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莫失莫忘-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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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帮我联系石田夫人时,越野曾郑重说,“仙道,要是我发现你真的有犯罪,到时别怪我不讲情面,第一个抓你进监狱!”
不敢跟他开玩笑,要紧表情严肃向他表白,“我出车祸进医院是真的不是?你相信以我的驾驶水准会犯那种错误?而且我明明躺在医院车子却被人送进了修理厂整治一新……”我说,“别告诉我遇到山神好心帮我垫付修理费。”
总算说服死脑筋的铁面警官黄灯亮了没减速而是加速闯过。
才进医院禁止探视,取保候审办妥后当然不会敲锣打鼓通知大家请来看我吧。进警局后,出医院前,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见到的良民是Scully,预料之中。
她照旧矢志不渝经典白领扮相,端杯茶站窗前沉吟远目的神情足以拍照投稿,但是脸上很清淡,没有化多少妆。
骨科楼层很高,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繁华市中心的帝王,本公司所在地。
“弄到这个局面,我很抱歉。”Scully终于转过身,“仙道,我想用不着多说什么,情况很简单,公司是否坚持指控,完全取决于你。”
我垂下眼睛,“还真是你的风格。”我抬眼笑,“这么干脆利落,不告诉我些更多理由吗?比如尽管有地震断裂带,但出事概率很低,比如这种事我做再多没有人会给掌声,但是却会毁了大家的心血以及你的前途……”
“仙道!”Scully打断我,眼神冷静表情温和,“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对你说什么有用说什么没用我能不知道?”放下茶杯她坦率承认,“上次在办公室是我失态,太突然了。”
指甲掐住掌心,小小刺痛。时间造就温情,我是她带出来的,刀枪不入几成金钢不坏的美女上司,十足十的白领精英。
“就象你以前说过,你明明知道,波黑难民再多比不上我们明天穿什么衣服上班重要。你什么都明白,那还要我告诉你什么?”
Scully没多少化妆的脸很苍白,气色不太好,却也让她比平时看起来清秀许多,“说请你可怜我整晚整晚睡不着,不到一个月时间白发多了十倍,还是说明美眼睛哭得快要瞎掉,但她没办法,请你同情并原谅她?”
“当然,我们没料到石田夫人会为你出面,但是证据齐备即便以石田家的势力也帮不了你多少。”
轻轻叹口气她疲倦微笑,“工程已开工,没有特殊事由行政部门不会轻易复议,而你的案子证据确凿,一旦罪名成立,设计师资格即时吊销,终生不会被录用。——即使不成立,也没有人敢用你了,仙道,整件事一旦公开,你在本行再无前途,没有人知道你那该死可笑的正义良知什么时候再次发作,这回对着谁……”
“不,仙道,这些你不会不知道,根本用不着我再说。”Scully的笑有点凄凉,她问,“那么,告诉我答案。仙道,说答案就好,要我们撤销指控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还是哪怕会输到一败涂地也要一意孤行走下去?”
灰紫色天空,无数扯也扯不断的细细雨丝,医院小路旁遍种刺玫,玫红色小小花朵在绿色灌木丛中眨眼,走近些,扑头盖脸不管不顾的香气。
雨丝落下来,香气有些凋零,这个春天快要过去。
是谁在大声念,清亮嗓音婉转句式,带着些些稚气,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 莫、莫。
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东西,我一个人空着手晃了出来,无论如何,不用再穿病号服是个安慰。黑色房车,司机对我非常恭敬的行礼,我上去,对他报出地名,他愣,“仙道公子,夫人正在等你。”
我微笑,“不要紧,照我说的做, 夫人不会怪你。”
藤真穿一件磨到起了毛边的石蓝衬衫,懒洋洋叠起双手放在桌上抵住下巴,一副没睡醒架势,活脱脱一只大猫。
我不与他客气,直奔窗前舒适的摇椅,微风卷着细雨,窗帘一下下拍动,雨丝有一点没一点沾上脸。我舒服地叹声气,“总算不用闻消毒水的味儿。”
藤真笑,“怎么,来兴师问罪吗?住院时没去看你。”
我跟着笑,“是啊,快去把你上好的咖啡拿出来,叫我见识下什么叫藤真式的精致生活。”
热腾腾咖啡端出,一室的浓香,我拿着咖啡杯寻思,怎么跟藤真开口。藤真伸出小匙轻敲一下洁白骨瓷杯,清脆动听声音。
“会用咖啡占卜吗?”他问,“据说杯里残渣形成的图案会告诉我们主人心事。”探头过来看看我的杯底,藤真若有所思笑,“你的咖啡在说,你惹上大麻烦了,现在需要我帮助。……,而我一点也不会领情,你终于给我个送人情的大好机会。”
我哑然失笑,“你这个九流男巫,留神被送上火刑架。”
他为我续上咖啡,端正身体恢复优雅坐姿扫我一眼,“仙道,你就不能直话直说一次吗?”
眉头渐渐拧起,秀丽脸上温和不变但渐渐带一丝寒意,冷掉的咖啡香气里有点苦味。藤真问,“就是说,要我利用我在传媒界的人脉,在各大报纸与电视把银都新商厦建在地质断裂带上的事喧扬出去,策动民众对政府施加压力,迫使他们重新审核方案。”
我点头,“是,我想来想去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我知道难度很大,但是……”拿出身体里所有名为诚恳的细胞堆到脸上和眼里,我对他说,“如果是你,我相信一定有办法。”
“这套对我没用。”藤真淡淡答。
雨丝不停歇地飘进来,咖啡香越来越淡,我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去看他专心沉思的脸。终于,没浪费我的耐心苦等,他轻出一口气,“好吧,我基本心里有数了。”
喜上眉梢,来之前虽然大致有把握,可他不吐口总归忐忑,呵藤真说我不对他直话直说,可就我印象所及,他也从不会对我实话实说。
告别时想一想我正色说,“可能多余,还是说句,这件事有点危险,你有什么想法最好也跟阿牧商量一下。”
没告诉车子被动手脚,不是刻意掩瞒,是现在银都不会想到找他麻烦,到媒体大规模介入,藤真的安全反而有保证的很,否则一不留神银都会落下杀人灭口借机报复的罪名。
只是整件事毕竟非同小可,所以叫他跟阿牧商量,若论稳重阿牧胜过我们所有人。
至于我被控商业犯罪的前后经过,我求藤真的事他会做,但我不说的事,藤真明知出了问题也不会主动问,我对他也同样如此。
恰到好处的距离与分寸,绝佳自我保护意识。
跟Scully分手前,象所有告别在即的朋友一样寒喧,我与她若无其事开玩笑,“美女上司,年龄也差不多了,好人家那么多就真没看上的吗?”
她大力瞪我,“用不着你来给我忠告!才长点汗毛就以为有胡须可以摆老资格了?!”一如即往的威风凛凛,啊是,其实世界没有任何改变,“不知道吗?现在流行成熟美流行姐弟恋,越老越有前途!”我笑出声,“不会是在暗示我还有机会吧。”
Scully叹气,仍然当我自家人般诉苦。
“爱情,爱情是世上最麻烦东西,没了它单调刻板枯燥无味,有了它诸多烦恼即时上身,爱深了患得患失,生恐投资失败,爱浅了,脸不红心不跳也没什么意思,要爱到无怨无悔呢,格调太高我们这等俗人又做不到。”她意兴阑珊,“还是穿着红舞鞋跳到死算了。”
我们相互鞠躬客气道别,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如无意外,下次见面将在法庭上。
我没有怪她,也不会怪明美,一切是我选择。是我太天真,没有资格与权利让别人与我一般天真。
但是我思念,思念一个人,不,不是一个人,我思念一只狐狸,一只会问我做人是不是很累的白痴狐狸。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那是什么意思?
莫、莫、莫,明明稚气声音听起却有无限凄凉与惆怅,仿佛千年幽魂徘徊月下,从胸腔最深处发出不甘却无奈的叹息。
司机开着音响,音质极佳,细细柔婉女声在小小封闭空间流来荡去,心属于你的,我借来寄托,却变成我的心魔;你属于谁的,我刚好经过,却带来潮起潮落……
出事那天我们在听什么?天天天蓝,要我如何不想他,不知情的孩子还要问,你的眼晴怎么出了汗;百年孤寂,一百年后,一百年后小狐狸还会在森林里自由奔跑,可是一百年后我会是什么?如果罪名成立,少则三年多则十年刑期;天女找到羽衣,天女披上羽衣,天女飞到天空再也没有回来……
到处水晶装饰,印出重重叠叠大大小小人影,分不清哪个是幻哪个是真,名无虚传的幻星,石田夫人站起来,我向她行礼致意,“夫人,很抱歉现在才到,有急事……”
我停住,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个女郎,“我不要紧,仙道,让彩子小姐等你这么久可是失礼。”石田夫人舒口气温婉笑,“本市最出色的刑辩律师,百忙之中抽出空来。”
明丽一张脸,黑白分明大眼睛不满瞪我,卷卷曲曲长发挽在脑后,有几缕不听话的硬是奋力挣扎出来。厚嘟嘟嘴唇略略扭曲,弧度引人瑕思。若不是一身比Scully更标准的套装,我会以为她才从巴西桑巴舞团搭飞机赶到。
(十八)
我们一起行注目礼,看石田夫人袅袅婷婷走出去,回过头我继续打量她,彩子大律师忽然笑容一收板起面孔,抽出把大扇子一扬眉击在案上,“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坐下来说正事!”
定在当地脸上变色,走了个会说粗话的美女上司,来了个说翻脸便翻脸的美女律师,不知今年流行女王控还是我天生御姐命?不过这不是重点,等我这么久态度恶劣些可以理解,重点是,虽说套装但玲珑浮凸合体之至,偌大扇子从哪里变出的?
况且,……,一定是前段时间跟小狐狸生活太久弄到疑神疑鬼,我居然眼花,觉得那把扇子收回时有些毛茸茸的象条狐狸尾巴。
但是没过多久,我便不由自主正襟危坐,顾不得去想那把神出鬼没的扇子,开始认真与彩子大律师探论案件,对她一个接一个,让人几乎没有喘气时间的问题回答是与不是,偶尔在她示意允许后,附加一些解释。
还好以前被特训着玩过,上次还用这招对付过流川,但专业与业余,资深与入门的水准算是彻底领教了。
彩子的扇子再没出现,我也几乎忘记她的性别。终于,她停了下来,推开案卷靠上椅背思索,“仙道君,我没有从你的回答里找到什么疑问,尤其对不确定的情况,你很明白表示不能确定,哪怕问题对你有利。这很好,至少证明你没打算为帮助自己脱罪而捏造或修饰事实。”
她作一个手势,制止我询问,“没错,事实可以修饰,不是假的不等于就是真的,同样,不是真的也不等于就是捏造的,完全可以做有选择的技巧陈述。”
用不着她再提示,我已经决定乖乖闭嘴不去发问,没打算在这里恶补逻辑。
四周很安静,若有若无的音乐声,累累重重的水晶珠链隔出一个又一个小小世界,窗边不远的卡座,似乎是一对情侣,正在喁喁私语。
天渐渐黑下来,水晶吊灯点起,折射再折射,无数晕黄璀灿光晕,人工氧气顺风管送进来,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