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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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鸟一样飞走的情形;回忆起一拨拨学生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的情形……他还说,不知怎的,就对他们这拨人“情有独钟”……
后来不记得谁突然问起田冈那次他们输掉出线权的陵南湘北之战,是不是让他感到非常遗憾。
田冈咂了口酒:“那个时候的确懊悔,遗憾。可是后来才明白,作为教练,最荣耀的,是能够带你们进入全国大赛,但最幸福的,却是看你们认认真真全力以赴地去打一场好球。”他自己一笑,“这个,你们这些年轻人是不会明白的喽……”
“教练我们都老大不小了,您还把我们当小孩儿啊。”越野接口道。
所有的意义都在那用了心的过程里,结果,我们其实已经淡忘了。
“明白啊,教练。”一直沉默的仙道突然开口,说着向大家举起酒杯,“干杯!”
后来很晚了,田冈催他们都回去休息,第二天的校友篮球赛,自愿上场,不要迟到。
仙道当晚住到了越野那里,见到了他新婚的妻子。
仙道不让自己多想,加上白天开车十分地疲累,所以没等两人多说,仙道已经奔入睡乡,一夜无梦。
第二天十点回到学校,田冈早已等在那里。
“全上么?”他问。
“对!”鱼柱大声道。
田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等人到齐了,他领着他们一路直奔篮球馆后面的更衣室。
“进去吧!”田冈一推门,自己却转身走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教练这是卖的什么药?
糊涂着,走进那间熟悉的房间。什么都没变,连柜子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几个人——仙道、越野、鱼柱、福田……却都怔住了。
什么都没变,甚至包括柜门上,他们的名字。
“仙道”、“越野”、“鱼柱”、“福田”……那是教练亲手写上去的么?他还记得啊……“鱼柱”在最里面,旁边是“越野”,再过来是“植草”,然后是“仙道”、“福田”……教练为他们准备了一场不同寻常的比赛。
场上。
“我们……上吧!”众人齐唰唰地打气声,气势迫人。转过身,让所有在场的观众都看清教练为他们一直保留的那身白色的战袍,让所有人都看清他们隔年之后仍旧昂扬的斗志!
然后选手逐一入场。
仙道终于听到他自己的名字:“XX届校友队,7号,仙道彰。”
他迈向前方,只觉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
灯光明晃晃的,鼎沸的人声从四面八方倾泻下来,让人不由犹豫了一下。
向前走,视线逐渐清晰。看台上都是人,不知在叫喊什么。周围是熟悉的目光,他们的目光交织成一张网,自己笔直地向前走,仿佛受了召唤般,将层层注视的目光扯断,走向前。
这一切都好像排练过的,在十几岁的时候发生过,在二十几岁的梦里发生过。
仙道莫可名状地觉得,所有的排练,在今天终要派上用场。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的第五个队员迟迟未到。对面几个队员窃窃私语起来:剩下的应该是16号白井,刚刚还看到他在后面啊。
场上场下不久便等得不耐烦了。裁判也是纳闷,正要有所动作,突然:
“请等一下!”
所有人都循声望向门口。
仙道的心扑通了一下,狠狠地撞在胸脯上,撞得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去望那迟来的身影。
那个声音他最熟悉,那个身影他不会认错。
正如他梦里的那样,那个人从场地的尽头向他走来,拨开吵闹的人群,披戴着耀眼的光辉,向他走来,眼神不曾抖动或者游移。
是他。
此时全场的观众着了魔似的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有人高声喊道:“快看,那不是打进NBA的那个流川枫么?”“是他吧?!”“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我们的校友么?他不是那个湘北的么?”“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周围的田冈、越野、鱼柱等人也懵了。
流……川枫?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偌大而喧闹的篮球馆里,只有仙道飞快地恢复了平静。微笑起来,他终于了解,他的心里,一直在期待他的到来。
此时,全世界都在欢呼,都在注视着流川,但流川细长的眼里,只有对面穿着白色7号的仙道。
终于走到近前,他的眼睛,已坚定如神。
“11号,流川枫。”他说。
两两相望,思潮汹涌。
所共同经历过的,时间、地点、自无法重合的心情,我们已经无从改变。
像两条双曲线,十年前的交点已经远去,然后我们分离,再重逢在这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交点。
让我们在这里交汇,撞击,然后各自延展,永不回头。
仙道,我是个简单的人,喜欢什么便去争取。就算有些东西拼了命也抢不来,但……
流川的眼睛火焰一样明艳:“我唯一需要确定的是……”
“他值得。”最后的三个字被仙道毫不迟疑地截了去。
让我们拭目以待,所有的,尽在此刻。
来吧,流川!
我来了,仙道!
事隔多年,随便你抓住一个当时亲眼目睹了那场比赛的人,他或者她都会对你比手划脚地激动起来。也许比分已经不记得了,但他/她一定会告诉你,那场比赛打得,惊天动地的。
那个NBA的流川枫和陵南以前的一个叫仙道彰的王牌,互相拼命地咬住对方,仿佛如果谁的气势弱下去,则从此万劫不复。
那场拼尽全力的较量,从眼神到动作,从意识到球技,都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咝咝作响。
雪白的灯光在他们身上绽放,闪着奇异的七色光彩,让他们看上去像两道纠结的彩虹,而彩虹的两端,贯穿了整个球场,贯穿了整场比赛,也似乎贯穿了那两个人的过去与未来。
虽然流川一方始终大比分领先,但那个记分器竟然像不存在一样,没有人去看它。而仙道彰带领着落后的一方,像是在追赶什么生命里绝对不可放弃的东西,从比赛开始的第一秒钟,到汗水流尽的最后一刻,奋力地奔跑、跳跃,重重地跌倒了再爬起,咸涩的汗水迷了眼睛,视线模糊了也仍不停下脚步……那样顽强的,不懈的,抛开全世界的纷扰而只为此刻的冲刺让空气都沸腾起来!
直到比赛结束,双方没有叫一次暂停,而当哨声响起,有多少观众还都回不了神。
中线两侧,鞠躬,握手。如火如荼的对抗之后,竟然出奇的心平气和了。
多年之后,我们再没有懊悔的泪水,再没有骄矜的呼喝。
狂潮般的的掌声终于再次袭来,却没能淹没他的声音:
“真好。”
据说场边观战的有多年执教经验的陵南魔鬼教练田冈茂一,到后来竟说不出一个字来,脸上却分明挂上了一种幸福的笑容。
二十一
黑色的海面波光粼粼,那是月亮的光芒。海潮一波一波前来,相互拥抱着彼此消长。
一路的沉默,沙滩上两排脚印。
“我以前总到这儿钓鱼。”
“这儿?”流川看了看前面的小码头。
“对啊,我带你来过吧?”仙道翻着眼皮思索着。
“没有。”流川答得迅速确凿。
两个人走上码头,沿边坐下。
心里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可是,从何说起呢?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仙道张张口,风把什么都带走了,心里有一种奇怪的空寂。
“那首歌……”仙道忽然开口。
“?”流川看看他。
“就是那首我以前老唱的歌,”仙道顿了顿,“是陵南的队歌。”
流川蓦地转头。
那首一整个夏天里仙道唱不停的歌。那首输了比赛之后,一群陵南小伙子们在雨里唱哑了嗓子的歌……
即使那个时候听仙道唱了无数遍,熟到自己都会唱,流川一直都不知道这首歌对于仙道的意义和仙道唱着这歌时的心情。
就像理解一首歌,理解一个人,包括自己,有时也要等到时过境迁。
可是,就像仙道说的,如果不走这段路,就到达不了今天这个地方;就不会了解现在了解的这些。
仙道终于又唱起来,声音小得只有流川能听见。
这次,是他最后一次唱给流川。
“汗水转眼就干
夏天飞快跑尽
大雨眼看要来
你却点亮我的天空……”
所有的答案已经都揭晓了不是么?
流川把目光投向极远的海面,深吸一口空气,再大力地呼出。
忽地想起上午的那场球赛,虽然只有一恍惚的瞬间,但那一瞬里竟觉心里没有浓云,没有沙土,人轻飘飘的像要飞进夜空。
从陵南回到东京,仙道很识趣地回公司上班,天天加班补上任务。
星期四晚上十二点多,仙道像前几天一样加班回来,进了家门,却发现流川没有为他留走廊的灯。他蹑手蹑脚摸进屋去拿换洗的衣服,准备洗澡睡觉,却不小心碰倒了架子上的一摞书,噼里啪啦一阵响声,仙道吸了一口冷气,随即扭脸去看床上的流川。
这会儿视力已经适应了黑暗。仙道仔细看了又看,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伸手按下了灯的开关。
床上的枕头、被子,平整如新。流川不在。
“糟了!“他低喊了一声,拉开壁橱,又打开柜子,然后又冲进浴室。
果然,流川不辞而别了。
仙道摸出手机,飞快地找到流川的号码。
对方已关机。
把手机一扔,仙道一屁股坐到床上,觉得疲倦好像一下子趁虚而入。
坐了几分钟,他起身把屋子四下里又找了一遍。他的东西,都随他走了。这房子,一如与他重逢之前的模样,此刻却仿佛穷途四壁。
然后,仙道在壁橱的角落里,发现了流川的篮球。他说用惯了这个球,所以走哪儿都背上。他把它留给了仙道。
电话打去机场,本日最后一班飞往美国的班机已于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准时起飞。
流川竟这样,一字不留地走了。
手里的球掉落到地板上,骨碌到墙角里不动了。
一个星期后,仙道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拾起那个球,然后看到了上面两个细小的字:“珍重。”
篮球上的“珍重”二字,便是当年流川枫的道别了。
尾声
六年以后,一位三十岁出头漂亮时尚的女士在咖啡色的门前站住,看了看地址,按下门铃。
“有多久不见了,流川?”女士开口,让人无法抗拒的笑容。
“彩……子学姐?”
彩子不急着进门,只站在原地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这位十几年没见的学弟。她当年最喜欢的学弟。
流川把彩子让进屋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呵呵,好了。是这样:我一直是我们公司驻纽约代表,前一段回国同学聚会,才知道你这两年一直住在西岸。别问我怎么知道你的地址的,朋友我不能出卖。所以,我这就来看看你。”
流川仔细地听着,然后:“噢……请坐。”
他手一挥为彩子让座的一瞬,彩子看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由一笑。
“连我们的流川都……”彩子冲流川眨眨眼,伸出自己的无名指示意了一下。
流川倏地反应过来,竟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去给彩子倒水。
“你别忙了,车在下面等我,我看看你就走。”彩子招呼流川坐下,“她呢?”
“刚出去了。”流川的手指仍旧苍白,如少年时的他一样,那枚白金戒指因此而淡了下去。
“噢,我别忘了,这个东西是给你的。”只见彩子变戏法一样从包里掏出一本图册似的东西。
流川不解。
彩子看着他:“仙道彰前不久刚刚出版的摄影集,让我带一本给你。原来你们很熟?”
“还好吧。”流川把目光移开,转投到那册子上,“你们也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