侯世子这才施施然站了起来,很随意的朝苏三太太一拱手:“叨扰府上了!”
“世子说哪里话!”苏三太太一脸温和的笑:“世子不嫌弃我们这小门小户,能降尊纡贵小住几日,这是我苏府之幸啊!”
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站着的一个中年妈妈:“夏妈妈,烟波阁已经收拾出来了罢?”
“回太太话,昨日接到老爷命令,已经收拾好了,从璘少爷那边拨了鸢尾和玉萱两个丫鬟过去伺候。”
“苏太太不必如此,我们自己带了小厮。”一直不说话的世子此时突然出声了,两道浓眉紧紧蹙在一起:“我素来不喜欢有丫鬟在房里。”
苏三太太惊奇的挑了下眉:“世子,我并无他意,只是两个管着盥洗的丫头而已。”
听到这句话,清远堂里诸人神色各异,世子白净的脸更是闹了个通红。
“三叔母,麻烦换两个小厮也就是了,世子确是不习惯丫鬟贴身服侍的。”看到世子的脸从如玉的白慢慢的变粉变红,最后甚至于像要滴血出来似的,苏润璋心中大乐,但是面子功夫还是要做足,赶紧向苏三太太请求换人。
“那就派长安和长宁去吧。”苏三太太淡淡的说,极力忽略了世子那如煮熟的螃蟹般红的脸。
“那就烦请三叔母派人送世子和我去烟波阁罢,一路舟车劳顿,暂时去缓缓精神。”
“啊呀呀,竟是我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