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荣耀-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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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弟,你知道二哥此前与陈友谅会面的事情吗?”常遇春突然问道。
“我知道这件事情,此事还是经过我之手处理的。”蓝玉不解地问道。当时陈友谅派密使带着书信和重金来拉拢傅友德和陈德胜。陈德胜随即主动通过侍卫将此事报告了侍从司,而傅友德连信都没看,当着侍卫的面下令将密使斩杀,那些重金礼物充为军用。傅友德请参军写好了报告书,却忘记让副官发给行枢密院了,然后这件事通过侍卫密传到了侍从司,而行枢密院接到参军和侍从司转来的消息,过了好一段时间不见傅友德主动报告,于是行文把傅友德严厉地训斥了一顿。但是傅友德却不卖帐,说自己军务繁忙,这点小事忘记就忘记了,用得着大动干戈吗?最后被刘浩然派蓝玉去骂了一顿,关了他三天禁闭,罚薪半年。
“你如何看此事?”常遇春不动声色地问道。
“二哥糊涂啊?”蓝玉不由叹道。
“二哥糊涂?他要是糊涂就不会屡战不败了。”
常遇春的话让蓝玉不由一愣:“三哥,你的意思是?”
“二哥的性子还是太直了一点,他故意不报这件事情多半还是对你们侍从司派在他身边的侍卫不满。”
蓝玉陷入了沉寂,做为侍从司都司,他当然知道派到将领们身边的侍卫除了保护这些人的安全,还负有监视的责任。
“其实二哥做此事还有一个用意。”
“什么用意?”
“找骂。”
蓝玉有点明白了,不过还是没有彻底想明白:“三哥,你就说透彻一点。”
“四弟还是顾忌我们兄弟之情,他累累要我们多读史书,学习李靖、郭子仪等古将风范,这是在给我们提醒啊。”常遇春叹息了一声说道。
“你说四哥……”蓝玉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想不通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建立江宁陆军学堂之后,刘浩然要求各级将领除了刻苦学习武经七书之外,还要多读史书中名将的列传。每次将领回江宁时,刘浩然都会考核他们的学习情况,在这种鞭策下,定远军各将领都拜参军为师,除了多认字就是学习兵书和史书。
“你难道不知道史书中记载王翦集率国倾国之兵伐楚的故事吗?”常遇春提醒了一句。
“王翦伐楚,”蓝玉待着刘浩然身边最长,当然学习最用功,这些历史典故也熟记于心。王翦伐楚,几乎带走了秦国所有的兵力,为了让秦王安心,他行军途中不停要求秦王给自己封赏土地和房产,就是表明自己无谋逆之心。
想到这里,蓝玉身边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四弟曾经跟我有过肺腑之谈,说我们经常在外领兵,而待着他身边的又多是文官士子。”
“三哥,这话什么意思?”蓝玉不由惊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前宋,文官士子轻武之举吗?”常遇春淡淡地说道。
蓝玉当即明白了,前宋提倡与士大夫共天下,轻武重文,而文官集团对武将多有不信任,尤其领有重兵在外的,多加扼制和牵制。刘浩然话里的意思也很清楚,将领常年领兵在外,待在刘浩然身边的时间很短,而其身边无时无刻都围绕着一大堆的文官士子,这些人传统的思维是看不起武夫,不放心领兵在外的将领。虽然现在是军兴之时,需要全力依仗武将,但是难保没有文官嫉妒武将在外累累立下赫赫战功,加官进爵,从而进谗言说坏话。所以刘浩然暗暗提醒常遇春等武将,学习史书上那些成功名将的经验,吸取那些失败不得善终武将的经验教训,好好处事为人,不要被抓住把柄。
“三哥,四哥他这是?”蓝玉对这些无法理解,以前他想都没有想到这些。
“阿弟呀,现在的四弟不是以前的定远营统领了,不再只是考虑数千兄弟吃饭生路了。”
听到这里,蓝玉陷入了沉寂,是啊,现在的刘浩然不再是以前只是统领数千数万的首领了,而是割据一地,天下有数的诸侯了,他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例如制衡臣属,调和他们的矛盾。
“所以你和二哥就故意犯错?”
“被人抓住小辫子骂一顿总比被别人时时盯住要好吧。我的问题不在于陈友德该不该杀,而在于该不该由我来杀。按照军制,我这是越权。”
蓝玉点点头,他知道,那怕陈友德罪该万死,送到典军镇抚署也是一个死字,但是这个死字却不该由常遇春来宣判,各司其职,说得就是这个道理。但是蓝玉更明白了,常遇春和傅友德一个杀降,一个事后不报,真论处下来,不过一个是胆大妄为,一个行事糊涂,所受的处罚也不过是训诫、罚薪,顶多关一段时间的禁闭。而刘浩然也趁机做给文官们看,连名将我都好好教训了一顿,一点面子都不给,你们也不用太死盯着不放了。
“三哥,真想不到。”蓝玉不由叹息了一声道,他一直待在刘浩然的身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所以初闻之下,带来的震惊是无法想到的。
“阿弟,四弟这么做说明他还是把兄弟之情放在心上。”常遇春点了一句道。
蓝玉顿时恍然大悟,其实按道理来说,最应该猜疑领兵在外将领的应该是刘浩然,因为造反谋逆直接针对的就是他。但是刘浩然却暗暗提醒,这说明他对结义兄弟和诸将领是绝对放心的,只是要他们当心自己的为人处事,不要犯下致命的错误,被文官们群起攻之,做为君主,刘浩然也不好过于偏袒军方,毕竟江南治理还要那些文官士子。
“读书啊,四弟曾经对我们感叹说,文人士子相斗,都是用软刀子,杀人不见血,我们武将虽然不屑去学他们,但是也要提防,以便中了圈套。”常遇春长叹息了一声道。
蓝玉点了点头,他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缘故,傅友德带着侍卫面见密使,事后又告诉了参军,谁也不能怀疑他有异心,只能说他办事糊涂,这么大的事居然忘记让副官报送行枢密院了。但是这件事又么有延误战机,犯下大错,最后只能是轻罚一番了事。而常遇春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当时虽然冷静下来了,但是依然下令杀降,这事别人顶多说他生性残暴,擅自做主,却无法动摇其根基。看来他们两人多读史书后,学着自污其德以求自保,让文官们依然认为自己是鲁莽残暴的武夫,然后抓住这一点不放,不会再深挖下去了。
“估计用不了多久你也会被派出去领兵,到时你也要当心一点。”常遇春又提醒道,蓝玉是他的妻弟,属于最亲近的亲人,自然要好生提醒一下。
蓝玉听完常遇春刚才的那番话,想通了许多地方,也明白自己在侍从司都知这个非常敏感的位置上待不了多久,他首次对那位总是对自己笑嘻嘻,拿自己当亲弟弟的四哥有点看不明白了。
“阿弟,有些事情你心里明白就好。”常遇春看到了蓝玉有点失落的脸色,好意提醒一句,他现在还有每天待着刘浩然的身边,要是脸上藏不住话就麻烦了。
“三哥,我想起四哥总是说做人各尽其职就好了,可是世上的事情为什么总是搞得这么复杂?”
“阿弟,四弟说得没错,做人就是要各尽其职,有了这个念头,你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你就是犯再多的事情,别人再如何说你,四弟也会保住你,这一点你要铭记在心。只是我们做为四弟的结义兄弟和亲人,有时候做事情就身不由己了。四弟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呢?这世上有心的人太多了。”
蓝玉使劲地点点头,他理解常遇春所说的话,做为刘浩然孤身一人,除了妻子儿女,就三位结义兄弟和蓝玉最亲了,而刘浩然对他们的信任是毫无保留,自然会吸引有心人的优先注意,所以行事就更要谨慎了。
过了两日,冯国用和缪大亨的调查已经完结,于是便召见了已经移交指挥权,等待押解回江宁的常遇春。
“伯仁,我以为你的性子已经磨练出来了,想不到还是这般鲁莽。”冯国用盯着常遇春看了一会,微笑着开口道,而缪大亨也在那里笑而不语。
“冯先生,我看到那些死去兄弟们的血就忍不住了。”常遇春只是很平静地回答道,“那些人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了。”
冯国用和缪大亨脸色变得肃穆起来,定远军强调集体,弘扬同袍之情,所以上下同僚之间的感情非常深。陈友德诈降,暗算了数百定远军将士,定远军在安庆各部不少将士对陈友德等人咬牙切齿,对常遇春的做法持赞同看法,认为这才是以牙还牙的血性男儿本色。
“常将军,我也领过兵,理解你的感受,不过军法如山,不容轻犯。此事冯同知和我已经尽悉情况了,处理结果还需经过典军镇抚署合议,报丞相后才会下来。在此之前就要委屈你了。”缪大亨很和气地说道。
缪大亨宽厚公正,治军严肃,禁暴除残,加上他虽然出身定远,但是由于原本元廷降将的身份,与淮西将领们的关系并不密切,因此在陈友谅退去,扬州压力不大了后,刘浩然便任命其为典军镇抚使,接手一直由冯国用兼管的军法。
“我愿意接受军法处置。”听完常遇春这句简单的回答,冯国用和缪大亨都没有说话了。
第二日,常遇春在蓝玉的押送下,与冯国用、缪大亨坐水师快船离开了安庆,不几日就赶到了江宁。此时的江宁正处于群情汹涌之时。
文官士子们趁机大骂常遇春残暴无仁,藐视军法,力言对其严惩,并加强对领兵在外将领们的监管,以免这些武夫拥兵自重,恣肆行事;而军方却毫不示弱,在《红旗邸报》等军方喉舌上为常遇春辩解,说这是定远军同袍之情的表现,常遇春有过,但是没罪,并反驳那些文官士子说,将士们在外浴血杀敌,官老爷们却坐在安全的地方逍遥自在,没事还总想着钳制别人,难道他们不怕乱指手画脚使得前线吃败仗吗?反正最后承担责任又不是他们,而是前方流血又要流泪的将士。原本水火不相容的江宁陆军、海军学堂首先携手,向刘浩然递交了情愿书,为常遇春求情,说其过难恕,其情可悯。
而一向做为文官武将之间纽带的两人,李善长两边调节,却吃力不讨好,气得嘴角都起泡了,而冯国用却以自己是负责此案调查的主官,不便发表言论,躲在枢密院不出来了。看到冯国用这个模样,李善长随即明白过来了,干脆装病躲在家里,对来找自己寻求支持的文官武将一个也不见。
“三哥,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刘浩派人悄悄把常遇春请进府中,两人私宴密谈。
常遇春嘿嘿一笑,并不言语。
“三哥,你真的认为我怕文官与你们武将有勾连?”刘浩然眯着眼睛看着常遇春道。
刘浩然麾下的武将多出自淮西一带,文官多出自江南和浙东,但是有一部分高官如李善长、冯国用、汪广洋等却出自淮西或者跟淮西武将集团有密切关系。江南和浙东的文官集团人数众多,遍及行省和地方;而淮西文官集团人数虽少,但是他们跟随的早,大多占据要害机枢之位,加上又有淮西武将集团相连,所以隐隐占据优势。
此次争论,要求严惩常遇春的文官多是江南浙东集团,而淮西文官集团在冯国用、李善长相继不开口之后也默不作声了。虽然他们与淮西武将集团关系密切,但是他们毕竟属于文官体系,得罪了大部分文官士子,以后行事起来会艰难很多。
常遇春还是默不作声。
“三哥呀,你闹出这么一趟子事,算是让文官武将彻底翻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