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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拥抱朝阳[梁凤仪]-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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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诚,我实在很疲累,不要去赴那个欢迎乔治云尔的午餐宴会。”至谊说。
  宋思诚站起来说:
  “我还有几分钟可以赶及赴会而不迟到?”
  “十五分钟,司机已经在门口等候。”
  宋思诚没有再说什么了,抓起了手袋就走,直到推门而出,才回头说:
  “至谊,好好的睡一觉,养足精神想一个办法,我不能每天都代表你出席,总有一个时候,一个场合,你要亮相的,是不是?”
  宋思诚说得很技巧,其实只不过是很简单的一句话,逃避始终不是办法。
  在世界贸易发展局的午宴上,宋思诚跟来宾是谈笑风生的,但这并不表示她就没有注意到一直沉默寡言地站在一旁的易君恕。
  她尝试走近他,跟他搭讪:
  “宇宙地产的收购机会,童政说,你们要放弃了?”
  “对,那是家父的意思。”
  “他倒是贯彻始终,对地产不看好。”
  “情况应该与前不同,地产市场正在复苏。”
  “你不能令他们改变主意吗?说真的,以我的观察,宇宙现时的收购仍是太物有所值了。”
  “我是无能为力的,在家父与吾妻的心目中,我的角色并非参与业务策略。”
  易君恕稍稍沉思道:“不过,宋小姐,让我提点你们一件事,宇宙地产为什么会拥有一块与机场重建有关的物业,而现在又会趁着地产缓缓复苏之际,肯抛售出来?会不会一样是内幕消息使然?”
  提点得太对了。
  简单一句话,知道内政内情的一些人,首先是囤积居奇,跟着发觉时移势易,便又趁势找买家,实行脱手。
  至于说,这反映出机场重建计划的方向与进度,要进一步猎取资料就不是容易的事。
  至于易君恕如此胆大心细的一个商业人才,而会在今天今时说出了他的角色不能参与香港童氏业务政策的说话,无疑是有损英气的,宋思诚有点难过,只得改口问:
  “童政没有来?”
  “没有。”
  稍歇,易君恕带着茫然地答:
  “至谊也没有。”
  看得出,听得出他的失望来。
  宋思诚当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这天下班之前,她推开汉至谊的房门,对她说:
  “幸不辱命,我今午替你好好的跟乔治云尔打了交道,并答应这个周末招呼他到广州、深圳一行,包保这美国佬有个愉快的旅程。”
  “那是太劳你的驾。”
  “我说了,周末总要打发的,有事做总好过发白日梦,至谊,小心,不要让自己闷出病来。”
  汉至谊抬头看她,没有说什么。
  “今午,”宋思诚想了想才说:“童政没有出席。”
  “嗯,是吗?”
  至谊很想跟着问,那么君恕有没有去?
  结果,她还是忍住了。
  聪明的宋思诚倒是会意过来,自动的奉献答案。
  “我在席间跟君恕闲聊了一阵子。”
  “嗯,是吗?”
  越是反应得无可无不可,越见她心上的热炽。
  宋思诚是过来人。
  “他并没有什么心机,跟他谈起宇宙的事,他说他不管,反正童政跟易祖训商量过,决定放弃收购了。
  “至谊,这其中可能透露些少玄机。”
  经宋思诚这么一说,汉至谊就立即敏锐地反应道:
  “易祖训是个有政府顶层灵通消息的人,否则,机场重建的形势大好,宇宙不会让外人有机会收购。”
  “或者有机会收购,也不是现今的这个价。”
  “那我们更要决定是否赌这一铺?”
  “你看呢?”
  汉至谊沉思片刻,道:
  “机场重建计划是不可能由香港政府单方面决定的。”
  “对,甚至不是英国政府一厢情愿的事。”
  “那就是说,这项跨越九七的巨大工程,必须是中英双方都认可方能实行的一回事。”
  汉至谊记得童柏廉临走时给她很慎重地说过一番话,他说:
  “至谊,记着,今非昔比,在香港要做大生意,非注意政情不可,尤其是中英关系。且别忘了,中国与别些国家不同。英国人退出中国名下的殖民地而要胡作非为,在于二十世纪末的今天,不是件容易事。”
  当时汉至谊笑问:
  “这是你临别的锦囊?”
  童柏廉笑道:
  “这个贴士价值连城,已经很偏心你了。”
  果然,这番留言在今日就产生催化作用,汉至谊晓得朝这个方向去想。
  她对宋思诚说:
  “如果我们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么,可以放胆推论宇宙地产的幕后主持者因对机场重建有信心而买入东九龙与大屿山的地皮,今日有意转让,就表征着他们觉得形势转易,困难重重,那负面的压力怕是来自中方了。”
  宋思诚点头:
  “这推论成立的话,我们如果也放弃,就等于跟易祖训的意见一样,认为中英在协调机场重建上有极大的距离。如果我们继续参与,则是赌到头来中方会成全英方的机场重建计划。”
  汉至谊道:
  “我跟易祖训的意见不同。”
  “希望你不要是感情用事,举凡易祖训认为对的,你都以为是错。”
  “我不会为呕气而输得更惨。”
  “是所盼望。”
  “我之所以另持异议,是觉得易祖训太忽视中方的分量与性格,现今要在商政上胜券在握,是需要深入而客观地分析中英政府的方针与态度,易祖训太一面倒地以英方的意见为意见,甚至可能疏忽了英方经常的见风驶(巾里),只看暂时性的、表面化的政治关系与谈判定夺商业行动,我不予苟同。”
  “分析得合理,我赞成,且中国是礼义之邦,只要不跟大原则太生抵触的话,总是客客气气的,我信中国对一国两制的诚意,那就是说,只要情势容许,他会承随让半步。”
  宋思诚的见解无疑是基于她丰富而灵巧的行政经验。分明是打算有心成全,但总不能太过表现轻率,以免养成纵容,必先生一些阻挠,那其后而至的顺遂才更见可贵。
  这是一理通百理明的道理。
  政治手腕很多时也是人与事之驾驭、调配、运用的行政艺术而已。
  既已有一致的看法,汉至谊就说:
  “那么,安排收购一事,就拜托你了。”
  宋思诚引退后,汉至谊把自己从公事中抽离,回想刚才宋思诚提及在午宴上碰到易君恕的事。
  思诚不是有意走进来跟自己讨论公事的,她是有意专诚来告诉她有关易君恕的情况的?
  怎么好像生活在自己周围的人,都在等待着她跟君恕之间有什么事发生似的?
  为什么?
  为什么?
  如果他俩就这样,平平安安、客客气气地相处下去,人们会失望吗?
  抑或人们的第六灵感是有根据的。
  空穴怎么来风?
  自己是不是要成全他们的预测?成全童柏廉的大方?成全童政的妒忌?甚至成全易祖训的蔑夷?成全宋思诚的热心?成全易君恕的痴情了?
  汉至谊惊出一身冷汗来。
  很多时,人要进行一些丑行歪行劣行,把心不定时,总会扯旁的人落水,以他们的认可为藉口,给情虚意怯的自己打气。
  汉至谊真怕现已到了这个境地。
  她开始难以自控,自从易君恕那天在他的结婚日子吻了她,每当她闭上了眼睛,就见到他们深情地亲吻的景象。
  午夜梦回之时,尤然。
  这一夜,睡至半夜,迷朦间,床头的电话铃声响起来,汉至谊抓起来听:
  “喂!”
  对方没有造声。
  “喂!喂!喂!”
  仍然沉默。
  至谊坐起身来,双手抓住电话,等着对方说话。
  他分明的还没有挂断线。
  人家是一水隔天涯,他们只不过数墙之隔,只要他来叩门,她把门打开,一切就成新局面了,就是这么简单。
  然而,简单的一个是与非的抉择,需要千斤之力。
  至谊终于幽幽地说:
  “这又何苦呢?”
  之后,她滑进被窝里,急出一脸的泪来。
  这游戏必须终止。
  她决定跟易君恕见面,逃避只会加深私心上的感情,更不能自拔,只有面对他,正视他,把他作为一位朋友、一个亲戚看待,情况或会好转。
  这一天,至谊参加完宣布收购宇宙的记者招待会之后,她决定去那个新任财政司开设的酒会。
  她相信易君恕会出席。
  然而,她失望了。
  见不到君恕,却见到易祖训。
  易祖训以一脸惊疑的颜色相问:
  “汉氏真的宣布收购宇宙?”
  易祖训把话说出口来,他才发觉有一点点的自暴其丑。
  “我曾给童政打个招呼,原本是童氏集团的计划,结果是她改变主意,我才接上的。”
  “你是真心的认为时至今日,本城地产依然大有可为?尤其对机场重建的计划乐观?须知道机场就算重建,地点亦未必就是赤鱲角?”
  “易先生,我是以真金白银去证明自己的眼光的。”
  “童兄在此事上怎么说?”
  “他没有给予任何意见。柏廉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希望我们在商场上公平竞争,看谁的眼光够远够大够稳,事实上,资金对很多机构来说都不成问题,在乎经营是否得法而已。我以为童政与你联手之下,业务会大有可为?”
  这番话像轻轻的一巴掌就打得易祖训金星乱冒。
  汉至谊在投资上胆色过人。
  易祖训原本以为她说承让,是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一招,因而当童政跑来跟他商议时,他说:
  “老早说小心这个姓汉的女人,她不可能对你、对我心无城府。这个时候还购入宇宙,讲不通吧!原本宇宙是处心积累,打算在大屿山兴建机场,以在九七之前能多赚一笔的庞大计划,于是透过了那几个当他们商业打手的华人公司包括李荣甫家族,组成宇宙地产,专门收购东九龙与大屿山的物业的,现今中国方面在宣布香港主权回归之后,立心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他们会在香港打一场漂亮的硬仗,我们相信要在大屿山兴建新机场,中国一定会以此事跨越九七为借口,诸多拖延,或甚而使之胎死腹中,故此,宇宙的价钱一落千丈。我想汉至谊之所以说她会收购,纯是烟幕。”
  易祖训当时越说越高兴,再实牙实齿地对儿媳说:
  “我敢打赌,汉至谊这是个一石二鸟的阴谋,故作大方,戏是做给老童看的。实则上,商场如战场,哪有礼让之理,只有争功的分儿,她一定不会出手收购,纯粹是引我们下注。”
  总没想到,汉至谊是言出必行,在到酒会之前,易祖训从汽车收音机听到财经新闻,汉氏企业作出三元八角收购宇宙,他尴尬得发抖。
  活像他跟汉至谊坐到赌桌旁去一齐玩沙蟹,易祖训认为汉至谊偷鸡,原来她不是。于是易祖训输了这一仗了。
  汉至谊回到家里去,人还是有点茫然。
  她是打算到那种场合去碰碰易君恕的。
  一定要打破这种连日来暗地里进行着的欲迎还拒,欢得幻失的把戏。
  必须把心理调校到正常的水平上去。
  她和易君恕是可以公开大方见面谈话的两个人。
  不要在童柏廉离开的日子里,住在同一间大宅内的人,可以故意在睡房吃早餐;每逢回家就急步走进自己的偏厅或睡房内,以能整天整星期整月都碰不上面。他们无疑是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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