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有肉的占星馆-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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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转动眼珠,将这房内一一打量,然后,她的视线投射到窗前,定格,不动了。一个全身着黑的男人坐在那里,棱角分明的侧脸如大理石雕成,线条硬朗而俊美,一种清冷、阴郁而萧瑟的感觉弥漫在他的四周。他的年纪看来不超过三十岁,却有着一头如霜如雪般银白的头发。当他注意到她的目光时,他缓缓转过头来,那眼睛竟是绿色的。
颜无月这才发现,更古怪的是,他的银发只是右边而已,左边则是漆黑如墨的黑发!
那人竟是阴阳妖发!
她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面前这个苍白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所谓的占星师!
她虽然心里发慌,但还是强作镇定,厉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绑架我?”
占星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绑架?谁绑架谁?我还没有问你,怎么出现在我的床上,你倒反咬一口,说我绑架你?”
“床……床?!”颜无月一下子被弄糊涂了,她只记得自己误闯“有血有肉的占星馆”,来到一个满布人偶的房间,然后,听从一个人偶的指示,揭开了箱子上的符咒,再后来,掉进了箱子里……
“没错,这就是我平时睡觉的地方,”占星师拍了拍箱子盖,满不在乎地回答,“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自然就是床了,不对吗?”
古怪,真是太古怪了!颜无月望着面前一脸轻松的男人,油然而生一种拔腿就跑的冲动,然而,她的双脚就像生了根一样,怎么动也动不了。
占星师心里所想的却截然不同。为防止他人干扰,他在箱子上所下的封印威力超强,家中的人偶只知道自己碰不得,却不知道普通人类只要一碰到便会肌肤溃烂,更别提揭开了。没想到面前这个黄毛丫头居然坐了进去……!莫非,她的身上,竟流动着“她”的血液?!
他只觉喉头一阵悸动,“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颜无月,”她回答,“在问别人名字之前,有礼貌的人都会主动说出自己的名字。敢问你尊姓大名?”
占星师嘿嘿地冷笑了。“有意思,”他说,“我姓薛,薛见愁,因为,”他突然做了一个狰狞的表情,“只要是人,见了我都得发愁!”
第二天早上,当迎接薛见愁的墨镜男人打开房门的时候,他顿时傻了眼。黄不拉几的被单上一个瘦小伶仃的人四肢摊开,大打呼噜,一头乌黑的短发恣意飞扬。那分明是一个女孩子。
“薛先生?!”男人喊了一声,没想到呼啦一声,从旁边的箱子里钻出一个黑衣黑裤的占星师,还神采奕奕地跟他打了一个招呼。“早安!”薛见愁说。至于颜无月,占星师解释为助手,而墨镜男似乎见怪不怪,顺利接受了这个理由。
他们两个被带到了餐厅。餐厅的环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家具虽然考究,餐具虽然精致,但看得出都是有好些年头的东西了。仆人们个个身着黑衣,阴沉着脸在四周穿梭服侍。颜无月望着满桌丰盛的早餐,不禁食指大动。而薛见愁打量了一番后,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
“请问,有没有酸奶?”
“早上一起来就喝酸奶?”颜无月的眼睛瞪得好大,“空腹喝酸奶不消化的,你知不知道?胃酸本就是酸的,你再弄点酸奶下去,岂不是酸上加酸?容易引发胃溃疡的!要先吃点东西,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喝,这样才能最好地吸收酸奶……”
天哪!占星师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个罗嗦的女孩子!“算了算了,”他连连摆手,“我不吃还不行嘛。”没想到,一个鸡蛋被送到了他的面前,“这个好,营养高热量还低,健康食品呢!”颜无月认真地说。
“烦死了!”虽然知道她只是个小孩子,自己不该一般见识,可老是像保姆一样嘘长问短还真让人受不了。我就是不喜欢吃早饭!我就是要喝酸奶,怎么样!薛见愁赌气似的一屁股坐下来,接过仆人手里的酸奶,咕嘟咕嘟猛灌,一边喝,还一边示威一样偷瞟她。
颜无月倒显得很成熟。她耸了耸肩,像是叹息小孩不听话一样,什么也没说。
饭毕,墨镜男又出现了。“奉夫人之命,请薛先生一晤。”
薛见愁立刻站了起来。颜无月还想跟着他,墨镜男拦住了她,“夫人只想见薛先生一个人,请你在这边等候。”
薛见愁被带到了一条金壁辉煌的走廊上,这景象与之前截然不同,四壁上挂满了一个女人美轮美奂的巨型照片。从5、6岁开始,随着走廊的延伸,照片上的人越长越大,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美艳。她或轻颦,或巧笑,眉眼处流露处千娇百媚,万种风流,其鲜妍妩媚,照片实在难以表现出万分之一的神韵。这时,他们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墨镜男轻轻扣击着门。
门开了,里面透出的一道强光顿时照得占星师睁不开眼睛。墨镜男恭恭敬敬往前鞠了一躬,“夫人,薛先生来了。”
第一卷 七宗罪 骄傲:不老之美人(五)
占星师勉强往光源处望去,隐约见到一个身材曼妙的人影,身旁尽是巨大的聚光灯,此刻,发射出灼灼逼人的白色光芒,将夫人团团罩住。只见夫人轻轻抬起手,匀称圆润的手臂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十指纤纤如春葱,其中一个手指上闪耀着一枚钻戒,罕见的蓝紫色简直令人炫目。她的声音带有一种病态的柔弱感,稍有些颤音。
“无需你引见,剑舟。薛先生与我是老相识。”
无视墨镜男——杨剑舟的惊诧,薛见愁迅速摘下帽子,向她行礼,“好久不见,凤夫人,您依旧拥有美丽。”
“您还是一样会说话,真讨人喜欢。”凤夫人用手遮住嘴,小女孩一样吃吃地笑了起来。看到那么熟悉的动作,占星师忽然有了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仿佛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什么隐居山中的凤夫人,而是叱咤影坛,人称“永远的凤尾蝶”的凤萧萧。
凤萧萧一生下来就注定当明星。她原名蓝凤蝶,从童年时代开始,她就散发出美艳、性感的气质,使她无法不受到众人的注目。她先后参演了七十多部影片,以自己艳绝尘世的美貌与气质,以及精湛的演技赢得了大批影迷的拥戴,并凭借《巴黎翠凤》《相思带》《艳妇》等影片多次荣获金像奖最佳女演员称号。她最著名的影片则是好莱坞名导斯蒂芬…博格的心血之作《蝴蝶夫人》,这部根据普契尼同名歌剧改编的电影曾在亚洲范围内遴选女主角,最终战胜日本众多女演员,成功获得主演机会,并将其诠释得丝丝入扣的便是凤萧萧。由于影片上映后的巨大成功,很多影迷都亲昵地称她为“蝴蝶夫人”。
然而,凤萧萧的明星生涯远没有她的私生活来得绚丽多彩。在她四十岁生日之前,她曾有过六次短暂的婚姻。她的丈夫们来自各行各业,有富可敌国的财阀大亨,也有一贫如洗的水管工人,甚至还有她好友的丈夫。虽然饱受诟病,她依然我行我素,不为他人所动,像翩翩飞舞的凤尾蝶一样,在男人中肆意飞舞。多少人以为她会像玉婆伊丽莎白…泰勒一样成为艺坛永远的常青树,不老的神话,然而,就在她三十五岁生日宴会上,她突然宣布,退出影坛,并当场步出了宴会大厅的后门。
她从此消失于水银灯下。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见过她。她成了影史上永远的一段传奇。任谁也不会想到,凤萧萧会在这穷乡僻壤的深山里,静静度过余生。
“一别数年,先生倒是丝毫没变,”凤萧萧似乎发出了轻微的叹息,“还记得那一年,先生为我推算的太阳流运吗?”
她闭上了眼睛,沉浸在往事的记忆中,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六岁以后流运太阳进事业宫,一直到三十九岁出宫,可谓少年成名,中年名就。二十九岁左右合土,事业有成——那正是我拍《蝴蝶夫人》的那一年,幸亏听了先生一番话,我才下定决心争取到了这个角色。三十八岁左右合金,代表找到真爱。三十九岁左右流运太阳合冥,对冲月,极不利——说得多好啊,那时候,那时候……”
声音猛地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强光中她苗条的身姿也剧烈地震颤起来。这时,一个矮小的人影悄无声息凑上前去,为凤夫人递上手帕。
“我没事了,雪苔,”等到平息了下来,她抓住那人的手腕,向薛见愁介绍道,“这是我的亲戚,蓝雪苔。多亏了她在身边照顾我,难得色色周到。”
面对夫人的赞扬,蓝雪苔还是一副僵硬的表情,一身灰衣和整个公馆的气氛倒也搭调。她是一个瘦削的妇人,约莫四五十岁,有一双神经质的眼睛。占星师注意到,她的双手剧烈地扭结在一起,与她冷漠的面具极不相称。凤夫人对她耳语了些什么,然后蓝雪苔点了点头,将占星师送了出门。
杨剑舟一直等在屋外,一看到蓝雪苔,马上凑了上去,关切地问:“雪姨,夫人她没事吧?她咳嗽得比以往还要厉害,一定不要紧吧?”
蓝雪苔木然地摇了摇头,一双灰眼睛阴森森得像含着冰,“夫人的健康自然由我负责,您只需准备晚上的大典便是本分。”
薛见愁再次回到了自己那间尘封的房间,他看得出,也许在凤萧萧的眼中,根本无所谓时光流逝。她依然活在她风情万种的明星时代,她的琉璃公馆依然敞开着大门,像是迎接着络绎不绝的来宾似的,哪怕他们永远不会登门。难怪公馆的陈设豪华却破烂陈旧:它们在当年独领风骚,却在如今的时代被弃如破鞋,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被使用过了。
有人敲门。薛见愁打开门,惊讶地发现居然是杨剑舟。还没等他行动,杨剑舟已迅速地溜进房间,并合拢了房门。他仔细检查,确认除了自己和占星师之外再无别人,这才坐了下来。
“薛先生,”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首先我要为先前的无礼行为道歉。当然,我那样不是有意要为难你,我对你没有恶意的……只不过夫人吩咐得那样郑重,我就当了真,生怕你是歹人,为避免夫人遭到你的毒手……”
“这是在道歉呢?还是在挑衅?”占星师冷哼了一声。
“哎呀,我是个笨人,不会说话。总之,先前是我不对,我下次再不敢了。”杨剑舟急得鼻尖直冒汗,“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先生和夫人早就认识。”
“是的,”占星师自信一笑,“我曾多次为夫人她推断太阳流运,也算得上熟人。”
“那么,”杨剑舟问道,“先生可不可以告诉我,夫人今年的运势如何?她会……她会找到……幸福吗?”
占星师不动声色。他深深地怀疑,杨剑舟含在嘴里又吞下去的话,是“找到真爱”。他早就发现这个墨镜男对夫人的语气极为微妙,但是……他委婉地提醒道。“夫人曾在35岁找到真爱,当然,星盘上早有显示。至于今年嘛……”
“今年怎么样?”对方都快着急死了。
占星师叹了口气,他当时并没有为夫人推算到今年。如今实话实说估计他也不信,“我不太记得夫人的芳龄几许。”
他乜眼瞧着杨剑舟,其含义不言而喻。他有多大?看起来连三十岁都不到,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