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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出卖-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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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套是一种远,一种距离。 
  “有件事和司令商量。” 
  “说吧。” 
  “我们想买一万立方米红松。”月之香补上一句,“我们可以出高价。” 
  “修铁路?”洪光宗往敏感话题上说。 
  “不,运回国内。”月之香说。 
  木材卖给日本人,洪光宗死活不会同意。他推脱说:“木材的销售权力在省长那儿,我说了不算。” 
  其实,不是这样。月之香知道省长把白狼山的采伐销售权给了巡防军,他这样说是婉转拒绝。 
  “听说,今年流送两万立方米木材。” 
  “两万立方米不假。”洪光宗承认道。 
  “卖给我们一万立方米应该没问题吧。” 
  “怎么没问题?”洪光宗下面的话故意气人了,“这批木材可是白狼山里最好的,百年红松啊,材质好……” 
  月之香遭到拒绝,沮丧地回到满铁株式会社。 
  “他死活不肯卖给我们。”她说。 
  桥口勇马要购买这批木材意义重大,他接到国内传来的命令,为天皇造木,需要百年红松,选遍东北林区,最后确定使用白狼山的野生百年红松,不惜一切代价,可以采取一切手段,能买则买,能骗则骗,抢也行夺也中,必要时动用铁路守备队硬抢。 
  “先礼后兵。”桥口勇马派月之香去找洪光宗购买,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本来也不指望顺利买到。他说,“今年放排的方向很重要。” 
  白狼山的木材南北两个流向,向北称北流水,最终流送到吉林船厂;向南称南流水,到丹东赶南海。 
  “南流水几乎不可能。”月之香说。 
  洪光宗已经向月之香明确表示,这批珍贵的红松今年向北流送。 
  “木把总管是谁?”桥口勇马问,他期望在放排的总管身上,寻找到缝隙。 
  “常喜天。” 
  常喜天?桥口勇马很陌生。 
  “巡防军处死的军需处长常喜久的哥哥。”她说。 
  “亲兄弟?” 
  “亲兄弟。” 
  桥口勇马似乎看到缝儿,他说:“洪光宗杀了他的亲弟弟,还不仇恨巡防军?” 
  “大义灭亲。”月之香用极其轻蔑的口吻说,“当哥哥的支持巡防军杀掉亲弟弟。” 
  “不可思议。” 
  “有什么不可思议。”月之香说,“黑头糜子窝里斗……” 
  刚刚看到的缝儿蚌壳一样闭上,桥口勇马说:“如果不成,就让这批木材堆在山里。” 
  “破坏放排?” 
  “你认为不可能?” 
  月之香认为阻止放排几乎不可能,巡防军一个团的兵力在山里,到放排时,可能还要增派兵力。 
  “刀对刀枪对枪我们不是巡防军的对手,”桥口勇马说,“我们使计。” 
  计是桥口勇马制胜的法宝,他是造计的机器,可不停地运转。 
  “记得压防军吗?”他问。 
  “与我们合作过。” 
  “他的父亲刘团长是洪光宗杀掉的。”桥口勇马说。 
  月之香无法知道桥口勇马将要使什么计,假如雇用他们去破坏放排,可不是什么好计策。 
  “洪光宗身上还有戏。” 
  “戏?” 
  “一出粉戏。”桥口勇马得意地微笑道。 
  谁来和洪光宗演这出戏月之香不知道,沾了粉字的边儿,便是男女床上的戏啦。女主角是谁?既有机会接触洪司令又听桥口勇马的,目前只有一个人条件最具备,那就是戏子红萝卜了。 
  红萝卜几次来满铁株式会社,桥口勇马单独和她会谈,内容也许包括和洪光宗……粉戏的内容里能没有桥口勇马?妒意火苗一样在这个女人心里燃烧。 
  “今晚不行。”她拒绝他。   
  《出卖》第十九章(40)   
  “身体……”桥口勇马问。 
  “我没心情。”月之香说。 
  桥口勇马有些奇怪,几年中第一次听她说没心情。这不是理由,是托辞。她为什么突然拒绝自己?女人离醋意最近,昨天她在楼口见到自己送红萝卜出来,为了给警卫和工作人员一种印象,她故意挽紧自己的胳膊,表现出亲密,红萝卜进出满铁株式会社方便了,可忽略一双探询的目光,月之香转身匆然离开。 
  “你以为我和红萝卜,有那种关系?”桥口勇马问。 
  “有怎么啦,有也正常。”月之香说。 
  下级加情人的话,桥口勇马听出一种猜定,她确实认为有那种事了。应该说是一种误解,他喜欢女人,但不喜欢中国女人,什么道理没人说得清,一句土话说,有好驴好马,也有好护护喇(鸟名)的,也就是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你见过我和黑头糜子女人上床?”桥口勇马激动,有些恼怒问道。 
  月之香真的未见过他和中国女人来往,觉得冤枉了他,尽管对红萝卜的怀疑没有解除,态度还是有了转变,她以实际行动表述转变,走向洗浴间,那只巨大的木质洗澡盆,他们经常同浴。热水的浸泡使人放松,酸的醋的东西被稀释,最后溶化掉。 
  【71】 
  粉戏悄悄上演,洪光宗被红萝卜邀请去喝茶。 
  戏班子包住一家小客栈的几个房间,桥口勇马暗里付了费用。红萝卜单独住一个雅间,是小客栈最好的房间。 
  “司令,”红萝卜亲自倒茶,“请。” 
  “呜,好好。”洪光宗目光发直,想入非非令他不自然。那个时代还没有追星、粉丝什么的词汇,我们很难找出一个更贴切的词汇去形容一个巡防军的司令。 
  “茶怎么样?” 
  “好,好,呜,好。” 
  爱屋及乌,洪光宗觉得室内什么都好。 
  “司令特别爱看二人转。”红萝卜想让他常态自然一些,“其实我唱的不好,可您还是来捧场。” 
  “好,你唱的好。”洪光宗稍稍放松,觉出口中的茶味,“你大西厢唱的好,上次你在伊豆茶社唱大西厢,从一唱到十,再从十唱到一。” 
  “倒卷帘。”红萝卜说术语道。 
  “好听,好听。”洪光宗赞不绝口。 
  “司令愿意听,我给司令唱几句。”红萝卜说唱就唱: 
  十实难舍莺莺美, 
  九里草桥别红妆。 
  八九长安去科考, 
  七世得中状元郎。 
  六里宴前英雄会, 
  五凤楼前把名扬。 
  四方金印胸前挂, 
  三杯御酒伴君王。 
  两匹报马来回跑, 
  一路接迎状元郎。 
  第一次喝茶,洪光宗沉浸在大西厢里,崔张的爱情纠葛让他生出几分感慨。第二次喝茶,他的心思一半在戏里,一半在红萝卜身上,第三次与戏不沾边儿……他们发展比较快。 
  “司令,”郝秘书见洪光宗愁眉苦脸的,清楚他因什么闹心,提口道,“不妨请她喝茶。” 
  “嗯?”洪光宗眼睛一亮,秘书的主意正中下怀。 
  “礼尚往来嘛!”郝秘书这样不全是讨好,他想近距离地观察一下突然走近司令的女人,孙兴文提醒他注意红萝卜,她与满铁株式会社交往密切,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司令被邀请外出喝茶不方便带他,没机会观察他们的……到司令部大院,机会增多。 
  “可是,我请一个……”洪光宗说请一个戏子喝茶,是不是影响不好。显然他说的不是完全的心里话。 
  “只是喝喝茶嘛,有什么不好。”郝秘书说。 
  “你跑一趟腿儿……”洪光宗指使郝秘书去请红萝卜来司令部大院,说,“用我的车接她吧。” 
  红萝卜走进黑貂厅,天突降大雨。 
  “下雨天,留客天。”洪光宗借口说,“请你吃晚饭。” 
  “司令,你太客气啦,我还是回客栈去吃……”红萝卜假意推辞道。   
  《出卖》第十九章(41)   
  “迈道门槛吃一碗。”洪光宗说。 
  关东淳朴的风俗,到谁家赶上饭时要留客,赶上饭碗吃过了也要象征性地吃一点。即使没有这个理由,洪光宗也会留下她吃晚饭,她也会高兴留下来。 
  饭只他们两人在黑貂厅里吃,有大雨隔着,没人打扰他们。山珍海味成为一件事情的铺垫,此前做了许多铺垫,心照不宣地朝一件事上发展。其实司令对哪个女子心仪,也用不着做更多的铺垫,这种事本来不需要什么感情,所以省去培养。 
  “司令,我会使你失望的。”红萝卜觉得该说出那件隐藏很深的事情,不然发展下去无法收场。 
  “什么?”洪光宗以为她不肯接受自己。 
  “真的,本应该一开始就说。”红萝卜难以启齿的样子。 
  洪光宗心里画魂儿(犯疑),她要说什么,说有丈夫,有心上人。一切拒绝的理由都可以编造出来。 
  “我是个男人!”红萝卜语出惊人。 
  啊!洪光宗见了鬼似的望着她,男人? 
  “我从小就男扮女装,为了躲过洋人的追杀。”红萝卜向他讲出自己的身世。 
  红萝卜出生在天津是个男孩,父亲是义和团员,母亲是红灯照,他们一起抗击洋人,失败后,父母被杀,内奸告密他也遭追杀,一位同情义和团的商人将他卷在竹席子里,随货运到关外。 
  “在奉天,我给小戏班子收留,后来唱旦角,男扮女装……”红萝卜凄然地讲道。 
  洪光宗还是不能一下相信,盯着她丰满的前胸。 
  “司令,你看。”红萝卜从胸前摘下两只半拉干葫芦瓢来,他的胸前顿然瘪下去。 
  用什么语言能描述出巡防军司令的扫兴呢?洪光宗从很高处跌落下来,他满怀希望雨天给自己带来一件美妙的事情,女人突然变成男人,太让人难以接受。 
  “既然你是男人,为什么拿五做六地千方百(计)接近我?”洪光宗责问道。 
  “有人逼我这样做。” 
  “谁?” 
  “日本人。” 
  “哪个日本人?” 
  “桥口勇马。”红萝卜实话实说,洪光宗不问,她也要说。 
  直到现在,红萝卜也不是满铁株式会社的情报人员,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别人迫使。他骨子里仇恨洋人,包括日本人。欠了桥口勇马的人情,他让自己做什么,不情愿也勉强去做,仅此而已。 
  “你是间谍?” 
  “司令,我要是间谍,能主动暴露自己吗?”红萝卜富有正义感说,“我们都是中国人,洋人来咱们家门口横行霸道……” 
  一番话让洪光宗刮目相看,一个唱二人转的,竟能有如此思想和胸怀,令他佩服。 
  “请相信我,我不会为日本做事。”红萝卜说。 
  【72】 
  “打扮人”“打扮人”:木场子派出招收放排人的把头。的将人领到北沟镇,总管常喜天到大车店看望江驴子们(苦力)。 
  “总管,能让我们看场二人转吗?”江驴子说。 
  “没问题。”常喜天爽快答应。 
  木把出身的常喜天,深知放排的艰苦和危险,《木把苦》歌谣云: 
  操他爹,日他娘, 
  是谁留下这一行, 
  冰天雪地把活干, 
  到死光腚见阎王。 
  “我给你们请红萝卜班子。”常喜天说。 
  “红萝卜,红萝卜……”江驴子们雀跃起来。 
  去年冬天常喜天带着百十号人上山伐木,白狼山林莽间响彻喊山喊山:伐木过程中给人找方向的喊声。的声音: 
  ——排山倒! 
  ——顺山倒! 
  一棵棵树木带着雪雾倒下,腿脚不灵便的福贵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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