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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上品寒士-第2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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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江左卫玠名不虚传,见面犹胜闻名,母后更要留下陈操之了——

氐人不比汉人,对女子贞节并不是非常看重,但苻坚现在是大秦天王,深受汉文化影响,那李威是其母的老相好也就罢了,因为李威对苻坚有恩,又且年近五旬,苻坚对李威与其母的私情也就听之任之,但若是东晋来的陈操之也成了苟太后面首,这苻坚的颜面就挂不住了——

一念及此,苻坚不禁有些烦恼,而且其母苟太后言道,明日午后要请陈操之进宫为她宣讲佛经。

第五卷 假谲 第十五章 太后秘辛

午后申时,陈操之从秦宫回到鸿胪邸。黄小统笑嘻嘻上前禀道:“小郎君,方才有好些人来这里询问可有小郎君那样可收可放的扇子卖,有说愿出几千钱买一把的——”

陈操之在城西太学讲堂舌战群儒的亮拔英姿和锦绣才华,让那些氐秦学子倾倒不已,陈操之折扇纶巾、还有那纯正的洛阳正音,都成了胡汉贵族子弟效仿的对象——偶像追星,自古有之,《世说新语》记载谢安就利用他的声望为罢官的同乡高价推销了五万把滞销的蒲葵扇——

陈操之一笑,从袖里取出折扇,“唰”地打开,扇子正面是他手绘的嵇康行散图,背面以清隽的宣示表体书录阮籍的《发散赋》,都是为了宣扬服食五石散的洒脱自由的精神境界,这是陈操之准备用来迷惑鲜卑慕容氏的,至于氐秦,因为王猛厉禁秦人服散,陈操之就没打算正面撄王猛锋芒——

陈操之将折扇合上,说了一声:“此扇万金难求。”入室坐定,一边品茶,一边思索苻坚留他在长安的对策。

冉盛两道浓眉拧起,说道:“秦王要留阿兄在长安。只怕不是轻易就能拒绝的,阿兄要早为之计。”

苏骐心道:“秦王以四品高官来招揽,已经是非常看重陈使君了,但陈氏一族在江东,陈使君断无留在关中的道理——且看陈使君以何计脱身?”

正说话间,宦官赵整前来传太后旨意,请陈操之明日午后入甘露殿为皇太后讲佛经。

陈操之墨眉微皱,说道:“在下明日不是要与王尚书谈两国议和之事吗?”

宦官赵整道:“王尚书有急事出长安了,窦长史很快会来向陈使臣报知此事。”

陈操之问:“那秦王陛下命何人与我商谈?”

宦官赵整道:“与贵国和谈由王尚书全权负责,王尚书旬日能回,陈使臣不须心急。”

陈操之是何等人,立时明白王猛要用拖字诀将他留在长安,不禁暗恼,王猛助苻坚统一北方,功勋卓著,陈操之对王猛的才干是很佩服的,但对王猛的人品,陈操之并不起敬,王猛是他的敌人,今日他在太学讲堂已经夸赞得够多了,现在没必要再阿谀,虽然王猛相当清廉,但纵观王猛一生,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其得志后,对以前与他有恩的倾情报答、对取笑轻慢过他的人则进行严酷报复,人称睚眦必报王景略——

陈操之认为王猛颇似汉之韩信与蜀之法正。机谋权变罕有人能及,但人格魅力比之诸葛亮是远远不及的,试举一例,慕容垂穷途末路来投,那时并无异心,但王猛却使金刀计陷害他,司马光《资治通鉴》评王猛金刀计时写道:“——王猛知慕容垂之心久而难信,独不念燕尚未灭,垂以材高功盛,无罪见疑,穷困归秦,未有异心,遽以猜忌杀之,是助燕之无道而塞来者之门也,如何其可哉!……猛何汲汲于杀垂,至乃为市井鬻卖之行,有如嫉其宠而谗之者,岂雅德君子所宜为哉!”

当然,这些事尚未发生,也只有陈操之才能看透这些历史人物命运的演进和结局,如果他在转折关键处稍作抑制或者推波助澜。那么有些人物的结局必然改变,慕容垂不容于燕主慕容暐和太傅慕容评,就一定要来投奔氐秦吗?当然,正史上的慕容垂别无选择,因为枋头之战,数万晋军战死,桓温不败的神话破灭,在江东的声望大跌,所以慕容垂不可能投奔东晋,但现在,枋头之战尚未发生,也应该不会发生了,慕容垂又为什么不能投奔东晋呢?

送走了宦官赵整,辅国长史窦朗随后便到,说长安城北百里外的泾阳、三原一带蝗虫为害,王猛奉旨前往灭蝗救灾,本月底定能归来,请陈使臣稍待数日,长安城名胜古迹颇多,可供游历,窦朗愿全程陪同——

窦朗走后,陈操之在鸿胪邸小院踱步,冉盛亦步亦趋,在一边说道:“阿兄又不是和尚,去讲什么佛经,早回江东才是正经。”

陈操之微笑道:“王猛避而不与我和谈,是想把我拖在这里啊。”

十七岁的冉盛现在已经颇有大将风度,闻言也不惊怒,只是问:“阿兄有何对策?”

陈操之道:“秦主苻坚好讲仁义。并不难对付,我们要过的是王猛这一关。”问一边侍立的苏骐:“苏大郎原是关中人,可知苟太后的轶事传闻?”

苏骐就把他知道的关于苟太后的一些传闻一一对陈操之说来,有些传闻陈操之也知道,比如苟太后与李威私通的事、比如苟太后为确保亲生儿子苻坚坐稳帝位而杀害苻坚同父异母的兄长苻法的事,但有件事陈操之不知道,苏骐说道:“传闻苟太后游漳水,拜西门豹祠,梦与神交而有孕,遂生秦王苻坚,有神光自天烛其庭,苻坚生具异禀,目有紫光,垂手过膝,太原薛赞、略阳权翼见而惊曰:‘非常人也!’。”

陈操之当然是不信什么梦与神交而成孕的事,但古人却信之不疑,《史记》记载的上古五帝,有母亲踩大脚印而成孕的、有母亲吞鸟蛋而怀孕的,真实情况应该是野合的私生子,所以说苟太后在西门豹祠梦交成孕应是骗人的鬼话,苟太后风流,很有可能是在游漳水时与人私通怀孕,苻坚根本就不是苻雄的儿子。那么苻坚的生父是谁?

陈操之第一念便想会不会是卫将军李威,但又觉得李威与苻坚在体格相貌上没有相似之处,李威身材匀称,而苻坚则是上下身比例失调,所谓垂手过膝的异相,就是上身过长而两腿粗短嘛。

事情比较荒诞,陈操之笑着摇头,心道:“苻坚今年二十六岁,他的身世之谜恐怕只有苟太后一人知道,但若是能让氐人贵族对苻坚的身世起疑,即便苻坚能镇压得住。氐秦也必定要乱一阵,最好把王猛也牵连进去,君臣不要太和睦——这事应该在我离开长安后发生,不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岂不是倒霉!”

陈操之不禁想:“七百年后的司马光老先生写到这一段史实,想必也要指责我陈操之的阴谋假谲实非雅德君子所宜为哉了!”

苏骐见陈操之笑得有些诡秘,好心提醒道:“陈使君明日见苟太后要小心应对啊,如履薄冰也不为过。”有句话苏骐没有明说,苟太后风流,而陈操之年少俊美,若苟太后威逼引诱,那陈操之很难办,从与不从,都很难离开长安——

陈操之点头道:“是。”

夜里,陈操之照例抄书半卷约三千字,并记下今日所见所闻,算是出使氐秦的日记吧,这是准备回去给陆葳蕤看的。

油灯晕黄,月光从窗棂泻入,冉盛在一边默写兵书,黄小统忍着睡意支着脑袋勉强侍候。

陈操之收起书卷,命黄小统将那个小玉瓶取来,这小玉瓶是从建康带来的,置于木盒内,以干燥的灯芯草茎填塞木盒空隙,以防玉瓶碰撞,陈操之叮嘱黄小统此物有大用,要好生照看,黄小统自是小心在意,数千里颠簸也不敢有失。

取下玉瓶塞嘴,陈操之嗅了嗅,那种腥甜好似鲜血的味道让他微一皱眉,这是墨鱼汁(即乌贼腹内的墨液),是他得知将要出使氐秦时命人紧急从扬州采办来的,同时采办的除了五石散药石外,还有从贝壳提炼来的一些碘粉以备不时之需,这墨鱼汁可用来书写,用墨鱼汁写的字初时鲜亮。渐渐的会变得暗淡,不出三个月字迹就会消失,这在宋代周密的《癸辛杂识》中就有记载——“盖其腹中之墨可写伪契卷,宛然如新,过半年则淡如无字,故狡者专以此为骗诈之谋,故谥日贼。”乌贼之名盖源于此,当然,魏晋时还没有人知道乌贼墨汁的妙用,陈操之准备用这个来改变一下氐秦国的命运,至少要阻止氐秦的迅速扩张,好歹穿越了一回,也体现一下穿越者的知识优势嘛——

陈操之凝神思索片刻,取一方在长安集市买来的灞桥纸,写下几行似歌谣、似谶语的文字,这些文字以古篆书写,而且字意也晦涩难懂,即便苻坚看到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只要有人附会其意,那么这似歌谣、似谶语的文字就会显示它的流言可畏,这张纸不会出现在长安,将会在邺城外、漳水畔的西门豹祠出现,这是因为苻坚是在邺城出生的,苻坚祖父苻洪为冀州刺史,居邺城,临终遗言:“关中形胜,吾亡后便可鼓行而西。”于是数十万氐人部落便在苻健的率领下由中原入居关中,所以这谶语出现在现为燕国都城的邺城为佳,而后这字迹会神秘地消失,流言将从燕国传至长安,到时长安也会出现一个神秘图谶,与流言相印证,不由苻坚不焦头烂额。

陈操之数千里出使长安,就是来祸乱氐秦朝纲的。

第五卷 假谲 第十六章 操之说法

王猛出了长安,秦晋两国和谈以及马匹交换兵器之事就谈不成了。但十五日上午,陈操之由窦朗陪同,将数千里运来的两车新铸兵器送至氐秦军械司,这些兵器本是作为样品的,且让氐秦将士先试用,这样既可彰显东晋的气度,也是将欲夺之必先与之的策略——

与氐秦的兵器相比,陈操之这次带来的这批长枪短戟无论是铁质还是锻造工艺都明显占优,在演兵操练短兵相接中武器优劣的差距会更明显,那些氐秦将士使用之后自会把这些兵器的长处向王猛、苻坚禀报的——

午后未时,宦官赵整与甘露宫宦者孟丰来邸舍请陈操之入宫为苟太后讲经,冉盛、苏骐跟随前往,但二人只能止于建章宫门外。

宦官赵整与孟丰引着陈操之来到甘露宫外,却见一垂发童子上前迎候,赵整与孟丰赶紧见礼,口称:“太子殿下。”陈操之也长揖施礼。

这童子便是苻坚的长子苻宏,苻坚即位时苻宏尚不满周岁,即被册立为皇太子,现在苻宏已七岁,容貌举止甚有父风,也是头颅硕大、上身长而下身短。虽然年幼,但言语沉着,请陈操之上殿,说祖母太后和母后已等候多时了。

甘露宫景福殿,夯土承重外墙,内部是木构梁架,桁梧重叠,建筑宏伟,壁带为黄金釭,含蓝田璧,明珠翠羽饰之,五色流苏,绿文紫绶,金银花镊,幡旄光影,照耀一殿。

陈操之跟随苟宏上到大殿,便有宫娥将楹柱帷幌卷起,大殿顿时一亮,盛妆靓服、丰满端庄好似天女一般的苟太后、苟皇后端坐在锦榻上,十余宫女侍立。

苟太后居中,苟皇后稍稍偏左,殿前另设两张独坐榻,陈操之、苻宏向苟太后、苟皇后见礼后分别跪坐于左右独坐榻。

年过四十、丰韵犹存的苟太后含笑打量着陈操之,昨日在太学讲堂,因离得远,看得不真切,今日近在十步之内。见陈操之眉目如画,风姿俊爽,这江左来的美男子真如珠玉在前,纯粹莹洁,让人目眩神迷。

苟太后开口道:“陈使臣青春几何?”

一听这话,陈操之颇有点受调戏的不舒服之感,也只好恭恭敬敬回答:“外臣今年虚度二十。”

苟太后问:“可曾婚娶?”

陈操之答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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