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唐再续-第52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人能与之相比的。他就是晋王李克用养子排行第九、如今贵为静难节度使、统率三万五千大军镇守邠宁重镇的李嗣昭。
这位邠宁节度使李嗣昭,可以说是威名显赫,声震天下。他原本就是晋王麾下大将,多年来战功赫赫,深得晋王信任,自打那年秦王以河中节度使身份平定关中乱局,他便以功升为静难节度使,执掌这关中雄藩大镇。关中四节度之中,除了如今已经执掌朝政的河中节度使、秦王李存曜之外,便以他麾下兵势最雄。
关中四镇算来都是河东附镇,但因河中势大,秦王又素来为晋王所器重,在掌控朝廷之后,实力日渐雄厚。两战而定凤翔、两胜中原诸侯之首的朱温,奠定了“关中王”的地位,近来更是平定蜀中之乱,一举将两川收归朝廷——当然实际是是为他自己所有——如此一来,其实力更是直接超过晋王主镇河东、大同,称雄天下。
原本关中四节度李存曜、李嗣昭、李嗣源、李存审历来交好,但因着这实力变化,晋王偏偏又还健在,局势便显得诡异起来。
听说晋王第三子李存勖年满十五之后,晋王对其颇有栽培,看来是欲在李落落和李廷鸾接连遇难之后,将他当做了继承人。而关中四镇的形势,则让晋王感到不安,所以才弄出了这么一出由晋王府下令,命关中四镇节度使赶来太原,赴晋王寿宴的戏码。
无论四节度心里如何纠结,也无论四节度此时手边有多少紧要军情、公务,晋王一道教令颁下去,他李嗣昭就得马上回来赴宴。那教令上写得明明白白,让他只带不超过五百名护卫,火速回京。他就是有天大的胆量,也不敢多带一个人;而且这教令还不是直接交给李嗣昭的,而是通过静难节度使府的监军向他宣布的。这其中的道理缘由,不说他也知道,当然也确实不必说、没人说。
对他的这位义父,李嗣昭是太了解了。李克用并不是特别小气的人,平时对自己的养子们也算得上够好,只是现在情势不同了,正阳的实力膨胀得太快!区区两三年时间,就从一个小小的河中,刷地一下一跃而起,直接超过河东主镇!从战绩上来说,朱温能打到太原城下,却被正阳轻松击败,现在还搞不定自家后院由正阳扶持起的王师范,那么换句话说,如果正阳想打太原……
而自从上一次太原再次被围之后,听说晋王的身子骨就比以前差了不少,头痛之症越发难以克制,不少人对晋王的健康情况都有所怀疑,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李嗣昭又能怎么着呢?所以,他在从西边回来的这一路上,就只好拿这些牙兵们撒气。其中碰钉子最多,挨训挨得最多的,还是钱立鹏和蔡蕴康两个人。他们俩是奉了“王命”的人,不找他们的碴儿又去找谁呢?
钱立鹏和蔡蕴康两个人都是小不拉几的官,在李嗣昭面前,他们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来时,晋王给他们下了教令,说是要他们“平安”地“护送”节帅早日进京。什么是“平安”?怎么做才叫“护送”?不就是要他们“看”好邠帅,不能让他在路上出事,不能让他和别人串通吗?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谁都知道关中四帅私交极好,万一他们结伴同行,就算每人只带五百牙兵,那也有两千人马,万一生事,也是个麻烦。而更麻烦的则是怕他们串通一气,结成攻守同盟,那就糟了。只是,谁又敢不要脑袋,把这事给挑明了呢?晋王那“护送”的意思其实是“押解”,但这话教令上既然没写,谁也不敢照这个路子去胡想、胡猜。再说,你怎么知道,人家四大节帅回到太原城里是个什么局面呢?兴许人家父子几个一见面就会拼刀子;也兴许人家根本没把事情闹发出来,甚至那能言善辩的十四郎君一番话说出来,大家伙就重归于好了。
总而言之啊,这全是晋王和四大节帅的事,别人是管不着的。钱立鹏和蔡蕴康屁大的人物,更是不能管,也不敢管。所以,不论路上出了什么事,他们是不说不行,说得多了也不行;不巴结不行,巴结得太紧了也不行;光说好听的不行,说了邠帅不受用的话更不行。总之,他邠宁节帅李嗣昭要想找你的错,你想跑也跑不了。最好的办法,是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想撒气就任他邠帅使劲地撒好了。
李嗣昭见他们都蔫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身边跟着的牙兵,紧跑两步在他的坐骑面前抓住缰绳。李嗣昭没说什么,翻身下了马,活动了一下有点发麻的腿脚,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对着钱、蔡二人又说上了:“不是我要发作你们,有些话我不能不说。我知道你们是奉着王命来的,我就是再不懂事,也得对二位礼敬有加,这才是我的本份。这一路上是走是停,都要你们说了算,而且咱们还必须住在驿站里。因为这是晋王定下的规矩,你们得听,我也一样得听。今个天色晚了,你们说要在这里住,我也就只好依着。这是你们自己说好了的,我才不希罕你们来装好人、送人情什么的。这个鬼地方,前不巴村后不招店的,你们就不怕我在这里生事,或者是跑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都不怕,我李嗣昭怕的什么?”
在李嗣昭发作他们俩的时候,钱立鹏和蔡蕴康一个劲地赔着笑脸,一声也不敢吭。直到李嗣昭说完了,钱立鹏才小心翼翼地说:“邠帅,您老圣明,某等也是奉差办事,身不由己啊。某等只不过是小小的王府文书,某等的上边,还有那么多官、使……离晋王更隔着三十三层天儿呢。上边说的话,某等敢不听吗?好歹您老体恤着点某等,咱们平平安安地去到太原。等您给大王拜了寿,某等的差事也就算办完了。再往后,某等没准还要仰仗节帅,承节帅的光呢。”
李嗣昭听他说得可怜,自己一肚子的气也发作完了,这才跟着那群牙兵们走进了山神庙。
这个山神庙坐落在阴地关外一座山头上,居高临下,俯瞰万山。庙里的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跑光了,只留下个空空的庙院。不过,房子倒没有怎么破坏,大殿的梁柱和回廊上的油漆还发着亮光,只是殿里的陈设却早被洗劫一空。这一大帮人刚要走进大殿,“呼”地一下,惊飞起躲在房顶和梁柱上的野鸟。蔡蕴康手疾眼快,一抄手就抓住了两只。他上前来笑着对李嗣昭说:“邠帅,您看,托您老的福,还真是没有白在这里住。待会儿,某等就把它烤熟了,给邠帅下酒吃。”
李嗣昭没有理他,却向外边的人吩咐一声:“快,把院子里的雪给本帅收拾干净了,廊沿下的栏杆拆下来烤火。钱立鹏、蔡蕴康和我住大殿,牙兵们住西配殿,步兵们住在东配殿。”
外边的人答应一声,各自分头干了起来。突然,东配殿里有人大叫一声:“妈呀!”随着喊声,又从里边跑出来几个人。这些人跑得慌忙,几乎与李嗣昭撞个满怀。李嗣昭见状一声怒喝:“混账!瞎闹腾些什么?”
“回节帅,这,这儿发现了一具尸体,还是个女的。”
李嗣昭怒道:“手底下没粘过血的吗,个把尸体能把你们吓成这样!”不过他也知道他们只是猛不丁看见女尸,这才吓毛了手脚,所以还是跟着他们来到东配殿。
一到这边,果然看到墙角里蜷缩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不过,她的脸太脏,看不清模样,大约只有十四五岁吧。只见她身上穿着一身用蓝线绣着边的青土布布衫,光着两只脚丫,用一根布条把鞋子贴着前后心捆在一起,大概是因为这样可以暖和一些。她的小脸很难看,冻得乌青发紫还带着点灰色,像是在哪儿蹭了一脸的香灰。一群兵士围在她的身边,一个个被着手,品评着,议论着。大概是又怕沾了晦气、又怕脏了手,谁也不肯上前把她拖出去。
李嗣昭拿眼角瞧着他们,冷冷一笑说:“哼,你们也算是所谓邠宁精锐?我李嗣昭带的兵,这十来年打了不知道多少仗,随便一仗下来都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瞧瞧现在,区区一具女尸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了。真是胆小如鼠,给我提鞋都不配!——来呀,牙兵营的人何在?”
“在!”
“把她拖到庙外,扔得远远的。”
“喏!”
一个牙兵答应一声,拖着那女子就向外走。可是,刚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节帅,这小娘子怕是没死透,某觉者,她胳肢窝里还有点热乎呢!”
“什么,什么,有这样的事?”李嗣昭有些意外,走上前来,用手把住那女子的脉搏仔细地诊视了一会:“嗯,是还活着。来,你们把她搭到大殿里,放到火边上让她烤烤火,兴许还能救过来。”李嗣昭久经战阵,绝非什么善男信女,但见死不救却也是做不出来的。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那小娘子弄到大殿里的火跟前,李嗣昭又命人烫了一碗他随身带来的清酒,翘开她咬紧的牙关灌了下去。不大一会儿,那小娘子的脉搏跳得有力了。再等一会儿,鼻翅一张一合地好像有了气,脸色也有点泛红,只是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李嗣昭不再管她,坐在火塘边上默默地想心事。牙兵们早把大殿里打扫干净了,火架子上,烤熟了的鹿肉发出阵阵的香味。一滴滴的油溅在火上,“滋滋”地响着,冒出悠悠的青烟。钱立鹏拣了一块烤得焦黄的鹿肉,双手捧着送到李嗣昭面前。
李嗣昭却摇头说:“你们吃吧,我这会儿一点儿都不觉得饿。你听,他们在东配殿里正喝酒呢,你们要是想去,就只管去。放心吧,我不会跑,也不会筹谋什么狗屁大计!”
钱立鹏勉强笑了笑说:“邠帅,您老别太难过。卑职说句不知进退的话,大王只派了我们两个不成器的来接您,那是对您的信任,要真是不相信您了,就凭我们这两块料,在您面前顶个屁用?所以依卑职看,您也不必老跟自己过不去,您得保重啊!”
李嗣昭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你说得也对。老钱哪,你们不要怪我李嗣昭的脾气不好,我这是心里难受啊!当初我等四节度,都是大王身边的亲信,冲锋陷阵也好,出谋划策也罢,哪点做得不够了?何曾想,到了关中之后,离大王远了,这情分啊,看着看着就好像薄了……其实哪里薄了,我瞧着,定是有人在大王面前进了谗言,才有今日这等局面。”李嗣昭说着说着,竟已潸然泪下。
蔡蕴康在一旁道:“邠帅,刚才老钱说的有道理。您是什么身份,千万不要太过于伤心了。某等知道,今年之所以兴师动众,除了大王寿诞之外,三郎正好十五,估摸着大王是要为他行冠礼了。三郎如今是大王亲儿里头最年长的啦,加冠之事自然不能草率轻易,这才叫某等星夜兼程去邠宁请您老来参礼的。为的就是早一天把节帅接回太原,和诸位节帅商议得妥妥当当,把这两件事都办得更好。近来秦王又定了两川,也是我们河东的风光大事,这情形下,两件喜事可就更不能办得马虎了。您老一回太原,就不能歇着了,所以更要保重身体才是。”
李嗣昭又是一声长叹:“唉,落落和廷鸾都殁了,廷鸾之死还跟我李嗣昭脱不得关系,如今存勖就是大王嫡长子了,他要行冠礼,我还有什么可说的,自然要来。只不过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们二位。你们要是想着自己是给河东办事的,就给我说实话;你们要是想着这是办的王差,是奉了教令来押解我这倒了霉的邠帅回太原挨骂受罚的,那就算我没